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地底侏儒处掠夺了“足够”的食物。精打细算地吃,可以支撑你走到接近地表的位置了。你还在下层找到了一条地下河,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也应该能找到通向地表的路。更重要的是,你不必再担心口渴的问题了。
到了地表之后你才知道,沿着河流向下游走也能遇到离开地下世界的溪流。当然,从小在学校听闻地表讨伐故事的你一定会第一时间选择向上走。上游的地形更加崎岖和嶙峋,平静的河水逐渐变得激荡,你攀上一处高地,惊讶地发现,远处还闪烁着一些明亮的异光。凑近后,你发现那是在蕈类图鉴里记载过的危险蘑菇,只好悻悻离开。
河流的声音越大,浪花越明显,就说明你离这条河的地表部分越来越近。这段地下区域的地形呈阶梯型,你还找到了曾经一些地表冒险者驻扎过的旧营地,翻出了一些发霉的食物和一碰就碎的书籍。你在那里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干粮之后顿感口渴,又来到了河边。河边聚集着一群野生的洛斯兽,它们见到你便四散奔逃,丝毫没给你驱赶、乘坐或是狩猎的机会。
有几头洛斯兽反应有些慢,硬是多灌了几口水才回头看你,眼里满是食草动物特有的惊恐和悲哀。那只几乎永远盛着眼泪的大眼睛让你感到既委屈又愤怒——你明明什么都没做!于是,你掏出腰间的连枷,锤头的破空声显然吓到了它们,现在河边的洛斯兽跑得一干二净了。即便如此,你仍然觉得十分烦躁,不断地抽打着无辜的空气,嘴里喃喃地辱骂着这些强壮却软弱的畜生,痛恨它们肮脏懒惰,诅咒它们永远做食物。终于来到河边,水流欢快地奔涌着,清凉柔软的波浪让你更觉得口干舌燥,可你摸遍全身,也没找到能够盛水的工具,唉,谁让你喝完侏儒的酒,就把酒瓶随手丢回去了呢。
没喝饱水的洛斯兽仍然在远处徘徊。你看得见它们温暖的影子,也猜得到它们湿漉漉的圆眼睛是怎么盯着你和你手边的河水的。而现在的你,正因为缺乏一个瓶子,不得不犹豫是否要趴下来汲取珍贵的水源。看着呆头呆脑的洛斯兽,你怒不可遏,不顾嗓子的干渴,再次挥舞着连枷,朝洛斯兽所在的地方挥舞:“滚开!肮脏的毛畜生!滚开!脏了我的水!”
洛斯兽向远方跑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你的反应。你只能站在原地无能地跳脚,感受嘴巴和喉咙里那种灼烧的痛感。最终,你会忘记这场闹剧,像之前的兽群一样趴在河岸边,让河水自己流进你的口中,不过现在,你还没能放下你的尊严和理智。所以,你又多骂了几分钟,直到你的视野里再也看不见洛斯兽的颜色。
回到营地后,你发现营地里还有几个脏兮兮的瓷碗。盛怒之下,你把它们都摔了个粉碎,只留下一个放在自己的背包里。
等你再到下一个燃烧着不灭的妖火的地方的时候,你看起来已经狼狈不堪了。拜你的性别所赐,你不会像男人一样长出胡茬,显得格外憔悴和丑陋,但你的头发也早已凌乱不堪,又因为不敢吃饱,两颊也消瘦下去,原本不算明显的颧骨已经高高凸起。听侏儒说,这是个地精的哨所,也是个废弃的庙宇的一部分。不知道那群地精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会不会展现出对女主人的尊敬?
不管怎样,这是你去地表的最佳选择了。你知道那些牧师带领圣武士前往地表烧杀抢掠的时候,能使用一个神术让自己变形,从而从岩石的缝隙里穿过去,可你不是牧师,又失了罗丝的庇佑,恐怕永远也干不了这事了。看着灯笼里摇曳的绿色妖火,你拢了拢头发,忍住腿脚的不适,高昂起头颅,走向了营地的入口。
你见过地精,而且从来不喜欢他们。这群城市以外的地精看起来更加丑陋、愚蠢、粗俗,穿着肮脏难看的兽皮衣服,眼睛贼溜溜地转着。察觉到你的出现,他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但看清了你的脸之后,又慌忙地放了下来:“是名卓尔——放下武器!额,欢迎您光临?”
他们都能说还不错的卓尔语。你冷淡地点了点头,表示接受了他们的欢迎。可迈进营地之前,地精们依旧拦住了你,吞吞吐吐地说着什么:“我们的王不想看见卓——我是指,向您这样尊贵的女士的来访,他……他难以招待您……”
“什么意思?”你挑起一边的眉毛,“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他拒绝我来到他的营地拜访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尊贵的女士!”地精卫士着急地辩解,“他,他,我们的王……近日有些隐疾,不再见客,嘿嘿,不再见客,是的。”
“那我就不见他。”你甩开卫士的手,强硬地钻进了营地里,“但是基本的礼数总该有吧!”
卫士们哀叹起来,但他们也有自己的职责,不能随意离开岗位,拦住向营地内走去的你。你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其他地精们聚集的地方,空气里弥漫着他们的体臭,然而,令你意外的是,整个营地里没什么血腥味,气氛相当祥和。
“是个卓尔!”地精们有人躺着,有人坐着,有人在放哨,有人在火边取暖,见到你走来,全都打起了精神,用各种复杂的目光打量着你。他们大多都聚集在一座损坏的神像旁,上面有一颗发光的宝石,淡淡的银蓝色光辉笼罩着大半个营地。你对他们挥了挥手,“我要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上地面去。你们谁能告诉我去地面的路?”
“尊,尊贵的女士,”有一个地精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我们很愿意接收您,您休息到什么时候都行,想吃什么都可以,可是,可是上地表的路恐怕……”
“怎样?”你挑了一下眉毛,示意她说下去。她的神情十分犹豫,直到你扬起一只手,她才瑟缩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补充道:“王……王在那里休息,要过去……得听从他的……”
“好啊,原来如此。”你冷笑了一声,这群贪婪的地精,不知何时竟已悄悄封锁了前往地表的通路,看来是要以此敛财了。你开始快速地打量着地形,计划着怎么把这群贪得无厌的地精全部送入死亡统治的领域,但那个跟你解释的地精小心翼翼地送上了一杯热茶,满脸的恐惧和讨好。
你有点恨自己身体里那些软弱的灵魂碎片,正是因为这些柔软的感情,当你端住有些烫手的茶杯后,那种愤怒的杀戮冲动便烟消云散了。茶水入口前,你仔细检查了一下,味道是普通的清香,没有奇怪的毒药味道,他们也寻不到魔索布莱城那些受欢迎的药剂。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茶叶虽然劣质,但它仍然勾起了你的思乡情绪。在魔索布莱城的时候,人人都会把这些地上的稀罕物留给你把玩。
“……谢谢。”你不情不愿地说。地精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又转头去照顾自己的孩子了。他们皱皱巴巴的,看起来真是令人作呕,但你却松了口气。
放下茶杯后,你开始在营地里闲逛。这群地精的精神面貌和你所了解的有很大程度的差异——他们不算体面,但也绝不能称得上野蛮;他们虽然愚蠢粗俗,却又拥有一种怪异的礼节。这和你平时学过的知识相悖。抱着疑惑,你尝试着和一些地精搭话,想找出这些举动背后的逻辑。但他们只是对你恭恭敬敬,讨好中带着畏惧和排斥。而当你走向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时,他们又会用胆怯又坚决的态度拦住你,把你逼回营地中心。你猜测,他们那位不愿意见外来客人的地精首领就藏在这扇门后。
于是,你让他们带你去弄些吃的,再清洗一番。地精们立刻端来了一些食物,不是矮人或侏儒之类的肉,是一些蒸熟的蔬菜,洒了一些土黄色的盐巴。这些东西在你眼中甚至算不上菜肴。看出你的不悦,令你来到烹饪区的地精试探地问:“尊贵的女士……您如果对此不满,我们可能只有一些……不算太好的选择。”
“还有什么?”你已经不想吃地精提供的任何食物了,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地精眼里“不算太好的选择”会是什么样的东西。于是,几个地精拉着你来到了一个小小的阴影处,两个浅色皮肤的人形生物正坐在和你曾经的家用浴缸差不多大小的木桶边缘,双手不停地搓洗着什么。突然,其中一个个子更加高挑的哀嚎了一声:“神啊——这群地精的袜子硬得能折断了!”
“少他妈的废话了,人类,快点干吧,你知道我洗得没你快!”
这对地精竟然算是不太好的选择。你嗤笑了一声,引得那两个奴隶齐齐朝你看了过来,发现你头上的银发,他们立刻瑟缩了一下。地精则唯唯诺诺地缩着身子,对你谄媚地笑道:“我知道,侏儒可能更合您的胃口……”
木桶边浅肤色的侏儒抖了一下,继续埋头清洗满桶的地精衣物。那位人类却打起了精神,小心翼翼地向你们凑了过来。你再次抬起头,和那个胆大的人类对视了一眼。
“看什么看!不把这些衣服洗出来,你就等着进这位女士的肚子吧!”地精凶悍地瞪了回去,人类表现出了害怕的样子,但动作依然不停:“对不起,对不起,请不要吃我,美丽的女士!”
这位地表生物对你的称呼让你十分不满。你蹙起眉头,但他似乎没意识到你的不悦,而是再次鼓起勇气,用他那圆润清亮的嗓音向你求饶:“美丽的女士,我恳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不管什么脏活累活我们都愿意干,别吃我,也别吃芙洛拉好吗?其实芙洛拉也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闭上你的嘴吧,人类,她不会更想吃我吗!”
“请你让她平静地离世吧,美丽的女士!”
你默不作声地走向了他们。侏儒的目光越来越惊恐,而这胆大嚣张的人类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你的眼睛,胸膛的起伏也愈发剧烈,表情却仍然平静。你突然发现,他的眼睛也像洛斯兽一样又圆又亮,但里面暗藏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你说不清、也不敢直视的感觉。
魔索布莱城的经验占据了你脑中所有的选项。但凡有年轻的男生这样毫不遮掩地盯着你,你不是训斥,就是责罚,要么就是干脆甩上一巴掌。而这个人类男人甚至不配你说什么教养的问题,于是,你眯起眼睛,巴掌快狠准地击上了右脸,把他扇进了那一浴桶脏衣服里。
一滴脏水都没溅出来,这群地精攒的脏衣服可真是多。
人类在浴桶的湿衣服堆里绝望地扑腾。和他一起干活的侏儒强忍着笑声,但还是从唇边发出了“吃吃”的气音。终于,男人抓着木桶边缘坐了起来,头发湿漉漉地挂在额前,眼睛也变成你所熟悉的样子,惊恐又哀伤的洛斯兽。看着他现在的样子,你满意地露出了微笑:“还轮不到你对我的外貌指手画脚。”
地精一直观察着这一切,误以为你已经决定了本次加餐的食材,上来就要绑那男人。你伸出手,阻拦了她的动作,自己揪起了男人的衣领,拨开了挡在他面前的长发。不得不说,你有点喜欢这种浅肤色的男性,他长得也算英俊,声音也好听。轻轻抚摸着他的皮肤,你感受到男人因恐惧和迷惑而微微颤抖着,但他的脸还是一副坚强无畏的表情,只是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你。
在魔索布莱城时,有人从地表带来了狗,养育你的侍父也曾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带着你去一睹为快。它们也有洛斯兽一样的圆眼睛,但总是表情无畏,甚至有些天真的欢快。平民好奇地向它们伸出手,没有受到攻击,而是温热的舔舐。如今,这位男性人类也让你想到那些动物,可是它们见不到光,没多久就死光了。
“你长得还不错。”你不带太多主观态度地评价道。人类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他还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你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机智地闭上了嘴。你又转头看向那侏儒,她正认真地搓洗着手里的东西,仿佛对你的注视一无所知。
“你叫芙洛拉。”
“嗯哼。”侏儒芙洛拉简单地回应了一句。
“你叫什么,男人类?”
“卡尔文,卡尔文·格林姆德。”人类咧开嘴,就像那些短命的狗一样傻笑起来,“很高兴认识你……女士,如您所见,我是个不太入流的吟游诗人……”
“闭嘴,我没兴趣听这些。”你松开手,让卡尔文重新坐回木桶旁,“我需要几个人陪我去地表,你们看起来还算不错。你们会法术吗?”
“会的!”卡尔文几乎是当场就想给你展示他的能力,“如果您能给我找一把鲁特琴,我还可以——”
“我叫你闭嘴。”你没有再给他一巴掌,而是用力推了一下他的后脑,“我不需要无用的回答,聒噪的男人。”
芙洛拉又在偷笑了。你抬起眼,一直盯到她不敢再露出笑容为止。
“额——我是相当不错的盗贼。”在你的凝视下,她主动介绍起自己,“撬锁和解除陷阱都很在行,还会一些戏法,而且没有你们我也能自保,只要给我一把短剑就行。”
你点了点头,“很好,我想到了地表,像你这种盗贼会很有用武之地,也许有朝一日,你收敛的财富能帮助我回到新建好的魔索布莱城。”
“嘿,为什么她就可以……”卡尔文嘟囔着,被你一巴掌拍没声了。
“女人说话,男人没有资格插嘴。”
芙洛拉耸了耸肩,“我该怎么称呼你?”
“班瑞女士,或者尊贵的班瑞女士。”你昂起头,“我是魔索布莱城第四贵族家庭,班瑞家的幺女,如今我的家人都已经死在战争里,所以我自然可以担当起这个姓氏。”
“嗯哼——好的。”芙洛拉努了努嘴。你对她言语里的不屑感到非常恼火,却又不得不承认,一个只剩你自己的家族,没什么好值得敬畏的。
“我会去拜访他们的首领,让他把你们送给我。”你抱起双臂,努力展示出你的强大,“为了去地表,你们也要全力支持我。”
“可……”一直在你们身边的地精急得团团转,“我们的王不会见你们的……”
你直接给了她一记睡眠术。地精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芙洛拉又惊又喜,立刻跳下木桶边缘,“那我们就这么走吧。”
“我不能催眠整个营地的地精。”你皱起眉头,“这需要保持专注。你擅长潜行,帮我们找出一条路进去。”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珍贵的法师。”芙洛拉做了个鬼脸,“不过……我最好提醒你一句,尊贵的班瑞女士,有对付夺心魔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是的。”卡尔文又壮着胆子凑了过来,替芙洛拉补充道,“我们是被一个夺心魔送到这儿来的,夺心魔和地精,天呐,这真的是很恐怖的组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你只是瞪了他一眼,卡尔文立刻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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