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阿...阿嚏!”

在心理咨询室中,正准备伸手拿杯子的沈容与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坐在对面的程姝华给她递了张纸巾,“感冒了?”

沈容与微微皱眉,“没事,应该是鼻腔不小心进灰尘了。”

程姝华笑了下,“那我真应该把房间重新打扫一下。”

沈容与跟着笑了一下。

程姝华问道,“伤口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容与喝了一口水,“还好。”

程姝华注意到她垂着眸,脸部没什么表情,手指在杯身来回摩挲,做了沈容与这么久的心理师,她清楚的知道,这些动作意味着沈容与正在尝试放空自己,不去想其他事情,以求让自己的心能平静下来。

在她打开录音笔的时候,沈容与抬起眼望了她一眼,眼底闪过几分抗拒。

“沈小姐,我要开始今天的心理咨询了。”

沈容与简单地嗯了一声,“好。”

程姝华打开一本墨色的笔记本,开始记录沈容与所说的话。

“我想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可以说一下吗?”她问道。

沈容与默一瞬,缓缓开口,“我见到了江舒宁的母亲。”

她声音渐渐低下去,视线也随之落在地面,不敢去看心理师,“我不敢面对她,只要看见她,我就会想到江舒宁是因为我而死....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话都是罪恶的,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会对她说‘对不起’。”

程姝华温声询问,“当你说了对不起后,江舒宁的母亲是什么样的态度?”

沈容与扯出一抹苦笑,“她把饭盒丢向我,打了我。但我不怪她,反而觉得她应该对我更狠一点,再多打我几下也好,这样我心里会好受点。”

“那你现在心里难受吗?”

沈容与想,很难受。白日她若无其事,仿佛与正常人无异,但是一到晚上,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王韶仪那双仇视的眼睛。

像是一个烂掉的橘子,表面新鲜滋润,完好无损,其实剥开外皮,里面早已烂透。

她说道,“还好,只是我做了好多梦。”

“关于什么的梦?”

“江舒宁。”

程姝华态度耐心,一步步引导她道,“跟之前一样,梦见她在对你说话吗?”

沈容与摇头,“我梦见了那个雨夜,是一个无声的梦。”

“因为你在水里,听不见,也说不了话吗?”

“嗯,我只看见江舒宁在我身边,抓着我的手。”

程姝华问,“然后呢?”

“我醒了。”

“你有梦见事故发生前的事情吗?”

沈容与摇头。

程姝华安静地看着她,“你想起过这段记忆吗?”

沈容与苦笑道,“想起过些片段,依旧是我曾经说出去的那些,但没人信。”

“你有向她们证明自己说得是真的吗?”

“我不知道怎么证明,也许....真的是我记忆混乱,记错了。”

程姝华:“那你愿意接受吗?”

沈容与沉默了,接受她亲手害死了最好的朋友这个结果吗?

从此背负着无尽的罪孽,在每个夜晚一寸寸剜自己的肉,如同凌迟般痛苦的活下去,直至死亡入地狱。

她选择用点头回答了这个问题。

愿意。

程姝华停下了记录的笔,平静地看着她,发现沈容与说到这里,已经有些抗拒对话,“沈容与,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

沈容与与她对视着,再次点了一下头。

透过她的眼睛,程姝华忽然想起几年前独自敲开门找她求助的女孩。她梦魇缠身,伤痕累累,却有着很强的求生意志,只要抓住一根稻草就绝不放手,会流着泪告诉她自己很痛苦。

可现在她清晰的感觉到,那只手越来越疲惫,松开只在一瞬间。

对此,拥有十多年治疗经验的她居然束手无策。

程姝华选择换了个角度,“你有做些快乐的梦吗?”

沈容与迟疑了下,说道,“梦见自己变成浣熊,算是快乐的梦吗?”

程姝华挑眉,“当然算。”

沈容与:“可是梦的后面,我被抓去当宠物了。”

“被谁?”

“狐狸。”

程姝华笑,“挺有意思的梦,有想过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吗?”

“没有。”

“从心理角度上来说,梦是现实的延续,是对现实的一种映射,简单来说,你在现实中有遇到与那只狐狸相似的人吗?”

“没有。”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沈容与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程姝华只是笑笑,并没有拆穿她,总归这是一个很好的苗头。

今天算是收到了一个好信息。

心理咨询结束,沈容与走出门,神态自然,与平常没有分别。

大冰给她递上了一个平板,“大小姐,晚上七点十五,闻师父正在西门的一家古董店里买颜料,八点回到宅子,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出来过。”

沈容与看了会儿监控中的闻卿,摆摆手让大冰把平板收起。

这证据不能证明闻卿不是晚上的那个人,毕竟那人会飞,谁知道闻卿是不是在宅子里是冒着金光闪现过来。

“据中央气象台预报,今年第13号台风将于8月24日凌晨移入东海东部海面,强度缓慢增强,中央气象台发布台风蓝色预警,受台风影响,预计本市将有大到暴雨或特大暴雨,请广大市民及时关闭好门窗....”

徐曦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今天晚上要下大雨,你要不睡我这。”

沈容与从冰箱拿出一杯酸奶,回身坐在吧台上,“不了。”

徐曦:“别了吧,新闻说今天台风要来,不安全。”

“相比你台风,我觉得你家更不安全,你看你家像是能睡的样子吗?”

客厅能用“惨不忍睹”这四个字形容,酒瓶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板上,烟灰缸里叠满各式牌子的烟头,蛋糕的奶油黏在了各个角落。

徐曦不以为然,“这些我回头让阿姨来打扫一下,你可以睡卧室。”

“你家客房、主卧全都有人睡过,你觉得我会去睡吗?”沈容与喝了口酸奶,连带着口腔里残余的酒味一同咽了下去。

昨夜徐曦过生日,叫了一群朋友来别墅轰趴,喝酒、唱歌、打游戏胡闹了一整晚,场面一度混乱,最后没几个人能站起来出别墅,就连沈容与都喝了不少酒,醉倒在沙发上,醒来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徐曦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恍然大悟,“我喝断片了。”

她捡起地毯上的手机,朋友群里发了好几百条消息,有的是昨晚的照片和视频,徐曦看见某个视频封面,“唰”就点进去。

开头是一阵大笑声,很多人围在一块吵闹,“沈容与,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我能走直线!”

视频里的人大着舌头说完话,拎着酒瓶歪七扭八地走完了个直线,全场给她响起了掌声。

“我说我没喝醉吧!”

“哈哈哈哈哈。”

“听到没,我们沈大小姐没醉!”

又是一阵笑声,与视频外徐曦的笑声重叠在一起,“沈容与,你看看你这鬼样子。”

沈容与木着脸,“关掉,我不想看。”

徐曦一边给这视频点了保存,一边笑道,“昨晚你在躁期吧,这么放得开。”

沈容与没说话。

徐曦意识到自己猜对了,回头看她,“不会吧?”

沈容与:“不然呢。”

正常情况下,她怎么可能话这么多,一想到昨晚的自己在发酒疯,她真想穿回去把自己敲晕。

徐曦掰着手指数了数,忍不住担心道,“你这个月第四次到躁期了吧,这也太频繁了,而且每次持续时间又很短,就一两天结束,你身体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沈容与皱了下眉,是有些不对劲。

过去的四年里,她躁期是多于郁期,一般是发作一次持续三周左右,然后正常一段时间,循环两三轮躁期后,迎来下一个郁期。而这段时期躁期频发,郁期很长时间没来了。

“前段时间我刚去看过医生,没多大问题。”她说。

徐曦:“好吧,总比来四次郁期好....”

“你继续睡吧。”沈容与拿上搭在沙发上的外套,说道,“我走了。”

“别忘记吃药。”

“知道了,操心死了你。”

徐曦看着门被关上,叹了声气。

关于沈容与每个月的发病频率,她记得比医生都清楚。

回想起刚确诊的那段时间,沈容与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学习工作,只能通过金钱、酒精去消耗旺盛的精力和排解心理上的不安。以往那么不屑于沉溺于一时快感的人,居然有一天也会陷入纸醉金迷中。

身边第一次见沈容与的朋友说没想到,原来沈大小姐和他们一样是个会玩的二世祖。

她想说,不是的,她只是生病了。

过生日的这栋别墅离沈宅有段距离,沈容与忌惮下雨天,便就近去了滨江的大平层,她名下的房产每隔两天都会有专门的佣人去打扫,因此特别干净。

这儿是沈容与第一次来住,来着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干净的衣服去换洗,在浴室待了快一个小时,她方才满意的走出来。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落了下来,打在巨大的落地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这儿视野极好,原本站在这可以看见整座城市繁华的夜景,现窗外是乌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大冰已经把需要的书、衣物等东西从沈宅取过来,放在了客厅里。

沈容与把药吞了后,拿着自己喜欢的书躺在软椅上看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些倦意,把书反盖在小桌上,想着静静的闭会儿眼睛。

但手上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她伸手想去拿那两个核桃,却什么也没摸到,连带着心也变得空落落。

一阵心悸。

沈容与起身去翻大冰带过来的包,一无所获,几乎是一瞬间,她情绪跌入谷底,陷入崩溃之中。

手从包上滑落到身侧,膝盖重重地磕到地板上,她像是荒野中被麻醉枪射中的猎物,无法控制自己,身体悲伤地蜷缩起,狂风暴雨宛如从窗外转移到室内,刺骨的冰冷将全身浇了个彻底。

她进入郁期了。

阴郁占领高地,此刻她悲惨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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