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清晨,漆金的雕花马车驶过定安街,骏马的嘶鸣声混入熙熙攘攘的街市,并不打眼。

马车内壁以软帐轻纱为罩,四角皆悬挂浅绿香囊,于归靠在车壁上,有些昏昏欲睡。

但外间的嘈杂声逐渐将她从困倦中唤醒。

于归将头凑到窗边,掀开一条缝朝外看去。

好热闹啊!

她有些蠢蠢欲动,但随即想起这儿可还是洛阳城。

虽说偌大一个洛阳城遇上熟人的可能极小,可她还是不愿给晏秋池添麻烦。

她正要放下帘子,身后忽然传来问询:“今日天气好,要不要下去走走?”

于归立马回头,盯着晏秋池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口中却还在迟疑道:“不好吧,万一被认出来……”

未放下的帘子缝隙中有阳光透入,恰好照在她的脸上。

瞧着因此多了几分红润的俏脸,晏秋池心情好了几分,不知从何处变出一张面纱来。

“不妨事,你要是担心,就戴上这个。”

于归接过面纱,见其上的刺绣颇为精致,有些爱不释手。

她翻来覆去打量了会儿,与此同时,一面铜镜被摆在了她面前。

晏秋池含笑看着,节华窝在一旁抱着拂尘默默翻了个白眼。

拜托二位,就算不戴面纱,于归现在和从前容貌顶多只有六成相似,怎么可能被认出来?

也就是她胆子太小,才会这么杞人忧天。

晏秋池提前备下这面纱,分明不是怕于归被人认出身份,而是怕有人因他的身份注意到于归。

不过这话节华也只能心里想想。

虽然盛平王坚称他只是将于归当成妹妹来照顾,但他可不敢在晏秋池面前说于归的半句不是。

“此处距王府不算太远,我陪于归走走,先生可先行回府歇息。”

节华摆摆手:“无事,难得出门,我也想好好见识一番洛阳城的繁华景象。”

晏秋池眉心一蹙,但也没说什么。

见于归已打点妥当,修长的食指轻屈敲了敲车壁,马车闻声停下。

他率先出了马车,又掀帘将手递进来,让于归扶着他下车。

见没人管他,节华自个儿跳下了车,望望四周,感慨道:“真是个好时候啊。”

晏秋池在一旁叮嘱车夫,今日街上人多,让他驾着马车换条路走,以免冲撞惊扰百姓。

片刻的功夫,于归的注意力却已经被吸引到了别的地方。

前面不远处围着好大一群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连连的惊呼声听得于归心痒痒,她的脚步不自觉迈动,往声源处走去。

后方不知何时出现的侍卫正低声向晏秋池回禀着什么,他并未注意到此处。

眼看于归如一尾滑溜的鱼般钻入人群,很快要消失不见,节华抚了抚额头,要是真丢了人说不定自己还会被迁怒。

他长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于归哪知身后人的心思,她正为了挤不到最前面而发愁,仗着无人认识,索性低着脸卯足了劲往里挤。

亲眼见她挤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节华简直是叹为观止。

本来还担心她会受伤,可、可谁成想这姑娘力气竟这般大。

洛阳城的高门,竟还能养出这样的大家闺秀?

想到沈大小姐端庄守礼,温婉贤淑的传闻,节华蓦然失笑。

这一场劫数,对于归来说,或许并非坏事。

如此最好,若是沈家小姐当真对天子有情,他身上的罪孽,便又多了一重。

节华摇了摇头,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

随后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从从容容地走进了人堆,挑了个离于归不近不远的地方站着。

等到晏秋池吩咐完侍卫后再转头,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所幸没走几步,他就瞧见了节华头上高束的道冠,也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于归。

晏秋池松了口气,看着拥挤的人群皱了皱眉,片刻后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闹市之中人群喧嚣,但晏秋池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只落在水红色衣裙的姑娘身上。

她正踮脚去看杂耍,里面演到少年赤足在数个火圈之上来回跳跃,她看得目不转睛,丝毫没注意到,身边有人一直望着她。

人群的正中央,那赤足少年仰头下腰,动作敏捷地让两个火球在他腰腹之间滚动。

四周骤然爆发出一阵喝彩之声,有小童捧着圆盘从众人面前绕圈而过,不断有铜板扔进圆盘的清脆声响起。

待走到于归面前时,她也将早早准备好的碎银扔了进去。

小童面上笑意又灿烂了几分,仰着脸甜甜道:“谢谢姐姐。”

凑近了看,于归才发现这是个做男孩儿打扮的小姑娘,生得十分可爱,于是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那小姑娘显然不是头一次遇见这种状况了,竟还将头低了低朝于归方向又凑近了些,好让她摸得更顺手。

但这样一来于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赶紧从锦囊中又翻出几粒碎银子放进圆盘,并小声道:“不用客气。”

小姑娘得了钱,抬眼见于归轻纱上的双瞳干净清澈,便从袖中翻出一朵花来递到她面前,动作有些说不出的谨慎,仿佛于归只要稍微一摇头她就会马上收回去。

但于归只是弯了弯眼角,笑眯眯地收下了,还小心地收进怀中,生怕被人群挤坏。

小姑娘抿了抿唇,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收下她的绢花。

一朵不怎么值钱,用积攒的废旧边角料做的绢花。

身后鼓点变幻,仿佛一个信号,她朝于归眨了眨眼后,端着圆盘走开,面上笑意更盛了些,吆喝声也变得更大。

洛阳真是个好地方。

看够了杂耍,于归又从人群中钻出来,见晏秋池和节华都在,颇为惊喜,一副找到同道中人的模样:“你们也喜欢看这个?!”

节华:您瞧见我头上的汗珠了吗?这等嘈杂的江湖杂耍,连他的眼都入不了,更何况盛平王?

但他谨慎地没开口,看向晏秋池,果然见他平静点头,甚至还点评了一句:“耍得不错,那少年瞧着倒是个练武的好苗子。”

于归看不出来什么练武的资质,但也连连点头。

节华:“……”

三人继续往前走。

今日的于归一直很兴奋,像只自由的鸟儿。

晏秋池跟在她身后,任由她东瞧瞧西逛逛,并不催促。

这只是个开始。

晏秋池在心里如此说。

往后的每一日,于归都会过得如此开心自由。

他头一次庆幸起来,庆幸自己的身份,若说从前他的心愿只是辅佐兄长,保江山稳定,天下太平,那往后便多了一条。

他要让于归永远自在无虞。

任何人,都不能再束缚她,将她困在高高的墙里。

转过街角,不远处有马车辘辘驶来。

晏秋池略抬了抬眼皮,随即又不感兴趣地转回眼,看于归在桃干和杏干之间纠结。

“何必为难?想吃就都买。”

于归摇头,“不行,吃多了牙疼,只能选一个。”

“无妨,我让太医给你开个方子,宫中王太医最擅此道,你只管吃你想吃的就是。”

于归闻言一怔,随即忙指着面前七八个竹筐让店家一样来点儿。

她转过脸去,在晏秋池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笑了笑。

下一刻,于归面色突变——拐角处突然窜出一个孩子,惊了马车,眼看那马骤然受惊之下,已失去控制,高高扬起前蹄,而那孩子还倒在地上。

于归下意识便冲了出去。

这家店刚好开在街角,他们站的位置离得最近,于归将孩子抱进怀中,随后迅速朝旁边躲开,后背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一旁的石阶,她狠狠皱眉,立即咬住唇,将呼痛声咽了回去。

而在她冲出去的同时,一道矫捷的身影三两步飞身而起,在众人的惊呼中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枣红色的高大骏马几次扬蹄想将这个陌生人甩下去,但他身形始终不动如山,死死控住了缰绳,片刻功夫后,马儿终于渐渐安静下来,重新变得温顺。

人群中甚至传来叫好声。

于归悄悄深吸了口气,抬头去看他,晏秋池也恰好低头看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在确认对方是否安好无事。

晏秋池下了马便想去看于归的状况,但车夫却赶了过来朝他连连道谢。

他将缰绳递还给车夫,不欲多说,转身便要走,身后马车车厢中传来一道女声:“恩人且留步——”

见于归已经扶着小孩站起身,正弯腰同那孩子说话,晏秋池便朝马车走了几步,问:“还有何事?”

“多谢恩人方才及时控住了马,此处百姓众多,若不是遇上您,恐怕这马今日还会撞伤旁人。”

里面道谢的声音听上去应是个年轻女子,先前那一眼,已让晏秋池瞧清了这辆马车,包括其上的家族标志。

于是他只道:“孙小姐客气了,不过既知此处人多,便烦请管束好下人,放缓车速,以免再出现方才的事。”

孙清如闻言,脸色一白,靠近窗户低声道:“小女知错,王爷教训得是,今日是小女冒失了,往后必不再犯。”

往日在此等人群聚集之处,马车都会放慢速度,但今日她归家心切,便催促车夫快些,这才会在那孩子出现时未能及时停下,没想到盛平王竟全看在眼里。

她心中一阵后怕,方才那马儿眼看要朝人群冲去,若是真出了事,以今上爱民如子的性子,莫说自己归家后会不会被训斥,恐怕父亲也会因此事被人弹劾。

幸亏今日遇到了盛平王。

见她言语诚恳,晏秋池也无意纠缠,转身便走。

车夫已重新套好了马,在帘外忐忑问道:“小姐,可要继续走?”

“走罢,慢些走,莫再撞着人。”

说话间,孙清如掀起窗帘,刚好瞧见晏秋池走向路边的姑娘,虽然听不清二人说了些什么,但他的神情很是温和,还带着些担忧。

他伸手想要拍对方的头,那姑娘却躲开了,还瞪了他一眼,二人动作说不上有多亲密,但却仿佛有种相熟已久的默契。

孙清如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女子身上,对方脸上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露在外面的眉眼瞧着有些陌生。

看衣着既不像盛平王的丫鬟,也不像姬妾。

可整个洛阳城,叫得上名字的贵女就没有她不认识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盛平王忽然回京,难道是因为她?

马车走得远了,那二人的身影渐渐模糊,孙清如放下帘子,陷入沉思。

女配上线,但不是坏人哈(至少不是真正的坏人),毕竟这是个甜文(?应该)

这两天悄悄摆了一下烂,应该没人发现叭。

如果有像我一样独居的宝子记得多去户外走走,毕竟冬天真的很容易emo呜呜。

已经调整好状态啦,今天开始继续恢复日更。

宝子们别忘了点个收藏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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