第5章 第 5 章

上午九点五十八分,何澹澹如约到了港市的刑警大队,只不过是被刑警一队的人铐过来的。

“记者?”

“她是怎么回事?”

郑建国正好捧着杯子出来,瞥了何澹澹一眼,然后问起了刑警一队的队长。

“郑局……”身后跟着的刑警一下带着哭腔,眼泪不争气的就流了下来:“何碣他……”

“何碣他怎么了?!”

“他牺牲了……”

“砰。”

杯子重重砸在了桌上,郑建国咬着后牙槽,目光冷冰冰的刮过来:“不是说万无一失,已经着手收网了吗?”

“郑局。”刑警一队的队长嗫喏的叫了声,然后低着头走了出来。

“潘若明,你怎么当的队长?”颤着的手指点向潘若明,何澹澹却发现,郑建国的眼眶也悄悄红了。

“你他妈怎么做的行动规划?你……”

郑建国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大声的喝斥道:“你他妈的,你对得起五年来牺牲的同志吗?你对得起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找到的沧海同志吗?”

“啊?!说话!”他狠狠的拍着桌子,目光死死的盯着潘若明。

“所有人!”郑建国虽然看起来已经老迈,但是声音却依旧像雄狮怒吼一样震耳:“会议室开会!”

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上何澹澹了,潘若明冷着脸将她一只手扣在座椅上,然后垂着头往右手边的会议室走了过去。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不论岗位职位,全都态度严肃的坐在会议室中。

“你…好点了吗?”何澹澹小声问着管沧海。

来到警察局的管沧海,眼神中明显带着迷茫与挣扎,好奇兼着怀念的打量着四周。

“嗯。”

何澹澹看着他敷衍了事的模样,没好气的嘟囔了句:“哪有心里的痛能愈合那么快的。”

“我跟你说,做鬼了也一样,心里伤痛呢,就哭出来,憋着对身体不好。”说完瞄了眼管沧海,小声念了句:“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我是鬼。”他看向何澹澹,轻声道:“人类的情绪,不适用在我的身上,就是心脏一瞬间的抽搐、痛苦,但是却又在极端的时间用灵魂告诉我,我没有心脏。”

“啊?做鬼这么…惨啊?”何澹澹同情的感叹了句。

“为了防止死去的游魂干涉阳间,祂们会模糊掉你的记忆,然后慢慢的剥夺你所有的情绪,直到七天后,游魂就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顺从的被无常带回地府。”

“那你怎么……”

管沧海沉默了会,然后低声道:“我能够保留一点的情绪,多亏了你。”

“对了,那个人是你的战友吗?”

“嗯。”

会议大概开了不到十分钟,所有人陆续就出来了,而何澹澹赶紧也闭上了嘴,正襟危坐。

“你跟我来一趟。”郑建国铁着脸走到何澹澹身旁,不带感情的吩咐了句,然后带头走在前面。

穿过办公区,郑建国走到左手第一间屋子,然后拉开门进去。

“办公室?”看着上面刻着的字,何澹澹小声的嘀咕了句,又偷瞄了眼跟在身后的管沧海,不知怎地,心里安稳多了。

屋里可以说是相当的简朴了,只有一张大的实木桌,外加铁质的档案柜。整间屋子里唯一带有色彩的,就是靠窗口摆着的一盆吊兰,长势好极了。

“说说吧。”

火机的红焰“啪”的冒了下,接着呛人的烟雾便袅袅的升腾起来,郑建国的脸上透露着疲惫与歉意,眉眼中甚至能看出心痛。

“啊?”

“啊什么?!”他微眯着眼,目光凝成一条线盯在何澹澹身上,几十年身居高位的气势一股脑的盖了下来。

轻轻弹了弹烟灰,身姿也向前倾了些。

“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被陈小鹏给逮回来?还有,昨天在联昌化工你又是怎么发现那个地窖的?”

何澹澹支支吾吾,说不一个字来,总不能说身边时刻跟着个鬼吧?

那这话一开口,就不是警察局谈话了,就得轮到港市二院精神科大夫来跟她聊聊天了。

“怎么?现在做记者都开始讲究,刑警队能干的事你们也能干,刑警队不能干的事,你们还能干?”

烟灰簌簌的沿着桌沿往下飘,何澹澹咽了口口水,低着头双手交叉绕起了大拇指。

“我……”

“当一个人下意识的开始做小动作时,必然伴随着两种情绪,紧张或是撒谎。”郑建国淡漠道:“作为一个记者,你应该知道后果。”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烟雾一团簇着一团向四周飘散,轻细的灰缓缓落满了木桌边。

“咚,咚咚。”

“进。”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闷,而得到应允的老周推开门抱着一堆文件进来。

先是诧异的瞄了一眼何澹澹,接着附在周建国耳边轻声道:“找到沧海同志的尸体了。”

管沧海愣着神念道:“找到我尸体了?”

何澹澹也怔了怔,刚刚老周的汇报压低了声音,她除了能看见嘴皮子动了动,什么也没听清,现在听管沧海这么一说,倒是明白了,他们找到管沧海的尸体了。

郑建国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晓,老周便准备离开了,而依旧还在发愣的管沧海条件发射的抓了下老周的手臂,但他的手掌却化成影子穿了过去,抓了个空。

何澹澹看在眼里,心里一急,脱口而出:“那管沧海他……”

话刚落到嘴边,心里立马叫苦,暗道:“这下坏事了。”

而反应过来的郑建国与老周带着微妙的神情盯紧着何澹澹,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的声音富有节奏的响了起来,老周站在何澹澹的身后,只拉开半个身位。

“管沧海。”郑建国先打破了屋里沉默的局面,平静的问道:“何记者,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吗?”

“我……我……”何澹澹侧头偷瞄了眼管沧海,咬牙道:“他是我朋友。”

郑建国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冷。

“沧海从小到大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身后传来的声音响了起来,接着还没等何澹澹解释,冰冷的手铐就已经扣上了她的手腕。

“沧海的父母在他五岁的时候就牺牲了,小学是前面不远的新华小学,中学是挨着边上的市三中。”

“每年一开学,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班上所有同学的家庭都确认一遍。”老周走到何澹澹的身前,盯着她的双眸:“十二年里,我从来都不知道他有一个叫何澹澹的女性同学。”

“带她去审讯室。”

“让潘若明去审。”郑建国冷漠的看向何澹澹,“好好审一审嫌疑犯。”

何澹澹也卡壳了,心里却默默哭述着完蛋了完蛋了,这下如果不能解释清楚这个关系,不仅报社的工作完蛋了,以后记者这行恐怕也干不下去了。

“难不成要跟他们坦白,撞见管沧海的鬼魂了,然后才成为朋友的?”

“救命啊!老天爷,那我估计到时候只能去精神病院写网文了啊!”

没有人会去管何澹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老周不会,郑建国更不会,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的这身衣裳,他恨不得现在就用些不允许的手段来逼她吐实情。

何澹澹心中暗道:“沧海大哥,你要没点法子救我,我就凉了啊。”

“你跟他说:我们的同志牺牲了,并非是黑暗下蛆虫们的胜利。”而一直愣着神的管沧海这时也清醒过来,冲着何澹澹说道,眼神中透露着复杂。

“啊?什么?”

眼看着老周推搡着她的肩膀,门口就在眼面前了,何澹澹一咬牙,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我们的同志牺牲了,这并非是黑暗下蛆虫们的胜利。”

“而这恰恰表明了光明的逼近。”

“而这恰恰表明了光明的逼近。”

“那些阴影之下的苟且者,无处可藏了。”

“那些阴影之下的苟且者,无处可藏了。”

“这是您当年在我父亲的追悼大会上告诉我的一句话。”管沧海站在郑建国的身前。

何澹澹扭头挣扎着:“这是您当年在他父亲的追悼大会上,亲口对他说的一句话。”

老周也楞在原地,而郑建国这时却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苍老的面颊无声的滴了下来。

泪水朦胧了视线,郑建国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他的父亲管永华因为抓捕毒贩身中五枪,不幸牺牲,追悼会上的小男孩盯着自己不说话,咬着牙泪珠子往肚子里咽。轮到家属答谢的时候,才憋出一句话来:我以后也要当警察。

而五年前,同样是这个办公室。

那个看上去沉默但是无比勇敢的男孩,就在这张桌子面前,铿锵有力的听从了他的安排。

殊不知,这一去就是抛弃身份的五年,一去就是生死不知的五年,等再有音讯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则惨讯。

“你怎么认识他的。”郑建国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他又点了支烟,然后夹在手中,烟雾刚升腾逸散前,他又将它按灭在了烟灰缸中。

郑建国只是自顾自的讲述着:“一想想,都五年了啊,我自己都不信,我居然戒烟都戒了五年。他说等我烟戒了,到时候立个功,回来继续读个大学,然后给我找个儿媳妇。”

“那小子比我高半个头,不爱抽烟,连烟味都不乐意闻。就这么拍着我桌子,两眼睛瞪圆了望着我。”

“我一听不乐意了,我说‘嘿你小子,嘴上没毛,讲话倒是有种的很,敢反过来将我的军了’。”

“我也一拍桌子,说没问题,你给我安安全全的回来,到时我一准就把烟给戒了。”

“他说那好,然后就出去了,然后我就五年没再见过他。”

“唯一的联系还是两年前大年二十七晚上,他偷摸着给我发了条‘新年快乐’。”

郑建国抬头看着何澹澹,声音里带着恳求:“他既然什么话都跟你讲,那就是拿你当心底的人。”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的他?在哪认识的他?”

“我……我这……”何澹澹垮着脸,她是真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不要因为什么狗屁原因藏着掖着不说,我跟你说,你所说的每一点信息,说不定都能成为我帮他报仇的线索,你知道吗?”

何澹澹支支吾吾道:“这…不可抗力因素,我也没办法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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