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放茶几上了,钱也放边上了。你今天要别走太远,万一走丢了…”
陈三云正在玄关弯着腰换鞋。
鞋柜里就两双运动鞋三双皮鞋,他刚才还纠结穿哪双;结合下今天的天气预报还是选了双透气的网鞋。
“知道了。”
耿谈手支在柜子上毫无形象的站在旁边,身上穿着前几天买的老汉衫和黑布裤。
配上那冒着青茬的头和俊俏的脸有点违和。
这几天两人过得还算相安无事,耿谈感冒连着吃了几天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他昨晚告诉陈三云打算今天出去找点事情做。
总不好一直靠别人养着。
陈三云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目光淡然的看向对面的人。
“我房间还有个以前换下来的小灵通,等周末我弄张卡放里面,这样你有事也好联系我。”
陈三云头发半长,早上洗脸时顺带洗了头,现在半干不滴水,几缕头发随着刚才弯腰低头的动作从后脑塌下来搭在脑门上。
说着话他又往后撸了把头发,把那几缕和大部队结合,整齐的码在头顶。
“不用了,等我上班了再说吧。”
陈三云睨了对方一眼,也算是有点了解对方的性子了。
嘴硬。
“怎么不用?行了,上班等会迟了。我回来再说。”
耿谈见人就要踏出家门,忙站直身子哎了一声。
“三云、你下午回来吃饭吗?”
有时候陈三云会在医院吃食堂,然后给他打包一份饭。耿谈想要是他今天想回来吃自己就做做。
陈三云一脑门黑线,这家伙可能是害怕没有价值会被抛弃?这几天浪费了陈三云家里不少粮食。每次都说让他做试试,一试一个不能吃。
“吃不吃你也不用管,要吃我回来会做,不会饿着你。你别再浪费粮食了。”
耿谈一愣,着急忙慌想证明自己。肢体动作夸张。
“我会做了。”
陈三云伸了个懒腰扭了扭上身,听见骨头和关节传来咔擦咔擦声,想起来自己很久没锻炼了。改天得把跑步捡起来。
“行,打住。还不知道你,小样…”
随着楼梯间脚步声的响起陈三云的声音渐渐远去,耿谈有点失落,站了会才伸手关上了大门。
不相信他?
陈三云从门诊找到住院楼,到每层的卫生间就托人进去看看,总算在急诊楼没上锁的天台找到了王丽丽。
腿又不长。
怎么这么能跑?
他额上有不少细密的汉珠,喘着粗气拖着发酸的双腿朝背对着他的人走。
那人戴着的护士帽被甩在一边,上面沾了些灰尘,肩膀一耸一耸的,还传来微弱的呜咽声。陈三云想这是真委屈了。虽然比自己大两岁,但到底还是小姑娘。
捡起护士帽拍了拍,把它戴到王丽丽的头上出口陈三云组织措辞,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先开口调笑了一句。
“唉,真是时过境迁啊,上次还是你安慰我,这就轮到我安慰你了。咱两算不算难医难护。”
这个笑话明显没起用,见人低着头一言不发才开始安慰。
“别难过了,我跟老头说过了,大家平时都这么做,开个单子而已能有多大的错。都怪我,早知道就把单子开好再去开会。”
王丽丽听到他的安慰反而更觉委屈,眼泪不争气的从脸庞滑落下来,下一秒就放声大哭,糊了精致的妆容。
“为什么?我每天明明那么辛苦,但是他们随便一个投诉就否定了我的所有。”
陈三云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起因是陈三云的一个男患者预约了早上的拔牙,当时陈三云和科里其他医生正在会议室听老头的‘教诲’。
因为拔牙需要测传染四项,王丽丽就自己在电脑上开了单子让那人先去检验科抽血再去吃东西,到时候他吃东西回来正好送检结果也能到。
但倒霉的是那五大三粗的男人心眼针尖样的小。
化验结果出来显示患者hiv待复测,这很大几率就是有艾滋。
王丽丽当下有点心慌,科室医生都在开会,她想先把人喊到诊室让人再去抽管血,目的当然是送到疾控中心进行复测。
那男人估计心知肚明但抱有侥幸心理,见王丽丽让他再去抽血当场就发飙,说王丽丽越俎代庖,直接到护理部投诉了她态度不好还越权操作。
王丽丽真是有苦难言,自己有些地方确实做错了;又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言对方有艾滋。
被患者劈头盖脸一顿骂后被护理部主任叫去站在办公室挨训。
等陈三云知道自己的配台护士受了这天大的委屈时人已经不见了。
医院护理部是群不分青红皂白狗仗人势的东西,好几个还是关系户。遇到投诉首先把刀对向自己人,跪下去腆着脸当外人的孙子。
通知下来,王丽丽被停职在家写检讨。
“陈医生,护士是不是欠了全世界的,不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不是白衣天使。”
陈三云看人这样自暴自弃起来,心莫名揪起来的痛。
无奈,对她或是对这个行业。
“别瞎想了,你能选择这个行业,说明你对它的热爱是不能抹灭的。”
王丽丽嗤笑了一声,眼泪鼻涕混在一起好不狼狈。
陈三云从兜里掏了张纸递给她,见她使劲擤了几下鼻涕,才转过身向后撑下手看天上的云。
“以前是热爱,但现在看了太多东西,反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选错了,对于我而言,这就是一份工作,下班了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到她这种话陈三云有点失望,但自己也不是人生导师,只能说说,听不听也是别人的事情。
“王护士,我跟你说件事吧。”
王丽丽嗓子哑了,这儿也没点水润润,只能点点头让人说。
“我以前念大学的时候,有个科目是无机化学还是有机化学?总之是化学。
鬼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化学了,还要背公式套公式,那时候科目老师事情还多,总是要求月考。我总考三四十分,连带着还讨厌起化学老师来。
每次上化学课我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趴桌子上睡觉,化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按理说更年期快到了包容性应该很差才对。”
他说着停下话头去看旁边的人。
王丽丽正聚精会神看着他,见他停下还哑着嗓子接一句。
“快说。”
“呵呵,谁知道她脾气很好,其他科目老师见我们这样只会装作看不见,反正考试平时分给高一点嘛,让你过了就行。
但是这个老师不一样,每次成绩下来她不会在课上公开处刑你,先表扬稳定发挥的学生,再鼓励差生。
课下呢她就会找到成绩差的几个学生包括我,耐心的和我们讨论我们为什么学不进去,看到我们的成绩她还安慰我们。
说实话我当时候很愧疚。哎,你别说,那之后我就特别喜欢这门课,次次考试九十多分。到期末结课的时候稳定发挥,老师平时分给满,分数九十八。这只不过是一个学期的变化。”
“你老师挺好的。”
陈三云嗯了一声,站起身来,伸手过去要拉人起来。
王丽丽把手放他掌心,站起来后两人不约而同拍着屁股上的灰,随后又哈哈大笑起来。
站定后陈三云接着开口。
“王护士,我说这个的意思就是老师是作为引导学生而存在,但很多老师丧失了这份目标;也有人在坚持这个目标。其实那个化学老师并没有那个义务要求我们好好学习,毕竟当时的我们都成年了。
但是她是个有大爱的人。
医生护士也是一个道理,我希望你知道,这个行业呢,不仅仅只是一个养家糊口的工作。我们需要对每个患者负责,我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个别人而对这个行业丧失信心。”
王丽丽一听,明色明显一顿。瞬间恍然大悟,内心突然对自己起了点鄙夷心理。
“陈医生,我懂了,但是那个SB真的很倒人胃口。”
怎么又绕回来了…
“好了,院里已经上报疾控中心了,那人知道自己有病,还定期去拿药了。生病了对外界抱有敌意,以后遇到这种人尽量低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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