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月秘境(九)

随着乌休棠被吞吃,巫赢庞大的身躯也如泄气的皮球般快速干瘪下去,纸片小猫四处逃窜狼狈地躲避着火鹮鸟的进击。

卦气图失去了法力软绵绵掉落,连同着师先雪也被丢了出去重重摔在石台上,此刻冰河融化,滚烫的气息扑鼻而来。

烬火神树不断往外吞吐着岩浆,师先雪难以置信爬起来:“乌休棠这就死了?”

那位后期的大反派,魔域未来的魔主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那后续该怎么开展?这是不是也就代表她成功完成任务了?

也不对,男女主要是真死在这里,这不也是双死吗?

还未来得及细细思考,岩浆便漫过了甬道逐渐来到她所处的平台,巫赢朝着她的方向奔来,一跃而上跳到肩膀,师先雪抬眼,一团燃烧的火球迎面砸来。

师先雪惊险躲过,转身向着出口的方向飞奔。

一团又一团的火球擦着她的身体砸过去,火鹮鸟发出怪异嘶鸣,似乎在嘲笑脚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是多么不自量力,师先雪抱头鼠窜,被火球追得形容狼狈,火鹮鸟生性顽劣,比起烧死猎物,它更喜欢将这些弱小的人类玩弄至死。

师先雪被利爪掀翻在地抓住肩膀带上了天空,火鹮鸟带着她飞往岩浆正中心,脚下是喷火的岩流,她似乎明白了它要做什么,焦灼的拍打着胸前的水晶镯链。

“关键时刻不要装死,带我走啊!”

镯链一片漆黑,毫无反应。

巫赢顺着锁骨滑入师先雪胸前躲起来,师先雪只觉得肩膀力道骤然一松,下一刻身体如断线风筝般飘向滚滚岩浆。

热浪扑面,在师先雪即将被岩浆烧的骨灰都不剩之际,一道残影自烬火神树的方向飞旋而来,稳稳接住了师先雪下坠的身体。

师先雪趴在木头仙鹤上,先是怔然,旋即大喜:“木头仙鹤?”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乌休棠还活着!

她扭头看向烬火神树的方向。

果不其然,烬火神树突然停止向外输送岩浆,仿佛浑身生了蛀虫树身开始剧烈抖动起来,火鹮鸟察觉到烬火神树不测,调头折返。

只是,还没等它回到烬火神树身边,生长了上万年的守护神树突然炸开,瞬间,岩浆四溅,火球从天而落,树心开始由内到外不受控的喷射倒流,像是汇聚了强大的生命力,要将此处彻底吞噬。

木头仙鹤带着她躲避从天而降的火球,师先雪被空气中的烟灰熏得几乎睁不开眼。

模糊视线中,漫天大火中恍惚出现一道人影,万千火球齐发,在即将淹没那人之际骤然停下。

乌休棠长发披在腰间,神情阴冷,手中捏着散发着红光的树心映亮了布满血痕的脸。

手掌合起轻轻用力,万千火球便在空中化为灰烬,神树以极快的速度枯萎下去。

火鹮鸟不甘示弱想要继续进攻,然而,它生于烬火神树,也受制于神树,乌休棠手中的树心,相当于捏着它的命脉,头戴小王冠的火鹮鸟转了转眼珠,轻盈落在地上时又变为凡鸟大小。

它最会审时度势了,于是亲昵地,谄媚地想要用嘹亮的歌声来迎接新主人。

只是,还没来得及一展歌喉,就被新主人一脚踹翻在地,踩住了脖子。

岩浆渐渐褪去,仙鹤带着她来到乌休棠面前。

树心化作一道赤金色流沙悄无声息的没入乌休棠额间,形成道金红色的蛇形竖纹,师先雪怔怔瞧着,正准备上前,乌休棠忽然睁开眸子,露出妖异非常的金瞳,他定定看了师先雪几瞬,忽然头一偏,吐出口鲜血来。

“你受伤啦!”师先雪跳下仙鹤去扶他,却被他强撑着身体躲开。

他如今对她的恨意只多不少,自然更不愿意被她触碰。

衣衫在指缝间擦过,师先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当然不是关心他的安危,她在意的是他有没有拿到不惑仙果。

但看他这幅傲娇的模样,八成是拿到了。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拿了果子就走嘛,何必赶尽杀绝将烬火神树搞死呢,她瞧着那棵树也有些年头了,还会喷火,必然是这第三层秘境的守护神,若是日后还有人不小心闯了进来,岂不是再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他未免太不留馀地了些。

这样想着,师先雪不由的看向那棵已到弥留之际的神树,主干和大部分枝条已经失去了神力,变成了灰扑扑的枯枝,只有一小节枝条泛着红色的生机在原地抽搐,在师先雪的注视下,那节枝条宛如垂暮老者缓慢地爬到她脚下,不知道为何,师先雪突然有种预感,它并不会伤害她。

乌休棠垂睫看着,并没有阻止。

它敛起周身火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心翼翼地蹭了下她的裤脚,啪嗒一声,枝条毫无生机的躺在地面上。

师先雪不懂得该如何回应它,只好俯低身子,轻轻抚摸了下没有生气的荆条,“抱歉啊,这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遇上个变态的对手。”

话音刚落,整棵神树在她面前化作星星点点的火光消散了。

师先雪没由来的涌入一阵伤感之意,她伤春悲秋地想,没有猜错,神树方才好像是在同自己道别呢。

它认识自己么?

乌休棠唇瓣殷红,慢腾腾抬手,指腹蹭掉嘴角残留的血渍,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切。

那老东西偏要这女人去拿不惑鲜果,他便知道其中有鬼,原来不惑鲜果是其次,烬火神树中的树心才是重点,而没有灵力不会被攻击的说法,他把自己当做三岁小儿么?

几万年前归顺神族的烬火神树,不会伤害师先雪的原因,恐怕只因为她是巫山神女的后裔。

可归根结底,是只有她可以,还是拥有巫山血脉的人都可以。

不过,也真该感谢那两只情蛊,否则,他也没办法这么轻易得到神族之物。

神族——

他想起两人初见时,她那句脱口而出的夺神器,她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夺神器呢?莫非与这神树有什么关联?

他的眸色逐渐加深,看向师先雪的眼神复杂难懂起来,师先雪想不察觉都难,她头皮发麻:“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乌休棠偏头,眼神幽深:“你刚才--”

话头诡异顿了下,随即面无表情地牵起唇角,开始秋后算账。

“在说谁弱?”

师先雪:??!!!

他听见了?

他竟然听见了!

他生着双顺风耳不成,怎么什么都听得见。

师先雪此时只感恩自己同他命途相连,否则,她今天还真的就死定了。

但你要她承认,那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死皮赖脸道:“什么,你说什么?你弱不弱我哪里知道,我又没试过。”

乌休棠神色微顿,然后隐忍地攥紧拳头偏开了脸,他就知道师先雪嘴里定吐不出象牙,但还是太低估这女人的底线,这种话都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口。

师先雪稍稍松了口气。

火鸛鸟脖子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它抬起头来,看到新主人拎麻袋似的将师先雪丢上了木头仙鹤,摔得那女人龇牙咧嘴,可见就算这般那女人却也不敢生气,只会窝囊地偷偷瞪他。

火鹮鸟这个向来捧高踩低的,当下就将这个女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降到了那只死肥猫之后。

见他们要离开,火鸛鸟挥翅追了上去。

没有烬火神树支撑的第三秘境终于开始向下塌陷,岩浆淹没甬道后失去引力向天边倒流,形成一根根火红色的天柱。

逃离第三秘境之时,师先雪回头看了眼那宛若末日般的场景,难言酸涩的情绪在持续发涨,她觉得,在持续坍塌的秘境中,有双温柔的眼睛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她,在驾离第三秘境之前,她隐约听到一声无奈的叹息。

于是,在经过第二秘境时,她对乌休棠提出想去看看那朵被烧焦的小黄时,便又得到了那种轻视而不耐的目光。

下一刻,她被毫无防备丢了下去。

见她被花海稳稳托住,乌休棠才慢悠悠收回目光,他垂着长睫,手指顺着脸颊缓缓向上,指腹摩挲着额间的金纹。

神树之力能暂时抑制灵魄缺失带来的疼痛,思绪渐清晰,他眉目舒展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巫赢坐在乌休棠左肩,用牙齿轻轻硌了下脖颈上的肉,乌休棠看过来,它又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

见巫赢似乎有东西要给他看,乌休棠抬手覆在它额间。

几个隐秘艳丽的画面在眼前快速闪回,他神色一怔,恍惚间仿佛闻到了来自少女身体的沁香。

下一刻,如同被滚烫火苗烫到指尖般,他飞快地缩回了手,并且愤怒地一掌将巫赢拍了个四脚朝天。

巫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敞开四肢,露出柔软的肚皮,还想将脑袋挪过来想过来蹭蹭他,可刚才还心情很好的主人却突然间变了脸色,嫌恶地将他踹开。

乌休棠表情最开始有瞬间的空白,明白巫赢视角里是何物之后,惊怒充斥了整张俊俏的脸,指着它骂:“你是不是太闲了?”

他厌恶道:“再有下次,我挖了你的眼睛。”

巫赢被踹地翻了两个跟头,它飞起耳朵向后撇开,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它好困惑。

巫赢自打有记忆起便跟着主人走南闯北了。

一人一猫九死一生,能活到现在十分艰难,他们结伴闯过凶悍的妖怪窟,见识过很多**不加掩饰的**。

譬如沙漠古城中奔放热情的人类舞姬,又或者最会蛊惑人心的糜艳女妖,主人皮相标致的过分,是它见过最好看的人类,投怀送抱的女妖如过江之鲫,只是,主人年纪太小又不解风情,纵使妖娆多姿的女妖褪下罗裙,脱得□□,他也只会露出傲慢又残忍的笑,一言不合便撕碎那些妖物的魂魄。

当然,主人也不喜欢男子,他只向往强大的力量,无法摧毁,令世人臣服的力量。

可是现在,主人为什么生气呢?

气得原本白净的耳轮都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就跟刚才一样。

它不过是想让他看看藏在那女人胸前会发光的水晶琏,不小心跳过头,一头栽进了她的桃粉小衣内而已。

什么叫做不该看的?它是只猫猫哎。

巫赢委屈地转过了头。

师先雪从花草精灵的托举下安然无恙站起来时,云草仙翁正从竹筐里捞出黑色的晶块丢向花海,小黄开心到欢呼,原本被烧毁的两片叶子竟奇迹般恢复如初了。

见师先雪全须全尾出来,他并未表现出太多的意外。

许是知道那些黑色晶体于花草精灵是十分有益的肥料,师先雪也凑上去搓搓搓,看着被风吹向花海的石屑,踟蹰着开口:“仙翁,我——”

仙翁比了个手势,说话声便戛然而止,师先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竟发觉胸前的水晶链正透过单薄的衣料映出微弱的光亮,巧妙的同无妄花海中的光融合在一起,叫人轻易察觉不出。

这种光,同水晶链救她时发出的光亮有轻微不同。

师先雪对仙翁有种没由来的信任,于是便听他指示屏息凝神,不再说话,看着仙翁隔空将黑色晶体打入水晶链内,水晶链先是发出一道刺眼亮光,随后便安静下来,再也透不出分毫的亮光。

与此同时,秘境之外,苍茫大地散发着红色的诡异光芒,树影萧瑟,随着刺眼的白光闪过,半空中的画面突然凝滞住,紧接着一簇红色火焰凭空而起,将画面如白纸般烧烬。

火焰凶猛如兽爪,险些燎到男人脸上的兽首面具。

然而男人身形分毫不动。

他生的高大,一袭黑袍加身完美遮住了体态特征,血红逐渐褪去色彩,男人似有所感抬头,面具下深黑眼瞳蕴着波澜不惊的死寂。

血月打出来的影子里,几条沾着血迹的尾巴无力垂扫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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