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害,厉害”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和大人你作为天子近臣,应该代笔给皇上批过折子吧——诶,拿御笔的滋味儿咋样?”
“去你的,别老拿我开涮。”
还记得第一次上奏折的时候,皇帝看着我的字迹略略有些愣住:“你的字迹为何与朕如出一辙?”
当时我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轻声回答:“奴才仰慕皇上的书法已久,才敢妄加揣测,私自练习临摹,还请皇上恕罪。”
他微微一笑道:“仿的倒是挺像。”
“皇上的字迹端庄大气,有君临天下之势。奴才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实在是难入君眼。”
“你这可就是谦虚了。”皇帝说着就唤了我平身,顺势将搁在桌子上的御笔递过来,“既然如此你便来帮朕批下折子吧。”
这?我一时间僵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接过那只御笔。
结果皇帝看见我这幅模样,反倒是噗嗤一下笑出来,他直接将笔塞到我手上:“朕说什么你写就是。”
那个下午我便是耗费在了养心殿里,虽说大都是写请安或者汇报的小事,可看着皇帝半眯着眼听我念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心里有点想笑:原来皇帝也是人,也并没有那般生人勿进,也有想偷懒一下的时候呢。
是夜。
阿桂,我,海兰察三人看着桌上这份我刚刚写好的圣旨,皆是一脸凝重。
“这么说,王亶望将那份圣旨从你那偷走后烧掉了,而面前这份是你伪造的?”
“是,将军,这份圣旨是在下模仿了圣上的笔迹写的。”
阿桂略一沉思:“可这终归不是皇上写的……若是回了京,皇上发现了,我们如何交代……”
“将军,我到觉得,只要能唬住那王亶望就好。”海兰察说到
“确实,将军打仗都知道随机应变,更何况是对付这么个棘手的滑头,”我接过话茬,“离京之前,我向皇上讨要来这么座印玺,本就存了以防万一之心,想必皇上在知道王亶望那般为人后也能理解你我的所做所为。”
“你所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份奏折,千万不能再让他看见了。”
“这是自然。”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能再第二次掉坑里去了
“再什么?”这会海兰察却是一头雾水,“既然有这么份圣旨,咱们明儿就赶上那巡抚衙门去,把那姓王的捉来不就成了?”
“捉人要有证据,海兰察。”阿桂拧紧了眉头沉思,“虽说有这么份伪造的圣旨能唬过去应该不难办,可要查却是无从查起。这粮仓也好银库也好,我在一个多月前也看过,皆是毫无破绽。”
“极有可能是我刚刚到军中时,他便已经有所戒备了。”
“这,和大人?”
“但凡细想,皇上为何会派一个文官去往军中,单这一点便足够让人起疑心,更何况这人还是户部的”
“此事无论如何还得再考量,海兰察,和大人。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安置吧。”
“确实,甘肃这块硬骨头,我们得慢慢啃,可是又不能太慢,拖得九了,这快硬骨头对皇上来说就成了心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明明睡了一整天,还是疲倦得很,回屋路上,却还在思考怎么找到实打实的证据将那王亶望拿下。
谁料这个问题在我踏进房门时便有了答案。
略有些好笑的看着门内那个只身着一身薄衫的身影,那模样身段,分明就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看来王亶望见我对金银没什么兴趣,又用起美人计来了。
少女看起来十三四岁上下,圆圆的小脸上还略带着点婴儿肥,真叫人怜爱
她见我走来盈盈行了一礼,略带怯意地说:“妾身前来服侍和大人的。”
我的目光只在她身上游走了片刻,便上前去径直拉开椅子坐了闭目养神。她看着我对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又大着胆子凑近些问到:“和大人您口渴么,妾身去给您沏壶茶”
“不必,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就好。”我掀开眼皮淡淡的说
“这,”她顿时慌了,“妾身,妾身不知道。”
“谁派你来的都不知道?”我提高了音调,冷下脸来。心道这丫头一看就是太嫩了,谎话都不会说,看她年纪不大倒还挺忠心的,不威胁几句可还真撬不开她的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你撵出去,现在这大半夜的,你被赶出去有啥下场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丫头十有**是养在王亶望府上的婢女,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他的底细。谁料她这会一下子以为自己要被赶走顿时慌了,跪下了便开始磕头,边磕边哭的梨花带雨的
“是不是王亶望派你来的?”我微微放缓了声音,到底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见人凶巴巴的模样也会害怕。
“是,”她哭起来一抽一抽的,“是,是王大人派妾身来的……求您别赶我出去,您要是赶我出去了,夫人肯定会打我的……”
“夫人,是王亶望的嫡妻?她经常打你?”
“是……是,有时候妾身事情做不好,她就派人拿鞭子抽妾身……经常将妾身打得一身是伤。”
这丫头也是可怜,我心想,都说最毒妇人心,对着这么个小美人胚子都下得去手。
“伤得重不重。”我迟疑了一会还是想要是伤的太重了不如叫个随军的太医给她治治,“给我看看”说罢便想扶她起来。
她这被我这一下弄愣住了,呆呆地看着我。我只看见她那挂着泪珠的小脸蛋,楚楚可怜甚是动人,等回过神才发现我的不知道啥时候扯上了她的手臂。
空气间一时充满了尴尬
到底是我打破了这份尴尬:”咳,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就算了吧。你叫什么名儿?”
“妾身苏卿怜。”
”好名字,我记住了。”说罢我摆摆手,“卿怜,关于王亶望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卿怜瞪大了眼睛:“这个,妾身真的不知道。”
又开始了,我心想,这丫头才多大就开始玩起装无辜了。啧啧啧,多半也是那王亶望教的,多水灵一个女孩子愣是给带坏了
我耐着性子说:“你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和大人,妾身只是一个侍妾,实在不知道王大人朝中的事。”说着说着,又开始眼泪汪汪,“大人莫要再为难妾身了,妾身实在不知情”
看看,这就露馅了,我半个字没提朝上的事她倒是自个先交代了。不过也对,要是晚上被我赶出去顶多就挨顿打,但是要出卖了他可不就单单挨打这么简单了。
“和大人——”正想着,海兰察一点都不见外的推门而入。
看见房门内我和这丫头对视,又是轻咳了一声,“看来我这来的不是时候。”
“没事,你进来吧。”
等他进来了后,我将卿怜打发去沏茶,再将刚刚的事说给他听。
“你觉得,那姓王的干的那些破事,这女的知道?”
“难说,她只是个服侍王亶望的,不可能知道的那么详细。不过她要是能说,多少也能从她嘴里撬出点啥来。只是这丫头对王亶望忠心可嘉……”
这时,卿怜端着沏好了的茶走来。看海兰察坐那皱着眉不大友善地盯着她,吓的手一抖几乎茶都端不住。
“瞧你,别那样看着人家。”
海兰察是武将出身。虽说他行事向来谨慎认真,粗中有细,可他奈何面上天生一脸凶样,苏卿怜见着自然怕的要命。
放下茶,我自然又把她打发走了。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心想这丫头看重王亶望,可王亶望却不一定看重她,在王亶望这种人心里,她不过就是一枚用完了就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
只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要让她能够注意到这点。那么怎么做呢……现在她还没有出卖王亶望,王亶望自然也不会疑心上她……等等,疑心?对啊——为什么一定要出卖呢!只要让王亶望起疑……
次日,我命苏卿怜留在了我卧房内,这一留就是两天两夜。
阿桂他二人开始还不理解我这做法,后来才慢慢懂了——卿怜在我这儿逗留的时间太久了,若是王亶望疑心起卿怜,难不准会痛下杀手,若是让卿怜看清楚这家伙的嘴脸,到时候……
“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海兰察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来,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我却心想,说王亶望是狗也就算了,把卿怜这么水灵的姑娘也比作狗,啧啧啧,真不知道要是给她听见了心里是何感想。
“你们二位,就请将消息散播出去,就说卿怜这两天一直都跟我走得格外近,去哪都要跟着形影不离”我说道。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的一笑
果不其然,第三天夜里子时有了动静。
这座巡抚衙门后院格外大,三进的屋子宽阔无比,卿怜被安置在了偏房,离我所住的地方约几丈远。
那刺客是翻了窗而来的,估计是看着床上就我一个人,心道不妙,转身就走。可我哪那么容易就放过他?在他想要翻身从原路返回时,床帐后猛然闪出来一道人影,挟了他直接摔倒在窗跟下,将他脑袋猛的按到地砖上,咚的一声——海兰察这两日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这间屋子,今日他也终于大展身手了。
“姓王的派你来的?”海兰察问到,还顺便在他背后狠踹一脚,这一下力气极大,他直接被踹的跪倒在地上。
那刺客回过头,蒙面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索性扯下他那块布,却发现是张陌生的面孔。
这几天我来来回回出入巡抚衙门,这儿的下人我不敢说个个叫的上名字,但脸总归有点印象,而面前这人——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道,最终确认这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说啊!”海兰察又是一脚,这脚踹在他肚子上当真是看着都疼。
他呲牙咧嘴地最终只吐出来一个字:“是...”
“他想要你来干什么?”我问道,“是不是杀了苏卿怜?”
他别过头去,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
接着他挨下了海兰察第三脚。
“我想他们多半是想杀了卿怜,然后伪造成是我动的手,”我冷静地分析着,“他们没那个胆子杀朝廷命官,但是朝廷命官若是背上条人命……就难说了。”
海兰察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爷我真是见识到这姓王的手段了,和大人——你去把那丫头找来,叫她来看看,看看她主子对她干的好事!”
谁料这时,那个刺客却猛然翻过身来,从衣服里抽出一把匕首直接刺向海兰察!
海兰察反应到快,侧身躲过那一刀,又一脚踢翻他拿刀的手,摁住他脑袋对着地砖又是一下——我听着这咚的一声,心想要他脑子给你磕坏了可真啥都问不出来了。
那刺客被海兰察压着,只伸出来一只手摸到了刚刚被打落的匕首,就在我以为他又要对海兰察下手时,他竟然举起匕首直直刺入自己的咽喉!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反应过来时,也只听见海兰察骂了句娘。
“爷我原本以为这种忠心的死士只存在于皇家,没想到那姓王的也有!”
“这下可真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我叹道
“真是晦气!这死人怎么办?”
“埋了咯。”我面无表情的说
“不是吧,明明他自个拿着把刀……”说着他还比划了一下。
我咬咬牙:“确实是,可若是被王亶望发现了,可就是栽赃我们的好借口了。也许——也许他在来之前就和死士交代过,若是杀不了卿怜便自尽在我们这里,无论是怎么样的结果,都是往我们身上抹黑。”
我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下心绪:“所以,我们只能趁现在把他埋了,不然等明早被发现了我们就都完了。”
海兰察先是有些烦躁,听着我说倒也慢慢明白了,只是脸色愈发冰冷,最后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姓王的,爷记着你了!”
我们将那死士埋在了后院的庭院里,先是挖了坑将人放进去,再然后填土铺草,顺便将房里地砖上也清洗干净了。等弄的和原先看不出来区别时,实在是费了一番功夫。我的体力远远比不上海兰察,等我累瘫在地上的时候免不了被笑话两句。
“要我说,海兰察,咱们是在处理尸体诶,亏你也笑得出来。”
“是,我确实得笑。”他横剐了我一眼,“笑咱们俩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在这埋一个自杀的人。”
忙完了之后已经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实在是累极了,好几天睡没睡好吃没吃好,昨晚上又折腾了一夜,也没来得及沐浴一头便倒栽在床上去会了周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