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程梨大惊失色,瞳孔骤然放大,极度的惊吓之下,让她连声音都未能发出,起身的刹那,柔荑一把捂住了嘴,隔着纱幔,亲眼所见,鲜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洒落在地。随之,是一声女子痛苦的呻-吟,匕首脱落,那“宫女”双手捂住脖颈,睁着眼眸,颓然倒地,却是被那男人一招致命,用她自己的刀,反杀了她。

“陛下?!”

房中顷刻大乱,殿上候着的宫女听到动静,接连奔来,无一不面色苍白不堪,短短一会儿,宫女皆集在了屋中,见那情形,人人瑟瑟发抖,当即跪了满地。

屋外的张明贤更是快步奔过,一身冷汗,因着房中有衣衫不整的翊王妃,仅立在了帘外,却也将地上的死人、血迹、匕首等看得清清楚楚,颤声问道:

“陛下可安?”

萧怀玹分明是安的,但人一言没发。

一切只在瞬息,男人侧身回眸,瞥向了床榻上的程梨,脸色冷的前所未见,让人胆寒。

程梨隔着帘幕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子骇人的压迫之感。

她的身子尤在颤抖,未曾缓过来,也未能说出话语。

转而便听那男人冷声朝着宫女道了话。

“衣服。”

为首宫女立时起了身去,将龙袍盛来,同另两人服侍他穿了上。

那“宫女”身手矫捷,分明不是什么宫女,而是杀手假扮。

人是怎么混进来的,雨花阁中人人自危。

程梨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萧知砚竟敢刺杀萧怀玹,更想不到如今的他竟还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一个活生生的杀手送到萧怀玹的眼皮底下。

不及多想,但见男人穿好衣服后,径直出了卧房!

程梨顷刻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白,心口狂跳,也立时下了床去。

她双手微微发抖,急着穿衣,待得穿好之后,未忘妆台前的几只珠钗,确切的说是那支装着药的蓝蝶珠钗!

人戴了面纱,慌张地跑出雨花阁,出去之前,亦未忘借着眼下的慌张,故意撞了桌子,打碎那只装了药粉的杯盏,到了外边,一边朝着东宫跑去,一边打开了那支珠钗,一点点散掉了里边的药粉。

视线所及,虽然已经离着她很远了,但她分明看到了萧怀玹的龙辇。

龙辇直奔东宫!

程梨心中翻起千层浪。

*********

此招虽险,胜算却大。

如按计划,萧怀玹有八成可能必死无疑。

陈公公与萧知砚自是万万没有想到此招能这么轻易地便失了手。

萧知砚确是因程梨之故,身边剩了唯一一个杀手,一直扮做宫女在他身边。

人在最清醒时,布下此局。

他,一定要杀了萧怀玹!

那女杀手被易容成雨花阁中的宫女,借机混入,藏在了床榻之下,榻下有流苏遮掩,不特意瞧看根本无法发觉,是以她潜入半日,皆无人知晓。

原按计划,人自是不该此时动手,而是该待那男人魂飞天外之际,防备最弱之时,对其一刀毙命,可谁又能料到,他上了床榻,不过须臾的功夫,便觉出了异常!

便是程梨事先哄他喝下了那含着药的水,也根本来之不及。

女杀手发觉已经暴露,无法坐以待毙,只能现身提前动手。

然,她哪里是萧怀玹的对手。

********

东宫之内,寒鸦四起,扑棱棱地飞过,周围一片肃杀,人心惶惶,令人肝胆俱颤。

一名太监发足飞奔,直奔永安宫,到了之后,连滚带爬,跌绊着进了大殿,不及看到王爷,已经叫出声来。

“殿下,殿下!陛下来了,陛下来了!”

萧知砚醒着,人正倚坐在床榻上,闻言脸色骤变,心狠狠一沉,一下子攥上了手,知道事情已经失败。

身旁的陈公公亦然,旋即,不待说话,外面已经传来羽林卫的脚步声,之后,不过须臾的功夫便看到了萧怀玹进了来。

他一出现,那股子嚣张狂妄又肃杀冷凝的气息顷刻蔓延开来,整个屋子都仿若结了冰般。

人直奔榻前的两人而来,临近,一把抽出身旁护卫的长剑,毫无余地,抬手一剑便砍下了那陈公公的一条手臂。

“啊!”

老太监登时脸色铁青,眼神失焦,额际上青筋血红,凸显,眼中布满血丝,下意识捂住伤口,双腿骤软,身子顺着床榻一侧滑落了下去,痛苦呻-吟,坐在血泊之中,唇无血色,再也站之不起。

“陈公公!!”

萧知砚心中登时犹如翻起惊涛骇浪,不及愤怒,甚至不及过多反映,那男人已随意丢下了手中长剑,到了床榻,他前,一把捏住了他的脸。

张明贤躬身将事先皇帝吩咐过得药递了来。

男人拿起药碗,垂着眼眸,睥睨着他,没半丝情分可言,朝他的口中便倒了下去,将整整一碗毒-药几近尽数灌到了萧知砚的腹中。

萧知砚挣扎,但双手早被绑起。

他本就虚弱,如何抵得过萧怀玹的气力。

待得灌完之后,萧怀玹将碗扔到了地上。

萧知砚咳嗽不已,身前被衾都已洒满药汁。

等缓过来些,他抬了头去,血红的眼睛盯住萧怀玹:“你杀了我吧!”

萧怀玹缓缓挑眉,眼底如同淬了冰般:“不急。”

那第一碗灌完,他又端了第二碗来,亦如适才,捏着他的脸,朝他的口中再度倒去。

“殿下!”

正这期间,程梨骤至,将眼下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心一颤,人当即便要哭了出来。

“殿下!”

“拉住她!”

她朝着房中奔去,然刚奔了两步,便听到萧怀玹冷着声音朝护卫吩咐。

随他进来的两名护卫当即便立在了程梨身前,持剑截住了她。

“殿下!”

程梨挣扎,但怎抵得过男子的力气。

她声音哽咽,但相比于想哭,明显更加惧怕,到了眼边的泪被另一种情绪化掉。

她料到了。

料到了萧怀玹必然不会轻易放过萧知砚。

此番萧知砚就算不死,也会被他折磨个半死。

待得那第二碗灌完,萧知砚得了喘息,沙哑着声音,艰难地道出话来:

“阿梨,走,别管我......”

“殿下!”

程梨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萧怀玹将那碗丢在地上,朝着张明贤慢悠悠地道:“半个时辰后,把他带到朝阳宫!”

张明贤躬身应了声。

萧怀玹冷眼,很是无所谓地瞥了那瘫在床榻上喘息着的萧知砚一眼,而后长腿迈动,朝着门口走去。

他过来,侍卫方才解开了束缚,松了剑,让开。

程梨得了空隙,马上奔了进去,但只行了几步,便撞上了迎面而来的萧怀玹,被他的身子截下。

男人负手在后,低眸冷冷地盯着她,不带半分情分。

程梨扬着脸,眼泪在眼圈中打转,心中的惧怕达到了极致,但并未退后,依然向前。

可面前的男人于她而言像堵墙一般,她寸步难行,转而下一瞬,便骤感腰间一紧,被他一把抱了起来。

“放开我!”

程梨挣扎,甚至情绪激烈之下打了他,然,毫无用途。

那男人一言没发,一直把她抱到了外边,丢在了一顶小轿之中,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

程梨爬起回眸,孱弱又不屈地回视。

他,太狠了!

虽然有些心虚,但她没解释,珠钗中的东西已经清理掉了,杯盏也已经被她打碎,雨花阁中一片狼藉,想来应该很快就会被宫女收拾了去,那含药的水他也不曾喝到,扪心自问,她也从未想过要杀他。

不时,那男人移开了视线。

小轿帘幕被落下,程梨还不待起身坐安,便感到小轿被抬起。

她心口起伏,不知萧怀玹要把她送到哪?

沿途一路,程梨心中未曾安过。

永安宫必然会有一番血雨腥风,还能剩下几人,程梨不知。

陈公公被他砍了条手臂。

萧知砚被他灌了药,但事情远没结束。

大致一刻钟的功夫,小轿落了下,程梨掀开帘幕,瞧见自己被带到了朝阳宫,心口重重一沉,因为记起了那男人适才吩咐张明贤的话。

他吩咐张明贤,半个时辰后,把萧知砚带过来。

程梨心中有了种预感,转而她被带进大殿,入了暖阁。

人颤着心,等在了此处,将将过了两刻钟,她听到了通报,却是那男人回来了。

程梨马上站起了身来,朝着珠帘望去。

只见萧怀玹慢悠悠地进来,进来之后缓缓张开了手臂。

宫女为他解下披风。

他抬步过来,慵懒地倚靠到了矮榻之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程梨拘谨,对上他的眼睛。

那男人没开口,微动了头颅,眼神示意,却是让她过来。

程梨未动。

他当即便变了脸色,狠下声音:“朕让你过来!”

说不怕是假的,程梨心中的惧怕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很怕他杀人。

终,小姑娘还是妥协了去,硬着头皮,依他之言,缓缓过去,到了他身旁。

但见那男人再度。

程梨看得明白,他却是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程梨轻轻攥了攥手,未敢不从,顺了他的心思,慢慢地过了去,桃尻轻轻地坐到了他的一条腿上。

萧怀玹身子倚靠在那,一条腿支在塌上,一条腿上坐着美人。

半晌,他方才徐徐地起了身来,大手环过箍住了她的小腹,微一用力,程梨便背身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桃尻退到了他的腿根;另一只手臂从后搂在了她的脖颈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倏地笑了一声,凑向她的耳边:“玩点刺激的,嗯?”

程梨心跳漏了半拍,顷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话说完便撩起眼皮,摸着她的脸,朝外看去。

外边传来动静,有人来了。

程梨心中翻涌,转而便见张明贤带上了萧知砚。

萧知砚周身受缚,被绑在了一把椅上抬来,几近与程梨一起看到彼此。

程梨的心狠狠一落,想要起身,却被那男人牢牢地摁住。

人当即便转身别过了头去,浑身颤动。

她,早该料到的。

萧知砚骤见二人,心脏被凌迟,千刀万剐了般,瞳孔蓦然放大,眸色更红,眼中仿若能喷出火来,奋力挣扎:

“萧怀玹,你放开她,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萧怀玹,你不得好死!!”

言罢,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程梨闭着眼睛,没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身边的男人沉沉地笑了两声。

事情到此,程梨也知道了萧怀玹给萧知砚灌了什么,不过便还是那慢-性之毒。

他就是要刺激他;激怒他,要让他毒发,看他受折磨。

他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冲动到胆敢刺杀于他。

他就是要让他看着,就是要诛他的心。

殿上是萧知砚不断的咒骂之声,身边是萧怀玹间或的低笑。

程梨脑中“隆隆”作响,闭着眼睛,脸埋在那男人的衣间,手不知不觉间,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

不时,她便感到了那男人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腰封。

程梨当然知道,他绝不可能只是想单单地这么抱着她给他看。

他想在他的面前和她行那床笫之事。

“你能,别这样么?”

程梨语声极小,终还是颤着声音说了出来。

那男人摸向腰封的手停了下,毫无避讳:“怎么?”

程梨嘴唇微颤,声音几不可闻,只化作了两个字:“求你。”

萧怀玹唇角轻扯,敛眉,悠悠开口:“梨梨,害羞啊?”

程梨还是那句:“求你。”

但他仿若根本没听到,微微抬高了声音。

“害羞,朕同你去卧房,如何?”

程梨继续软声:“求你,你能不这样么......”

显然不能,他冷淡的目光瞥到了她的脸上,旋即紧了托着她纤腰的手,起了身去,单手将人抱到了卧房,甩到了榻上。

珠帘外,萧知砚的声音明显更大,更愤怒,毒发的也更加痛苦。

珠帘之内,床榻上,小姑娘被他一把摁了下去。

旋即,他便微微仰头,解开了衣服,丢在了地上,亦扯开了她的衣衫。

没得一会儿,俩人便已皆不着寸缕。

程梨喘息的极为厉害:“你真的,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对么?”

萧怀玹似笑非笑,朝她靠近:“你的感受是什么?你喜欢他?嗯?”

他是不在意的,且他不是傻的,非但不是,人精明到了极致。

他见到了她随身携带了他的白玉,猜得到,她带了它整整四年。

他知道她喜欢过谁。

他什么都知道。

他只是单纯的,根本就不在意......

***********

一夜之间,永安宫的人几近被杀尽。

雨花阁的宫女也没人落得什么好下场。

萧知砚终是昏了过去,三日未醒。

陈公公断了臂,但总算捡了条命。

程梨被换了地方,关在了清风阁,三日未被放出。

她也便在那床榻上躺了三日。

三日来,一个信念愈发地强烈。

便是:她,一定要和萧知砚逃出去。

待得第四日,因着太皇太后的召见,她终于得以出来。

下午,人收拾妥当,被一顶小轿送到了太皇太后的永寿宫。

被囚三日,外界消息她全然不知,就连自己的三个贴身宫女都未能见到,自然,也不知东宫的讯息。

程梨很是小心,内里无时无刻不再想着逃离的法子,即便于她而言,那仿若天方夜谭,直到这日在永寿宫中遇见了永阳公主......

骤然相见,程梨心中波动极大。

人仿若是特意为她而来。

因着三日前的事,程梨心有余悸,瞧见永阳,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有些惧怕。她很怕牵连他人。

俩人陪了太皇太后好一会儿,时而彼此相望,但皆未明言,终是永阳提出了为太皇太后煮茶,程梨方才得了机会。

俩人脚前脚后进了同一间房。

房门被关了上,永阳公主立刻奔来,拉着程梨去了屋中的隐蔽之处,小声安抚:“王嫂莫怕,外边都是我的人。那两名宫女已被缠住,不会很快过来。”

程梨点了头,心中有极多的话想说想问,一时间却是不知从何问起。

永阳主动开了口:“宁元之事,是我发觉了他的异常,派人暗中监视了他,知晓了他给你传了字条。我的人发现你二人有联络,便偷偷地躲在了暗处,听了你二人的对话,后续的你便知道了。”

程梨点头,永阳继续:“你母亲现下一切都好,已与你父亲相见,不日便会启程去苏州,投奔你外祖一家,王嫂皆可不必惦记。”

程梨应了声,心口“砰砰”跳动,永阳之言确都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如今终于得来消息,心中万分感激。

接着永阳便道了重点,她看着她的眼睛,紧握了她的手,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会助王嫂与王兄尽快逃离.....”

程梨听罢脸色当即有变,压低声音,将永阳的手握得更紧了几分。

“公主是何意思?”

永阳公主直言:“他不会放过王兄,王兄一定会死,王兄死后,王嫂也难有善终,逃离是最好的出路。”

程梨如何不知,她做梦都想。只是,别说萧知砚与她,就是一个没被囚禁的普通的宫女,若想逃离这大明宫,也堪比登天,谈何容易?

程梨道:“我自是万分想走,可希望渺茫至极。”

永阳公主接口:“王嫂大可放心,我说能助王嫂,便是已有对策,我一人之力也难成大事,背后自有高人,王嫂只等我消息便可。”

程梨极为震惊:“高人?”

永阳姑且没说,只道:“倒时王嫂自然知晓。”

她言罢,程梨刚要再问什么,听得门外传来宫女的脚步声,继而有人催促:“公主,有人来了!”

永阳马上应了声:“知道了。”

程梨最后一言:“公主为什么帮我?”

永阳略一迟疑,但终还是说了出来。

“程泽安。”

言罢,她便推开了房门。

程梨当即一怔,旋即也便明白了一切。

小姑娘心中一暖。那是她哥哥的名字。这么多年,她竟是丝毫未曾看出,永阳公主竟对她的兄长有情。

俩人目光再度对了上,但都没再说话。

这时,随同程梨一起来永寿宫的两名宫女寻了来。

“王妃原来在这。”

人是清风阁中萧怀玹的人,分别唤名小娥与青莲。

这三日,程梨身边始终跟着她二人。

小姑娘很是从容:“公主殿下说要为太皇太后煮茶,我闲着也是闲着,便过来瞧瞧,随便同公主学习一二。”

永阳接着便开了口,与她“继续”说了起来,所言尽数关于茶道。

邻近黄昏程梨方才从永寿宫出来。

她坐在小轿之中,心中脑中都是今日与永阳公主说的话,柔荑紧攥,越想越是有些激动。

永阳公主口中的高人,程梨自是能猜到几分。

人多半是门阀九族中的陇西李氏,萧知砚的祖父。

转而,小轿将她抬回清风阁。

程梨下了去。

她正心有所思,毫无防备,亦毫无准备,进了卧房,脚步便滞了住,因为遥遥地,她看到了榻上有人。

那人一身龙袍,长身躺在那,正是萧怀玹。

程梨乍一见他,思绪便回到了三日前,心中有所波动。

别说她刚见过永阳公主,说了不该说的事,便是什么都无,也无法做到看到他来,心中平静。

迟疑之间,她也正想着,不知他是睡是醒,如此便退了几步,未再继续前行,想要返回暖阁略做思索,正这般间,刚动一步,便忽地听得那男人开了口。

“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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