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有一个儿子，上小学了，刚放学，一到家就问妈妈：“今天怎么门口停了好几辆车，是谁要来咱家呀？”

七八岁的小男孩，眉眼和大嫂一模一样。

他进门后看到客厅坐着得寒飞雪，瞪了瞪双眼，“妈妈，这个漂亮的姐姐是谁？”说着，他把书包取下。

“等会去书房做功课。”大嫂招呼他过来打招呼，“这是你小婶婶，不是姐姐，不要叫岔辈了。”

“小婶婶你好！”男孩热情地向寒飞雪自我介绍着，“我叫程新，是爷爷给我起的名字，因为爷爷说这个世界一直都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赶旧人’，而我‘少年正当时，未来诚可期’。爷爷也希望我能担任起新时代青少年的重任，好好学习，努力回报祖国。”

大嫂扶额，一脸尴尬。大概是见多了儿子显摆的样子，此刻颇为不好意思。她拉了拉还想继续显摆的儿子，“好了好了，可以了可以了，别显摆了。你小婶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会初中数学了。”

“哇噻，小婶婶原来你是天才。”

羞于被人当面追捧的寒飞雪连连自谦，“没有没有，没那么夸张。我语文很差的，我一句诗也背不出来。程新你真优秀。”

“婶婶就是叔叔的老婆。小婶婶，你是要嫁给我叔叔的是吗？”程新回头看着妈妈，“妈妈，是不是呀？”

大嫂笑着点头。

寒飞雪感觉自己好像被架了起来。她左看右看，端起茶水，闻了闻。

***

门外，程钰生气地质问程璟，“不是说好他们不来的。”

瞧程瑾家这个架势，他知道父母一会肯定会来。

程瑾叹气，“他突然说自己今天很闲，还问我你今天跑回京市忙什么。我总不能对他撒谎。你知道的，他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问你事情。”

主要是撒谎也不管用。程瑾拍拍弟弟的肩膀，“你怕什么，别又拉着脸，咱爸又不是洪水猛兽。安心等着吧，半个小时后，看过寒博士所有资料的他也差不多该到了。”

程钰自然不悦了。

寒飞雪本来就抗拒见他的家里人。

本来听说他父亲不来，她才勉勉强强愿意上车，现在突然换成自己的父母也过来，那不是把她紧张坏了。

见程钰沉着脸，一脸不悦，程瑾反问他：“怎么，你难道对自己坚持了十多年的女孩这么不自信？”

“那倒不是。”他爱的女孩，怎么可能不好。

“别太自卑了。”

“我有什么好自卑的。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看到她的好。她的生活很简单的，没怎么经历过人心叵测的政治斗争。”

程瑾白了一眼弟弟，毫不犹豫地打击他：“我是说你待会别太自卑，一会咱爸看到她的履历只会觉得你配不上她，不知道吃饭的时候会怎么对你进行爱的教育和攻击。”

“攻击我啊……”程钰释怀般地笑了笑，“那最好不过了。”

对父亲的打压式教育，他早已习以为常。

程钰和程瑾一起回到客厅。

寒飞雪正给程新讲数学题。程新从开始的懵懵懂懂变成了一脸崇拜。程钰走过去，顺手给寒飞雪倒了杯纯净水。他揉了揉程新可爱的小脑袋，“干什么呢！”

程新转头，看到是许久未见叔叔，一脸惊喜，赶紧跟程钰来了一整套花里胡哨的打招呼流程，“叔叔，你总算终于又来我家了！想死你侄儿我了！”

程钰陪着他搞完打招呼流程，把他抱起来掂了掂，“哟，沉甸甸的么，长肉了，也长高了。”

程新高兴地搂着程钰的脖子，“叔叔，你把我抱着飞起来！”小时候程钰没少这么陪他疯玩。

程钰抱着他晃了好几圈，程新笑得忘乎所以。

程瑾让程钰把儿子放下，“都这么大了，别老抱他。”

寒飞雪默默喝着程钰递给她的水。小孩子精力旺盛，还挺会问问题的。

程钰和程新又玩了一会儿才放他去做功课。

大嫂在寒飞雪耳边道：“程新从小就喜欢和叔叔玩，他嫌我们管得严。”

寒飞雪看出来了。程新看到程钰，肉眼可见地孩子气起来。

程钰过来拉着寒飞雪的手，“走，我带你看看程部长家的小院子。”

走到门口，他说：“我不算严格在体制内工作的，而且我比他们会赚钱，所以我们的家，可以完全按照你的想法布置，肯定没眼前这么寒碜。”

寒飞雪看着能停下几辆车的院子。

这如果也叫寒碜的话，那她岂不是这么多年都住在鸡窝里？

***

那辆车开到门口的时候，程钰正在糟蹋哥哥家院子里的花。

寒飞雪不过是多看了几眼花朵，夸了一句：“这花开得真好看。”

程钰便三下五除二直接把开得正艳的花揪下来，拢一拢，再互相绕起来。

简易的一束花就做好了。

寒飞雪发现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他动作很快。

寒飞雪那个“别”字刚出口，那些花就已经被他扯下来一半了。

程钰颇为得意地把花怼她脸上，“送你。等我们回到江川，我把整个走廊都给你铺满这个花。”

寒飞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这是你哥哥家的花，你就这么辣手摧花感觉不太好哎。”

她才不接。

“这有什么的。弟媳第一次上门，要他点花算便宜他了。”

寒飞雪左右看看，还是不乐意捧在手里。

“你不是喜欢？”

“我是喜欢花，我最喜欢看他们盛开在枝头，扎根在土壤里。花摘下来，没两天就死了。”寒飞雪唉了一声，心里默默地在心疼这些花朵。

程钰对此不是完全赞同，“喜欢不就是应该留下身边。远处观看那是游客行为。”

作为拥有者，他理应摘下放在眼前欣赏。

“这什么品种的花？”

“不知道……”

寒飞雪拒绝拿着这束花，“你摘的，你自己捧着。”

“为你摘的。好像没什么刺鼻的香味。”程钰笑着再次把花送到她鼻子下，“你闻闻……是不是还没我身上的味道香。”

寒飞雪认真闻了闻，对生物无所建树的她分辨不出这种味道是什么味道。

反正金黄色，橙黄色，一朵朵簇在一起，挺好看。

隔着花簇，程钰低头亲她的嘴唇。

寒飞雪看到院子里来了辆车，车上下来两个人，赶紧测过身躲开。

程钰重心不稳，踉跄了一下，听到熟悉的车门声，他赶紧站稳了，一把将寒飞雪搂在怀里，对着下车的两个人，“二位领导好。”

程母一脸慈祥地看着寒飞雪，瞪了一眼儿子，“别嘴贫。”

寒飞雪的心跳咚咚咚咚咚，“领、领导……好。”

新闻里常看到。

第一次见到真人，心跳止不住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紧张得手心出汗。

“不用跟着那混小子叫。”程父不苟言笑的时候看着比新闻里还要严肃，他打量着寒飞雪，露出慈爱的笑容，“叫我程伯伯就可以了。”

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对寒飞雪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尤其是那几个院士的评语，让他对自己一直不太满意的次子也有了改观。

这导致的结果就是，他看寒飞雪的时候，目光是春风和煦带着长辈的慈爱眼神，看到程钰则是拉下眼睛，想起他当年给家里埋下的地雷就忍不住生气。

寒飞雪，嗯，不错不错真不错，做科研的单纯女孩，国之栋梁。

程钰，嗐，任性妄为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祸害一个。

虽然知道父母可能早就清楚了寒飞雪的个人情况，他还是简略地给双方做了一下介绍。

“啊，我的爷爷奶奶！”程新百米冲刺般地扑向两位领导。

程新的闯入，让紧张得寒飞雪略微松了一口气。

整个吃饭过程中，寒飞雪想象中的那些高能的追问画面统统没有出现。

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朋友被男方带回家，见了一次对方的家长，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餐。

他的父母原来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褪去身份地位所造就的鲜亮外衣，也只是普通的父母。

饭桌上的菜肴也是家常菜，不是什么传闻中的没见过的特供佳肴。

一切恐惧只是源于未知的猜想。

但是，程钰的家里人对她有着深厚的滤镜。

谈及她的学业过程，一个个满眼崇拜。

程钰不忘添薪加柴，“我能重新考上Q大也是因为受到了她的激励。”

“你早就应该学习这样的。一天天的，老幻想着当老大当刺儿头，调皮捣蛋无视规则。”数落起程钰，领导那是有一箩筐说不完的话。

寒飞雪小声地问他：“你后面真的是靠自己考上的Q大？”

程钰没好气地笑了笑，“不然呢，虽然比不上你，但是我可以花钱找人恶补啊。主要是你前一年的基础打得好。”

加上心里憋着一口死活都咽不下去的气——她竟然敢不告而别抛弃了我！

最愤怒的时候，甚至幻想着，等自己回头找到寒飞雪之后，就找人把她腿打断，让她跑不远，让她永远也不能离开自己。

然而真等自己隔了好几年后见到她，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和疏离的语气，明明气到火气直冲心头，他却连动她一根汗毛的勇气都没有。

人怎么可能舍得对自己心爱之人动粗。

饭吃到后半段，话题自然而然地聊到了结婚。

程钰的妈妈坐在寒飞雪旁边，“听说你妈妈病了，而我们家情况比较特殊，我想你应该明白。可能不能正式去医院见你母亲。”

“妈，这个不着急。”程钰打断母亲，“我们还是想等飞雪母亲康复了再举行婚礼。”

“我知道。”程母摸着寒飞雪的手，“婚礼我们可以延后。结婚证可以先领了。你觉得呢，小寒？”

寒飞雪眼神求助地看了一眼程钰，“伯母，我……我……会不会太仓促了？”

“还是对我们加程钰没信心吗？”程母轻声细语，“上个月我们不知道他心有所属，还闹了个乌龙。但是你放心哦，程家孩子对家庭的责任感是第一位的。”

程钰接过话茬：“妈，我找大师算过八字，今年我不宜结婚。”

程母叹了口气，眼睛在寒飞雪和程钰之间切换，最后白了儿子一眼，“你快三十了知道吗？”

“这不是还没到么。等到了再说。”他转头认真地看着寒飞雪，眨了眨眼，“我想好我三十岁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了。”

程母见儿子不希望继续这个话题，遂没再继续。

这时，卫兵进来，在领导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领导的脸色变了变，“有点事，我要去一下。”他看着桌上的寒飞雪，“小寒，不要拘谨，都是自家人。”

程母看着丈夫，笑着微微颔首。

很快，晚饭结束。

简短的休息过后，程瑾和程钰带着程新去院子活动活动。

有孩子在，两个人没聊什么特别的话题，无外乎婚礼怎么打算，寒飞雪的母亲身体如何，新飞天技术等等。

陪着孩子玩了一会儿，大嫂带着程新去洗漱睡觉。

程瑾这时才真的和程钰敞开心扉谈论他的事情。

程瑾道：“你看到了，咱爸妈还是很满意寒博士的。”

程钰嘁了声，“能不满意嘛，是把人祖宗三代都挖干净了吧。”他想起自己之前想知道寒飞雪去了哪儿受到的阻碍，“我想查个东西各种什么法律条文往我脸上甩，他们随口提一句别人就全送过来了。”

“那有本事你考公，你去奋斗努力，去从基层开始打拼，自己凭本事坐上那个位置。到那个时候，你也有同等待遇。”

程钰摆手，“没心思。我现在过得太快活了。”

程瑾看到他锁骨上的牙齿印，善意提醒：“悠着点。也不知道遮一遮。”

年轻人仗着身体恢复快不懂得节制，真是没眼看。

突然，门口开来两辆车。

车上的是国安的负责人，下车后直奔程瑾。

“怎么了？”程瑾问。

国安的人指了指程钰，“程钰先生，想请你配合一下调查。”

程瑾瞪圆了双眼，“你小子又干什么了！”

国安同事赶紧解释，“啊那个程部长别误会，是张院士遭人袭击，不太确定是境外势力蓄意而为还是一起普通的抢劫。因为而之前程钰先生提醒过我们，所以我们想程钰先生可能知道些什么。”

程钰对着哥哥翻着大白眼，“可以。”他对着国安的人挑了挑眉，“你们也真可以。”

程瑾尴尬笑着，“不能怪我，怪你自己，‘前科’累累。”

“当初觉得我有问题疯狂盯着我，我到哪儿你们追到哪儿。来回原价机票你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直接买，完全不怕烧光你们的经费。”程钰想起来就窝火，“我都提前给你们暗示、明示、直说了，让你们多注意注意张院士的安全。结果还能让堂堂一个院士在京市遭遇袭击……你们肯定没舍得派人过去。缺钱了还是缺人了？你们是不是内部搞**了？”

国安的人沉默且虚心地接受着吹哨人的嘲讽。

刚用手机处理完工作的寒飞雪刚好出门，想到院子里找程钰，却看到这一幕，程钰被两个人围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