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鹿郁在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中惊醒。
在看清来电显示的瞬间,鹿郁神经立时紧绷。下意识坐起身,手按上腹部,在眼看电话要被挂掉的前一秒,鹿郁划下接通。
“鹿郁!”高亢的声音真得耳机听筒都微微响动,任谁听到都能想象到说话的人藏着莫大的火气。
鹿郁按在腹部的手的力气加深,那里又在生理性的痉挛,但鹿郁开口,语气从善如流。
“爸,对不起。”
“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家!”
“昨天临时增加了工作,在公司过的夜。”
“最好是这样。你别忘了,每天回家是你作为儿子的义务。鹿郁,我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
“是,以后不......会了。”鹿郁话还没有说完,对面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父亲就对自己的一举一动的控制极端偏执,甚至到了无时无刻不被监视的地步。
鹿郁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刚蒙蒙亮的天空,心下苦笑。现在已经到了靠谎言维持这一切了吗?
向晚到公司时,正巧看到鹿郁从总裁办公室出来,脸色跟昨晚比起来,好像还要苍白一些。
“鹿哥,是还在胃痛吗?我就说不要着急出院,你总是不听。现在立刻跟我去医院!”向晚一把上前拽住鹿郁的手臂就要往电梯口走。
“不要胡闹。”鹿郁轻轻将手抽回,朝向晚开口:“一会儿还有筹备会议,对你很重要。”
向晚咬牙,却是毫无办法,昂声对跟在身后的助理道:“赵京京,去楼下早餐店把所有养胃的粥都买回来,我要亲自看鹿哥吃,什么时候吃完什么时候开会。”
鹿郁看着听话照做一溜烟就往电梯口跑的赵京京,好气又好笑:“京京,你别听向晚的,买三份就好了。”
“知道啦鹿哥。”
“正好有其他事,到我办公室。”
“什么事情,比演唱会还要重要吗?”向晚一屁股坐在鹿郁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侧头看向站在窗前的人。
鹿郁办公室在整层楼的角落,整体是橙色白色调,办公桌正对面的落地窗外,是这座城市的护城河景,天空跟河水在远处交成浅浅的蓝,河上的大桥庄重静谧,桥上人却永远匆匆忙忙。
鹿郁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向晚的话,直到向晚忍不住又喊了一声,鹿郁才开口道。
“向晚,星天娱乐,”“指明要你。”
“啊?!”向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鹿郁斟酌着刚才在总裁办公室的谈话,星天娱乐旗下正在准备一个国内首挡爱豆女团的选秀策划节目。星天娱乐看中了向晚的流量头衔并且同样的出道经历更有话题度,这其实对于向晚来说本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问题在于,节目的录制时间与向晚的演唱会巡演时间,有太多冲突。
“鹿郁,星天娱乐的季总,指明要向晚。”自家老板“咚咚”敲了两下桌子,语气严肃:“星天娱乐是你的老东家,它的公司实力你最清楚不过。向晚能被星天选择,那对赌协议,说不定就提前完成了。”
“可是,”鹿郁还是不忍:“这对向晚来说太过于负荷了,万一演唱会出现意外,那之前的一切,全都毫无意义。”
“向晚这么年轻,我认为他扛得住。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在嘛,当初既然你愿意力排众议接下向晚,公司也选择相信你。但别忘了,公司看中的是向晚身上的商业价值,而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唱跳歌手。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所以,好好安排,你办事,我还是最放心的。”
“但……”
“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过两天公司会与星天娱乐组个饭局,你做好准备。”
赵京京抱着早点进屋时,向晚还沉浸在一脸震惊中无法理解。
“鹿哥,早餐粥还有奶黄包。这个紫米粥,老板说对胃好,给。”
鹿郁接过粥,“你拿一份早餐出去吧,准备一下稍后的会议。”
“好的好的。”看局面不对,赵京京小心翼翼的退出去关上门。
“鹿哥,梁总的意思是让我在巡演的同时接综艺?还是专业性极强的选秀综艺?没搞错吧,怎么可能做到啊!”
“是,但是向晚,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如果,你想要早点获得自由的话。”
被鹿郁的话噎得胸口一窒,向晚瞬间想起了那该死的“对赌协议”。
泄气般捶了两下沙发,知道挣扎无果,只能选择接受。
“我知道了,没其他事我开会去了,你赶紧把那粥喝了,省得一会儿凉了又难受。”
办公室再一次安静下来,鹿郁舀起一勺粥,轻轻抿了一口,米香弥漫开来,半杯粥喝下去,面上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傍晚,刚打开门走进玄关,就听到屋内餐厅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回来了。”
“爸。”鹿郁应声。
“去跟你母亲打声招呼,洗手来吃饭。”
“知道了。”鹿郁换好拖鞋,朝客厅走廊尽头的一道门走去。
推开门里面是是一个长条形的小房间,有点类似西方的祷告室,两侧墙面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相框,而正对门的墙壁上,则挂着一副大大的油画,油画下方摆放的桌子上,也有一副立式相框。这些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的人都是同一位年轻女子,让这小小的房间不禁透露出诡异之感。
“妈,我回来了。今天也一切顺利。”鹿郁伸手抚摸了一下面前桌上的相框,照片里的人看起来大概二三十岁的模样,穿着红色的蕾丝连衣裙,黑黑的长发被挽成一个发髻,金色的流苏垂在右耳边,漂亮又妩媚。
如果再细看女子的眉眼,会发现她竟然与鹿郁有**分相似,两人除了性别不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鹿郁有时候看着母亲的照片也会想,如果母亲活着,会不会喜欢跟她长得如此相像的自己呢?
鹿郁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母亲便难产去世。
这么多年来,回家第一时间与母亲说话打招呼更像是日复一日机械的习惯,是一道名为忏悔的枷锁,他不知道爱与喜欢是怎样的,到现在也不懂得。
鹿郁面无表情的擦拭着相框本就一尘不染的边角,直到一阵钝痛,他才发现刚才太用力,金属棱角磕到手腕,顿时泛起乌青。鹿郁手指按住那一小片乌青向下用力,在疼痛的一瞬间,他得到了喘息的快感。
鹿郁洗完手坐到餐桌时,鹿怀笙已经摆完菜并开了瓶红酒。
“今天是结婚三十周年纪念日,做得都是她爱吃的川菜,快尝尝。”
满桌的红油与辣椒投进鹿郁的眼里,他看着吊灯下笑意盈盈的父亲,缓缓开口。
“祝你们纪念日快乐,爸。”鹿郁干了手中的红酒。
“爸,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母亲离开那年,她刚好三十岁。”
鹿怀笙停下夹菜的手,笑容变得僵硬:“你这话什么意思?”
“爸,我今天累了,先去休息了。您自己慢慢吃。”
啪,鹿怀笙筷子重重的拍在碗边。
“简直放肆!”
“爸!”鹿郁站起身,声音冰冷又无情:“还要我强调多少次,我是您儿子,不是......”不是谁的替身。
鹿郁沉默的离开餐厅,没有让彼此难堪下去。
一整晚被隐隐作痛的胃折腾的辗转难眠,鹿郁第二天很早就被迫醒来。
出门时,看到鹿怀笙蜷缩在沙发里,怀中抱着一本影册,沙发边的地毯上仰倒着两个红酒瓶,整个客厅散发着一种酒精发酵的味道。
鹿郁敏感的揉揉鼻尖,他没有去叫醒鹿怀笙,径自出了门。
今天有一个护肤品的品牌广告拍摄,因为拍摄地在郊区,需要早早出发,鹿郁便亲自去向晚公寓抓人早起。
“哥!”向晚一脸哀怨的用手遮住拉开窗帘后直冲脑门的阳光,一边起床一边控诉:“你知道我昨天练歌练到几点吗,凌晨三点,三点。”
“嗯,辛苦了,但是再晚我们就要迟到了。”鹿郁并不领情,成功唤醒向晚后转身出门,对身后的鬼哭狼嚎显然已经司空见惯。
刚给穿戴好的向晚递过煮好的咖啡,电话铃声便响了起来。
“梁总。”
“星天娱乐打电话到公司,他们季总说想在饭局之前跟向晚的经纪人先单独聊聊,你今天陪向晚赶完通告,晚上去与季总见见面。”
“明白了。”
鹿郁从郊区拍摄现场按照地址找到酒店时,因为停车稍微耽误了些时间,等到包厢,刚好踩着约定好的时间进门。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又一次撞上季语先。
他一直以为,今天要见的季总,是季语先的父亲季城。
因此,当开门看到端坐在桌前的季语先时,鹿郁有一瞬间的失神。
季语先微抬着头同样看向鹿郁,一贯的冷静自持,微抿的嘴唇让他显得神情更加严肃,一幅生人勿近的样子。
季语先眼神凛了凛,抬起手腕轻敲两下表盘,开口确实不近人情:“迟到十五秒,怎么,鹿经纪这么不想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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