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明

辣!

睐儿被左右按着灌酒,烈酒的味道直冲咽喉和鼻腔,辛辣的感觉刺得他不断挣扎咳嗽。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今日是去给顾眇采买朱砂和猪骨胶的,才刚拿到手,就有小厮匆匆赶来说少卿有请,让他即刻回别院。

马车一路颠簸地赶到院门口,他才掀了帘子就被小厮一路紧急地带到了主院。

展眼未看到肖启蛰,他刚想发问就被人按进了椅子,而后浓烈的酒就灌进了喉咙。

睐儿心中慌乱不已,不仅是因为这种种事情发生得离奇突然,更因为他几乎是瞬间就分辨出来,这便是前几次自己喝过的、惨了□□的酒。

无论肖启蛰这次又是出于何种目的,睐儿都不愿再喝这酒。

他死命挣扎,但是无法,他强不过这班小厮。

头被人强行扳着往后仰,冰冷的酒灌进喉咙、冲进鼻腔,甚而流到了他的眼睛里。

就在睐儿体会到溺死感时,一坛酒终于倒尽了。

头已经不是晕了,凿骨般的疼痛伴着颅内不断响起的嗡嗡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在不断变大,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

睐儿捂着脑袋低吼出声,身边的小厮却没有停下动作,只将酒坛一放,就七手八脚地架着他往外走。

等走出了主院的回廊,他才稍微缓过神来,眼见得西院的大门越来越近,他瞬间瞪圆了双眼挣扎着大喊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去那边!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心中焦急,但浑身却提不起一点劲儿,睐儿自觉的“挣扎”不过就是扭动了几下身子。

两边的小厮对视一眼再度提气,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架了他跨进了西院的大门。

大门正对着的房门敞开着,睐儿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怒一的肖启蛰,心中的惧意刚起,又发现一旁同样被左右挟持着的顾眇。

还未反应过来,他就被抬到了肖启蛰的身边,而后下巴就被对方捏住了。

睐儿吃痛出声,顾眇在一旁怒吼:“肖启蛰,你放开他!”

“呵!”肖启蛰冷笑,并不搭理顾眇,只将阴鸷的视线在睐儿脸上打量,“长本事了,连我的话都敢违抗。”

“哦,对了……”忽而,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嗤笑一声放开手,转身面向顾眇。

“听说……”他幽幽开口,“顾先生还未尝过这头牌的滋味。”

“你要干什么!”顾眇闻言瞬间暴起,却被生生按住。

“啧啧啧……一个教坊伎人,腌臜玩物罢了,竟也当个良家子一般哄着。”

讥讽轻佻的语气叫顾眇目眦尽裂,若不是左右扯住,他几乎啐在对方脸上。

肖启蛰却不顾这挑衅,忽然微微仰头,接着闭上眼一步步挪到睐儿身前。

只见他凑近了睐儿,将头埋进对方的脖颈处,深深一嗅。

“真香啊……”他喟叹一句,转眼看着顾眇。

“有花堪折直须折……顾先生不愿享用,肖某近来公务操劳,却已是渴得紧了。”

说着,他一把扯过睐儿,将人抵在了桌案之前。

“放开!你给我放开!”顾眇挣扎嘶吼着,嘴里喷出的都是血沫子。

布帛撕裂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肖启蛰一口咬上肩头。

睐儿浑身瑟缩滚烫,提不起一丝力气,甚而连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破碎的字词带着喘声从唇边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身体内翻涌的饥渴不断吞噬着他的思维,微微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咬破舌尖的力气都无。

当感到冰冷的手掌从腰间往下探时,睐儿瞬间心如死灰。

“停下!你给我……”顾眇气血翻涌,话未说完就发疯似地咳了起来。

呕出一口血后,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小厮的桎梏中挣脱。

他冲向肖启蛰,拽住对方不断动作的手往外扯。

肖启蛰横眉倒竖,一把推开顾眇,紧接着怒斥:“一个废人都按不住,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小厮早已奔了上来,千钧一发之际,顾眇抢先一步扯着肖启蛰的袖子哀求:“求您,放过他,我愿意画了,我马上就画!”

肖启蛰这才直起身子,望向再次被按住的顾眇,他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然后转身迈步。

“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肖启蛰走出了房间,顾眇吼道:“还不放开我!”

小厮这才将他松开。

看这两人还愣在原地,顾眇怒火愈盛,指着门口扯开了嗓子大喊:“滚出去……滚呐!”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他们两人。

顾眇强忍着喉头的不适,迈步朝睐儿走去。

睐儿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上半身躺在桌案上,他双眼迷蒙、嘴唇微张、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泛着红。

“睐儿……睐儿……”顾眇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裹在对方身上,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

睐儿忽然嗅到了一阵夹杂着冰冷气息的竹子清香,那股清香自鼻翼而入,一路钻进了脑中。

混沌的思维被渐次驱散,他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双灰白的眸子。

他浑身一颤,紧接着双手往身上乱摸,而后怪叫着把顾眇推开。

“没事了,睐儿……”顾眇再次张开手想抱着他,却又被睐儿避过。

“不要……不要碰我……”睐儿不断摇头,瑟缩着裹紧身上的衣服往后退。

顾眇尽量放柔了声音,哄着他道:“不要怕睐儿,没事了,是我,顾眇。”

睐儿却如遭雷击,瞬间惊叫一声:“不要!”

顾眇动作一顿,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颤抖的字。

“脏……”

砰——

顾眇脑中炸开惊雷,霎时间心如刀绞。喉头的不适再忍不住,他咳嗽着滚到了地上,整个身子蜷成一团。

那日睐儿忽然提到小像,他顿时如临大敌,慌乱之下口不择言说了这个字。

话出口瞬间他就后悔了,而后的日子他也无数次想解释,但都觉得只会越描越黑,于是便想着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请罪。

没想到,此时此刻,对方会在如此情形之下这般说出口。

是了……是了,睐儿如此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受得住那般屈辱,这段日子想必看到我时就会记起。

顾眇肝肠寸断,强撑着直起上半身,朝着睐儿的方向膝行而去。

“对不起,睐儿,我错了……”

“不要过来。”睐儿气息微颤、声音慌乱,一步步往后退。

循着声音,顾眇也一点点膝行靠近。

“听我说,睐儿,当日是我失言,妄想以此打消肖启蛰的猜忌。”

“是我蠢,一时没顾及他怎会就此放过你。”

“这世道不堪,才使你埋没教坊,困顿至此。明月陷沟渠,叫我如何忍心……”

说到这,顾眇的膝盖撞上了睐儿的鞋子,他赶忙摸上鞋面,而后双手往上揽紧了对方的双腿。

睐儿背靠着墙角,眼中的泪接连不断地滚落。

“对不起,睐儿,都是我的错。你怎么打我骂我都成,只是不要……不要……”顾眇下意识与对方贴得更近,喉头哽咽,“不要不理我。”

睐儿终于放声大哭,他将脸埋进双掌,整个身躯不可遏制地抖动着,最终支撑不住跌坐在地。

顾眇不再说话,只紧紧将人搂在怀中,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半晌,睐儿哭声渐止,他仰起头望向顾眇的脸。

对方额间细汗密布、面色潮红,一双唇也红润饱满了起来。

睐儿体内燥热难当,此时只觉得那唇瓣看起来美味异常,他不再与心中的念头对抗,循着那双唇便吻了过去。

“睐儿不可……”动作被一双手推拒,紧接着自己就被拉了起来。

他被牵引着往前疾走,迷迷糊糊间,一阵凉风当头吹来,即将沦陷的思绪再度被拉了回来。

顾眇开了窗,手撑着墙道:“你中了催情散,先在这儿清醒一下,我叫人给你拿解药。”

他才动身,整个人就往侧面一倒,睐儿跌跌撞撞地接住了他。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入鼻腔,睐儿才意识到那股清新的竹香是从顾眇的身上传来的。

这是他的信息素,他分明忍得难受……

勉力将人扶正,只见顾眇额头的汗珠更多了,上下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鲜血一点点滴落,显得可怜又可口。

睐儿心中一恸,将人推到墙上,心中那种饥渴又翻涌了上来。

“你这又是何苦。”

说罢,他踮脚再次准备贴上对方的唇。

“不要这样,睐儿。”顾眇气息微弱,“此药太伤身子,多耽搁一分就多一分危害,你且忍耐些。”

说罢,他抽出身子,跌跌撞撞往门口走去。

冷风再次灌了进来,睐儿望向窗外的天地,伸手去接飘落的雪花。

当片片雪花化开,在掌心积了浅浅一湾后,他张开手令水淌了下去。

燥热终于压了下去,他转过身子,就看见顾眇扶着门一点点滑落了下去。

他的手碰到了散落在旁边的白绢,睐儿看见他摸索着将其覆盖在了眼上。

眼见之事叫他喉头发紧,忍不住朝对方扑了过去。

他握住顾眇的手,将白绢从中抽离。

“哪有不好看……以后不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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