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人摇醒的,回过神来清醒了后就看见一脸焦急的海兰察。
“还睡呢,出事了!卿怜中毒了!”
啊?我一下子清醒了,麻溜地爬下床。边穿衣边问:“什么毒啊?怎么中的?”
“不清楚,我叫了随军的太医去看看,她可千万别出啥事!要命了。”
我赶紧着跑去偏房看,只见两个随军的太医都在卿怜跟前,地上全是吐了一地的污秽。
“她中的是什么毒?要不要紧?”我单刀直入的问。
其中一人答道:“大人,这位姑娘中的是砒霜。幸得所中之毒不深,尚未能危及性命。下官已经给她做了催吐,等把有毒的东西吐出来就没什么事了。”
听着卿怜不会有性命之忧,我松了口气,又问:“有没有查到毒的来源?”
那两个太医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面露难色,另一人则说:“大人,砒霜此物,只有食用了才会中毒。刚刚下官查看了这位姑娘的饭食,发现在好几样点心中,都有砒霜。”
“这些点心,分明是王大人派人送来的!”苏卿怜瞪大了一双杏眼,不可思议的望着我。
“是吗?”
“是,这些点心是今日中午时送来的,说是给我跟和大人尝尝...我见和大人睡的太沉就想着等会再叫醒他...自己就拿了一块尝尝...”
我将那几碟糕点端来递给太医,太医将试毒的银针插了进去,还没一会,那银针就全变成了黑色。
“这...”卿怜看着那根银针,已经是面如死灰
“大人,幸好姑娘所食的糕点不多。”太医说道,“从银针上看,这糕点里面的砒霜含量极高,要是多吃上几块,别说催吐了,神仙也救不了了。”
一片寂静。
我一声轻笑打破了这声沉寂
“你还想死护着他呢,你看看,你主子把你当成什么?”末了,我转头望向卿怜,“我知道你所做的很多事皆是身不由己,如果你能改过向善,我可以向皇上请旨,留你和你的家人一命。”
卿怜呆呆地望着那根银针,又转过头看着我,终是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两位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我吧。”卿怜的脸上尤有泪痕,那双大大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明显是哭过一场。
我递了帕子过去:“擦擦。”
她接过去看着我踟蹰了一会,轻声道:“谢谢您。”
“王亶望这些年所贪污下来的捐粮,你可知详细数目?”
“王大人他从来就没有收过捐粮。”卿怜平静了一下,又接着说,“他都是只收银两,再按照所收的银两分配官职。”
“只收银子?”
“这跟卖官鬻爵有何区别?”
我跟海兰察同时惊呼出声。
“那藩库呢?可有存银?”
卿怜又摇摇头:“这个实在,我不大清楚,不过我记得王大人曾说今年开春时皇上还拨了银子来……有什么好怕的,上头来人的话有的是银子填上……反正都是装装样子给那些钦差看的……”
开春时拨的银子?我稍微一回想便记起来了:皇上本来的旨意是要拨银子让他们建粮仓的,谁料……这笔钱肯定也被他们贪了!
“其余的呢?你还知道多少?比如平时有哪些人跟他走的近?”
卿怜摇摇头:“妾身是内院的人,实在不知情。这事或许夫人知晓”
“那他平时都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比如跟其他官员来往的信件之类的?”
卿怜想了想:“重要的东西……大都会放在后院,夫人的书房那儿。”
我点点头:“好”。
边说边递上刚刚记录的供词。
“画个押吧。”见她不动,又问到,“卿怜,你识字么?”
她木然地点点头,抬头望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嗯”
“王大人是我的恩人。”录完供词后,卿怜说到,“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
“你把他当恩人,他把你当棋子。”
“他确实是我的恩人,至少曾经是。”卿怜垂下眼,眼中再无一丝光华,“我十岁的时候就被卖进府上成了王大人的侍妾,到如今过了五年了。他从来没有动过我,还命人叫我琴棋书画。有时候主母大人打骂我,王大人还会护着我……与其说是侍妾,反而更像是女儿一般。”
“其实我早该明白,他养着我,待我好,怎么会没另有所图呢?”说着,她惨惨地一笑,“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他用来送给你们的一份礼罢了。是呀,我早就该明白的……”
有那么多如同苏卿怜一般的女子,这些女子自从被买进官家的府里,似乎就被规定好了一生:先在府上养几年,学些歌舞之类的,等到皇上的御驾亲临,或者是有京中的官员途径时,被当做礼物献上,运气好的侍寝后被看上了,或许会被当做妾带走。运气差些的被赶走的,难免少不了一顿打。或者是卿怜这样,疑似出卖了主子的,更是直接痛下杀手也不在少数。
将思绪拉回来,看着海兰察一脸凝重。我望去:“对了,将军呢?”
“将军拿着圣旨去查看藩库和粮仓了,”他说,“不过我想他也看不出什么来。”
我头疼地揉揉脑袋,只感觉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
眼下天色不早了,可为了去取证据一刻都不能耽搁。我本想将卿怜安置在我房里再派太医看着她,可她执意与我们同行,一路溜到了后院的书房。
“话说,咱为啥要偷偷摸摸的来这?”海兰察实在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这府上每个下人都可能是王亶望的眼线,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好。”
“难怪……不过这姓王的府上还真是大。”海兰察感慨着。
我听着嗤笑一声:“还不是拿贪污受贿来的银子修葺的,想来他那个夫人也有一份……对了,这个时候他夫人不在么?”
“夫人甚少来书房,这里只有王大人一人会来”
谁料后院书房这么清静又隐蔽的地方居然还有三个侍卫看守。我指指那三人,又望向海兰察:“交给你了。”
“放心!”海兰察拍着胸脯冲了出去。果然,不出一会那三个人齐齐被放倒了。
“你没杀人吧?”看着这倒了一地的家伙,我嘴角略一抽搐。
“弄晕了而已,我下手有轻重,甭担心。”
说到有轻重,我又想起来昨天晚上赶来刺杀的那人,莫名觉着有些好笑。
书房大门是上了锁的,不过这也难不倒海兰察,见周围没什么下人后,他直接飞起来一脚踹上去——
“哐当”一声巨响
我看着被他踢坏的大门,实在不知道该说些啥好。
进了书房,一股檀香铺面而来,案几上还散落着笔墨纸砚,显然这里是经常有人来的。
反观书架上却是乱七八糟的,各位信件公文随意堆放,看着都让人一个头四个大。我没了耐心直接问到:“卿怜,你知道他这堆东西里有什么是重要的么?”
卿怜摇头:“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进这个书房。我只知道这里有很对王大人来说重要的东西。”
我随意拿起一份已经拆开了的信件,顺着一行行看去:
“王大人亲启:
下官已到达甘肃境内,不日便可前往与大人汇合。甘肃风沙甚大,幸得大人庇佑一路平安无事。大人对下官的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唯有此生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知遇之情。明日下官便能到布政使一职上任。若能得大人指点一二,下官不胜感激。”
末尾落款是“王庭赞”,目前甘肃就任的布政使司。
再拿出一张文折来看,内容大同小异。我索性将那一大摞的文件全数全拿了过来细细翻看。不光有联络来往的信件,还有分赃库银的详细名单:知府勒尔谨,按察使蒋知同,通判福士林……我越往下翻越发觉得心凉,对照我脑海中甘肃省官员的名单,这甘肃以上五品以上的官员,几乎全部被王亶望拉下了水。
其实在最开始,甘肃报上的久旱无雨被拆穿时我便已经感觉有点不对头了,可是我实实在在没想到的是王亶望他居然将通省的官员全部扯了进去。也许他就想是一只蜘蛛,一只盘踞在蛛网正中央的蜘蛛,而这整个甘肃就是一张蛛网!而按照目前情况来看,很明显他这人的野心不只于这样一个甘肃省,若是放任其发展,那么这张蛛网很有可能便会从这个小小的甘肃省变为整个大清国!
海兰察看我脸色不好,拿胳膊碰碰我:“怎么了?这些东西……”
说着他也拿了一份起来看,接着脸色也慢慢阴沉下来。
“卿怜,王亶望他是什么时辰走的?”我转头问到。
“今天早晨,约摸辰时三刻。”
望着窗边的太阳,都过了这么久了……他要是赶在这时杀回来,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我叫来海兰察说:“你脚程快些,赶紧出府去找到阿将军,快点发兵来这里。”
海兰察应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得飞快,也不走正门,到了墙边上直接翻身一跳便跃了过去,只看得我目瞪口呆。
”和大人,”这会儿,卿怜凑过来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们怎么办……”
我沉重地说:“咱们得看着这间屋子,一步都不能走。”天知道要是离开半步会发生些什么。这么想着我又从书房里搬出来一把凳子,心想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丁杀过来这玩意也算把武器,不过我可不像海兰察下手有轻重的,搞不准砸死人了也不好说。
不知道是不是王亶望特意交代过这间书房禁止进入,这会过去了挺长时间了还没见过下人往这走的。我也实在撑不住累了,把那本来打算当武器的凳子搁在门前台阶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盛夏的晚上,一丝丝凉风吹在人脸上真是舒服极了。
这几天压根就没休息好,现在被这凉快的风一吹愈发犯困,我死盯着海兰察离开时的方向,眼皮开始打起架。
不行不行不能睡,好不容易才找到能把王亶望彻底治罪的线索。不能睡着,绝对不行……
在我泡了第三壶浓茶后,终于听见墙外有阵阵马蹄声与脚步声。
阿桂与海兰察二人是走了正门直接闯入的。见了我便直接问:“东西还在么?”
“还在,将军!”我麻溜地从从凳子上站起来,谁料不知是不是坐久了还是累狠了,起身时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站稳,要不是卿怜眼疾手快扶了我一把,估计还会栽上一跤。
“快!”我根本来不及细说,“将军您去看看吧,所有来往的信件和所记账册全在书房!核查无误后即刻命人捉拿王亶望!”
阿桂只一翻过书架,便皱起眉,立即下令:“人证物证俱在,立刻将王亶望捉拿!”
可目前却没有下人知道王亶望去了哪儿。直到遇上他的妻子
这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恶狠狠地盯着我们,“贱人!贱人!”她上前直接给了卿怜一耳光。
这一下把众人都惊到了,还是海兰察先反应过来,招呼着人上来:“干什么!来人把她拿下!”
“这位夫人,王亶望现在已经是朝廷钦犯,他犯下的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你若是老老实实交代出他的藏身之处,或许还能饶恕你一命。”
她听我说完,面容已然憔悴了不少,估计也知道大势已去,便跟我们摊牌了:“我知道……他肯定在凝萃楼。离府上不远,顺着走两条街拐弯就到了。”
“那是哪儿?”
“是一家青楼。”
那种地方,卿怜肯定是不适合去的,我命她守着这间书房,又叫来两个阿桂身边的侍卫一同看护。接着赶紧上马欲一同前去抓人。
“和大人,你这多少……换身官服再走?”
“捉人要紧!”我一挥马鞭子,海兰察瞬间就被我甩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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