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去描述人的一生?
从一声婴儿的啼哭来到世界,又在稀碎的哭声中离开。
她童年时特别爱哭,勺子掉在地上会哭,玩偶弄脏会哭,被大人做鬼脸也会哭。家族聚餐上,年老的长辈说,“这小孩一出生克死了妈妈,又每日哭声不止,这不是长久之象。”
而沈明达说,“我女儿一定会长命百岁,定会是个有出息的人。”
这些都是家里的佣人说的,沈容与不记得。江舒宁死后,她出现了自杀倾向,会拿刀划破自己的手腕,于是她决定去看医生,检测单那行‘抑郁症’的黑体字,她曾经在书上见过,她没想到自己居然如此脆弱不堪,这种病竟会在自己身上出现。
她按时吃药,到点看医,努力抗拒着独自存在于世界的孤独感,情绪却越来越反复无常,那点药物无法阻止冰冷的血液在血管中流动,灵魂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当时在江里死的是她就好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可事实是,她站在江舒宁的尸体上活了下来,因此她不能活得幸福无忧,她得痛苦的活着,这是惩罚。
时间治愈不了一切,只会在日复一日里将痛苦层层摞起。她吞了整瓶安眠药,从病床上醒来后,沈明达像是老了十多岁,眼睛透着深深的疲惫,“女儿,我只希望你平安。”
她让他失望了。
从那天起,大冰和二火开始形影不离的盯着她,把房间里那些“危险物品”清扫出去。每到郁期,把她带到所谓的安全屋里关起来,在重郁期拿着手铐把她锁住,用物理的手段阻止她情绪化行为。
方法是很见效,她挺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进入相对来说的平缓期。
可这次,她身边没有手铐。
从昏迷中笨重地醒来,沈容与艰难起身,弓着身子坐在沙发上,拨打号码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这是药物带来的副作用,明明她早该习惯,此时却突然感到十分悲哀。
这点悲哀成了厌倦愤怒,她把手机用力扔出去,重重地砸到电视机上,屏幕同她的理智一起变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响动后,房间变得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东西都不存在,只剩□□内那颗已经死掉的心脏和窗外的风雨声。
铁锈味蔓延在口腔里,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沈容与的痛苦,她流着泪,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砧板任人宰割的鱼,一个被情绪操控的提线木偶。
脑海里有个像她一样的声音在重复着她的缺点,满满的话语引起她对生存的厌恶。
“你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有什么用?”
“你可真是个害人精,克死了身边的所有人,你凭什么好好活着。”
“滚去地狱赔罪!”
“沈容与,还不去死,你在等什么?”
沈容与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撕心裂肺的渴望,渴望解脱,她用自己真实的声音回答了虚幻的自己。
是啊,去死吧。
大雨来临。
闻卿望了眼窗外的被风打落的花瓣,心里没来由的慌了一瞬。
她把手上那本名为“万能咒”的书放进抽屉里,拿出手机看了眼。
【WQ:快下雨了,记得关好门窗。】
距离她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沈容与没有回复。
虽然这符合沈容与一贯的作风,但是她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闻卿又尝试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WQ:画已经修好,什么时候来拿画?】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无人回应。
闻卿抿了一下唇,找寻了下通讯的功能,不太熟练地给沈容与拨去一个电话,显示关机。
刚刚的心慌感再次袭来。这种突如其来的焦虑如果出现在人类身上并不稀奇,可能成妖的生灵都带着灵气,对周围的事物灵敏度极高,更能够预知危险,何况是灵力极强的闻卿。
闻卿开始觉得不对,脑子里有很多念头闪过,但她什么都抓不住,只知道沈容与好似出事了。
她右手在空气中飞速划出了几道符咒,刹那间空中展开一卷光卷,她阖上眼睛,一点蓝光在网格中跳跃,最后定格在其中。
她悄声低语,“找到了,在这。”
再次睁开眼睛,她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
这是一片看起来最豪华的住宅区,即使是下着大雨依旧灯火通明,她能感觉到沈容与的气息在这附近。闻卿朝着其中一栋大楼走去,天空连成线般的雨点在她周围分散避让,走进大楼时,身上竟分毫未湿。
安保见有陌生人走进,开口喊住她,“请等一下,这位小姐,你是这儿的业主吗?”
闻卿问道,“您好,请问一个叫沈容与的女孩住在这里吗?”
安保:“你说的是沈大小姐,她确实住在这。”
“她住在第几楼?”
“这我不能告诉你,你也不能随便进去,我们没有收到业主放你进去的消息。”安保伸出手拦住她,严肃说道,“请离开。”
闻卿没有时间和他周旋,侧身对上他眼睛,一抹红光自眼底流过,安保瞬间僵住身体,双目无神,像是被定在了原地般。
“在第几楼?”她问。
安保张了张嘴,像木偶般念出数字,“四....十二楼。”
说完,他身体失去了任何力量,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抱歉。”
闻卿转身迈去,穿透空间来到门口,手轻轻一挥,大门随着动作轰然打开。
里面是一片黑暗。
客厅的窗户大开,风雨交织灌进,宽大的蓝色窗帘随着风在肆意飘动。夜间良好的视力,让闻卿看见阳台上站着个人影。
几乎在下一个瞬间,她便闪现在那人的面前。
“沈容与。”
闻卿喊着她的名字,沈容与闻声抬起眼,朝她笑了笑,“你果然不是人。”
看见她的笑容,闻卿居然有点不敢靠近,伸出手说道,“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是谁。”
沈容与脸色异常的苍白,她肩膀控制不住地在细微颤抖,雨打湿了她的后背,衣料紧紧贴着削瘦的脊背。
她说起话来有些困难,牙齿碰撞了好久,才发出声响,“我没想到,最后见的人会是你。”
“我一直骂你是精神病,其实我才是真的有精神病。”沈容与指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这里很难受,无论我做什么,它都很痛。”
闻卿轻轻应下,嗓音轻柔,用哄着她的语气,“我知道,我在这里。”
沈容与唇边微扬,讽刺的笑意在嘴角蔓延,“你不知道。”
只有我知道,心里有几千个伤孔在同时滴血。
我成了痛苦折磨手中的悲惨猎物,丧失了一切兴趣,无论这世界有多广袤,在我眼里不过也只是荒凉的峭壁。
天空响起一声闷雷。
“自杀者将入地狱,但又有谁知道,这也许是他想要抵达的终点。”
沈容与眼眸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她反身跳坐在阳台上。
闻卿慌了神,喊道,“沈容与!”
沈容与最后说,“你记得闭上眼睛,不然会做噩梦。”
结束吧。
早在四年前就该死了。
等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做什么挣扎。
她垂下纤长的睫毛,身体向后倒去,如同落叶般自风雨中飘零,从高楼一跃而下。
而阳台上的另一个人,在短短的一瞬间,随着她跳了下去。
沈容与下落的速度极快,耳边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周遭飞速闪过建筑正在随着她的降落一存存崩塌,她清晰的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
她安静地迎接那刻的到来。
直到,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她的指尖时。
空中的雨忽然变得安静又缓慢,连带着时间静止,身边的一切像是被刀划开成两个世界。
沈容与蓦然睁开眼眸,水珠模糊了视野,但她仍清晰的看见了所有。
在百米高空中,那个人以更快的速度向着她靠近,就在刚刚的那个瞬间,用尽全力抓住了她的手腕,以一个绝对保护者的姿态把沈容与拉到了身前。
她眸中泛着凌意,“我不允许你死。”
大雨磅礴,风声肆意。
闻卿迎着沈容与诧异的眼神,很突然地吻在她的唇角。短短的几秒钟,沈容与下意识去推,可唇间已然被咬破,血味在齿间弥漫,刺激着脊髓战栗。
闻卿瞳孔变成赤色,倒映着黑暗里流动的灯光,眼底复杂的情绪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她用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血珠,轻点在她的眉心。
然后,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缓缓将额头抵在她的额间。
“以吾之灵,以汝之血,结契。”
与此同时,远隔千里的储灵台产生异动。小妖一路跑进殿里,路上差点跌倒,只听小妖惶恐地喊道,“范老,储灵台刚刚震动了下,莫不是要塌了。”
“莫慌,是闻大人在使用妖力。”老者摸了摸胡须,声音有些疑惑,“只是这妖力怎么用的如此之多....”
沈容与额心顿感一痛,浮现出一星金光以网状式蔓延包裹住她的全身,一点点渗透进骨髓,与她的血肉融合相连。
一瞬间她完全动弹不得,直到金纹完全融入身体,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鬼东西....”
沈容与眼皮打颤,体力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闻卿抱着沈容与平稳落在地面,凝眸望着她的脸颊,声线温柔,“沈容与,别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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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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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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