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大宴宾客。
在军中待了一个多月,回甘肃巡抚衙门后我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王亶望。
“下官恭祝阿将军凯旋归来,此番大胜叛民,将军可是头等功劳。”
“哪里,若没有王大人的支援,为我军提供粮草后备,在下又如何打赢这场硬战。”
“阿将军客气了客气了,这种程度的战事,对将军和海参领来说,岂不是小菜一碟?”
“嘿,甭说。最后那场战才是硬战,要不是副将和大人出手诱敌,还真逮不住那王八羔子!”
“和大人?这位竟是...啊,前些日子听阿将军与海大人提起过,久仰久仰!”
酒席上这番客套话我当真是听的有些厌烦,阿桂和海兰察倒是心照不宣的对着王亶望故作亲热,我心下想着皇帝交代的事情,一直都是一言不发。这会话题转到了我身上,我才反应过来。
“在下是当今户部左尚书和珅。见过王大人”
我感觉到他略带怀疑惊讶的目光也在我身上游走了片刻,而后才行礼,“真难想到,和大人还有如此胆识魄力,竟成为了军中副将”
我再度默不作声,摸了摸胸口,自从皇帝将那本密折交给我后我便一直将它带在身上,就连睡觉时候也是放在枕头下。看着王亶望看我的眼神,我越发觉得胸口闷得慌。
一顿酒吃完,到也算热闹收场。而后又被邀去看戏。
戏唱的是春闺梦,台上的旦角咿咿呀呀唱的婉转动听,我却半点都听不进去,只希望啥时候能快点结束。
“和大人,和大人。”一转头看见一个小厮在那唤我,“王大人想邀您前厅一叙。”
看那小厮的模样我猜到多半是王亶望的下人。
“我这就来。”抬眼却看见阿桂和海兰察安然坐着,稳如泰山的模样让我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俩当真是沉得住气。
“和大人请。”
我方才坐定接过茶盏,就听见王亶望下一句差点让我一口水噎死。
“和大人来甘肃,恐怕不只是仅仅为了叛民的事情吧?”
我皱眉望着他,他反倒是笑呵呵的,“在下知道,皇上可是对捐粮的事情起了疑心?”
我沉住气,淡然道:“王大人也知道了。这捐粮的事情,不错。下官正是皇上派来彻查此案的钦差”
方才我还在想,如何开口为好。谁料这家伙竟然先察觉到了,到省的我绕圈子
说罢,我掏出那份折子放在了桌面上:“圣旨面前,还望王大人配合。”王亶望接过一看,脸色已经是微变。不过到底也是多年的人精,很快他又恢复了方才笑呵呵的脸色。
“和大人放心,下官一向尽力配合。”说着他竟然朝门口招呼了一声,便看见刚刚那小厮抬了一支约半尺长的盒子进来。
那盒子看起来便是质量不菲,尤其是打开后,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支成色极佳的如意。
收起那份折子,我这下懂了,感觉这家伙是来贿赂我来了。那小厮将盒子放在了案几上,我刚想拒绝,却发现那盒子竟然还是双层的,下面夹层卡缝里故意露出半截纸,分明就是银票。
我一瞬间也确实时动了心的,可一想要他郑重的嘱托,我又在心底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呢,区区一点银子就让你动心了!你这样对得起皇上吗!
“王大人好手笔 。”
“和大人远道而来,下官准备这份薄礼,也是略表心意。还望大人不要拒绝才好。”
我抬手便摸到了那张银票,这份礼,收了便是受贿。可这张银票上有钱庄开据的详细。照着钱庄一查就知道了开据的人,到时候顺藤摸瓜的很容易便能查出王亶望的巨额财富。
这么想着,我直接将那张银票取了出来
“这是一点车马费,还望和大人笑纳。”
一点车马费五万两?
我看着那张银票上所印的,却是在心底冷笑了出来。不得不说,这王亶望确实是个聪明到家的,那银票上清清楚楚写的开据方,不是任何一家钱庄,而是“大清户部”
既然如此,关于这银票的线索便是断了
我将银票放回去,又将盒子缓缓推向王亶望:“在下受不起这份厚礼,还望王大人莫要在在下身上多费心思。”
说罢便起身要离开。
“和大人且慢。既然您收不下这份薄礼,那么可愿听在下讲讲这捐监制度?”说罢又朝门口喊着,“来人,去把我珍藏的茶叶拿来,今儿可要跟和大人好好品一杯。”
那小厮赶紧着便是上了茶,我方才服了他面子,也不好意思伸手就打笑脸人。接过茶一品,便感觉这茶味不同寻常。
“和大人,在下知道和大人霁月风光,品行高洁,自然不愿意与在下这类人为伍。可和大人知道,这捐粮制度可是皇上提出来的?”
“确实,依照旧例,若民捐豆麦,便予国子监生。可大人,这不是您虚报旱灾,瓜分捐粮的借口。”
“在下想知道,依和大人看,这捐粮制度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
“看人,”我淡淡说到,“若是地方官吏实报旱情,将捐粮能老老实实分到灾民手中,自然是大功一件。相反,便是有害无益了。”
“和大人,您就是看的太清楚了,”他嘿嘿一笑,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不知和大人对这个人可还了解?”
他写下的是个“珠”字。
“珠……你是说,明珠?纳兰明珠?”
“不错,和大人。当初在圣祖手下,明珠和索额图二人皆是结党营私,可最后却是索额图身首异处,明珠官复原职。和大人您可知这是为何?”
“圣祖自然有圣祖的思虑。”
“有人说是因为,纳兰性德。”
我又被他饶糊涂了,纳兰性德跟捐粮有啥关系?
“这关纳兰性德什么事?你别把话题给我扯远了。”
“唉,有传闻当初圣祖年轻时,跟着纳兰性德几乎是同出同入。走到哪都要带上,这就没让人多想?”
这人真是,愈发不着调了!我沉下声说到:“王大人,就凭你刚刚这句,我就能以诋毁圣祖的罪名拿了你。”
“放心,和大人,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看着他那双泛着精光的眼睛,我或许才意识到自己这次当真是遇见了个可怕的对手。
“在下也不过是感叹罢了,圣祖痴情,对明珠也不过是爱屋及乌,可这例子当真是让人明白,皇恩浩荡则君在,若是皇恩不在的那天……”
就只能靠着金山银山给自己铺就退路了吗?
我突然觉着一股疲惫感油然而生。实在不想再跟他扯皮,扯着扯着就怕把自己绕进去了,起身便欲离开
“王大人您是不是方才在席上喝多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是吗,我怎么看和大人您才是喝多了的模样。”
抬眼我才发现面前的王亶望不知什么时候才变成了两个人影,脑子里一阵晕晕乎乎的脚下几乎都是虚浮缥缈。
最后有意识的画面只剩下自己倒在了地上,王亶望好像在叫远处的小厮过来将我扶起来。
接着便是一片混沌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我几乎头痛欲裂,眼睛珠子一阵酸涩的疼。刚刚喊出声一句“有人吗”便感觉喉咙也是一阵嘶哑,接着入耳便是海兰察咋咋呼呼“哎呦醒了”的声音。
“海兰察?”
“你这家伙睡了一天了。”他很嫌弃的表情看着我,“从那姓王的房里回来就那样,还是派人给你抬回来的。”
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在王亶望那里睡过去了?
我一摸胸口,顿时心凉了半截——皇帝给的那份奏折不见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赶紧跳下床,也不顾形象了将方才睡着盖的被子翻了个面,却是一点踪影都没看见。
“找啥呢你?”
我将昨晚在王亶望那的事情谁给他听,看着他的脸色从疑惑,再到震惊,再到愤怒。
“王八羔子!”
哐当一声,又一只杯子遭了殃
“他奶奶的,这种不要脸的手段都使的出来,爷我真是低估了他!”
“王亶望要是拿到那份圣旨,定会烧了它。”我叹到,“到底是我疏忽了。”
“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也会中招,和珅这怪不得你。怪就怪这姓王的太他娘的阴了!只是没了圣旨,咱可不好办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幸好我做事向来留一手。
我从行囊里取出皇帝临行交给我的那座印玺,幸好幸好,这个还在。
接着我便铺开纸,在海兰察震惊目光的注视下,挥笔重写了份一模一样圣旨。
“你这?”
“海大人可能不知道,我会模仿当今圣上的笔迹。”我轻松的眨眨眼,看着海兰察一脸看怪物似的的表情,咧嘴一笑。“他王亶望要想赶尽杀绝,除非把我的手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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