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感在随着时间的转移化作细细密密的痛,余风意紧咬着牙关在地上打滚,身体上似乎有千百根银针扎在身上一样,耳鸣声响起,有一瞬间他甚至想破开门与柳云晖一起同归于尽算了。转念又一想,厨子有什么错,他可是个好人,自己让人家帮忙干了那么多的活,还想带着一起去死,简直比他导师那个周扒皮吝啬上一百倍以上。
一阵低吼声从喉咙里发出,门外响起了犹疑的敲门声,余风意没力气说话,但为了接下来活下来的自己的饮食能有所保障,他还是咬着牙,哑着声音道:“别跟我说话......我把门,锁死了,别担心,别理我。”
敲门声消失了,他寻了一个墙在那使劲撞,病毒狠他更狠,来啊,看谁能打的过谁,反正他也不用写文章了,有大把时间跟这东西耗。
楼底下又响起了哭声,让余风意原本筋疲力竭的身体又恢复过来一点,他满脸痛苦的又开始蠕动着和自己作斗争,小孩的哭声抽抽搭搭的,没有平时没写作业时吼得吓人。他母亲也没有再骂过人,只是安慰着他,让他不要害怕。良久过后,他蠕动累了,看着手脚上捆着的纱布被他咬的惨不忍睹,不由得乐了。行,还挺好,起码他的牙齿没变异成奇怪的模样,锋利到像刀一样深可见底的程度。
位于楼下的那对母子又开始对话了,小孩小声问:“妈妈,都末世了,我还要写暑假作业吗?”他妈回答,“你不写暑假作业干什么,就算是末日最后一天来了你都得把作业写完,那玩意又没闯进家里,快写,说不定这个东西马上结束了,你还得回学校上课呢。”
余风意又一乐,该说不说,这两个人的心理素质是真的好,起码比他交结业论文时愉悦多了,想起自己那个脑子里五百根筋缺了二百五十根筋的导师,生存的意志又多了起来,那玩意还没结束自己的生命,自己怎么能比他先结束。他曾经立下了活得比那人长命一百岁的愿望,因为丧尸而终结也太逊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咬牙鼓起精神头与病毒对抗。
其实忍住痛对于他来说不算困难,但忍住困是真的很艰难。潜意识让他不要睡,但他总是在不经意间睡着,醒来时看着解了一半的纱布总能吓醒,又赶忙把纱布缠了回去,又多包裹了几层。这种困倦感比他当初期末考试时还难受,不能睡,又没有手机可玩。进来之前他怕自己把手机摔了,放到卧室里安全的地方了。这种时候他真的很想念柳云晖做的米粥,感觉自己能喝两大锅,今天过去满打满算就喝了一碗粥,还没吃那看起来就很香的小榨菜。等他出去了一定要让柳厨子给他做可乐小鸡腿,蜜汁鸡翅,再摊个手抓饼,他那天从行李箱的缝隙里看见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有些失落的用粽子一样的手抱住了头,为什么会是他啊,他有什么良好的基因值得这病毒窥视吗,把他这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人搞的够呛。
这个屋子还没有被柳云晖装修,他爬行了几步晃晃悠悠起身,拉开窗帘向外面望去,楼下那些该死的丧尸还聚集在一块三三两两走着,但却难得的出现了星星,一闪一闪的看起来还真挺好看,他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星星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抽噎了几下。
一阵敲门声响起,柳云晖小心翼翼但关切的声音出现在门外,“意哥,你还好吗。”
余风意抹了两把眼泪,强压下内心的委屈,嘴硬的回道:“当然可以,那病毒是什么离谱东西,还能把我打倒,我跟你说,我已经百毒不侵了。”
柳云晖似乎轻笑了几下,“好吧百毒不侵的意哥,我给你讲故事,你听吗?”
“那得看是什么类型的故事,恐怖故事我不听,童话故事我也不听。”
“你倒是还挑剔,”柳云晖靠着门板坐下,想了片刻后说道:“我的大学故事你听吗?”
“行啊。”余风意换了个姿势,将脸面对着门口,蜷缩在了地上,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对这个题目产生了兴趣。
“我大学学的是法学,不是什么知识产权,社会学之类的专业,就是纯粹的法学。我高中毕业后,本来报了咱学校公安学类的一系列专业,结果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被我妈改了,不管我怎么说,他都觉得带公安这一类的专业都太危险了。然后我就生气了,直接趁着她和一堆婶啊姨啊的打牌的功夫偷摸收拾好行李溜出家门了。”
“我高中呆的不算是一个好学校,所以我考上了985,简直是学校五年难得一见的盛景,学校敲锣打鼓的把我欢送到了大学,第一次没克扣我的奖学金份额,我就拿着这笔钱买了个火车硬座,坐了二十多个小时来学校附近,找了个包吃包住的打工点。然后和我妈斗智斗勇,”说到这里,柳云晖笑着叹了口气,“我和我妈都是犟种,谁都不愿意先低头。直到开学前,我俩都没和好。”
“大学的时候,我也融入不进去我舍友的环境,我是很经典的六人寝,怎么说呢,不是会吵架,我们寝室内部一整个相敬如宾的状态,出去各玩各的,回来就很礼貌客套,这几年下来也没交什么朋友。上了大学就玩疯怔了,大一的时候还好,大二的时候那成绩,简直了,底线一降再降,最后是及格万岁的状态。虽然着急,但还是浑浑噩噩的玩手机。”
“帅哥,你长这么好看,大学时没有女生向你表白?”余风意觉得硌得慌,换了个面重新躺了下来。
“当然有,但是没答应。”柳云晖透过阳台看外面的月亮,“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宿舍里的人都谈,那我就不谈,成绩做不了最好的那个,在这个事情上就要更加特立独行一下,再加上我脸冷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心情不好一样,一般冷脸就没有人敢找我。话说,没有人向你告白?”
余风意想到这个就来气,“我大学没女生和我表白,我是我们小班生活委员,本来是啥事没有的一个闲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为了妇女之友,但干得都是开学领书这样的小时,有时候帮忙给那群女生们的小组作业拍个照,高中还有点桃花,大学的时候是一丝也没有了。不过......有男的跟我表白,我还吓了一跳,他说偷窥我好久了,看我做实验的英姿就喜欢上了我,想让我当他男朋友,然后我就让他麻溜滚蛋。”
柳云晖闻言挑了挑眉,“怎么,恐同?”
“那倒不是,我喜欢人倒是不在意男女,但起码是我喜欢的类型,那人说偷窥了我半个月左右了,吃饭都要看着我,听起来就可怕。”
“你的恋爱观和我一样,”柳云晖愉悦的打了个响指,“幸好那个偷窥狂不算有耐心,半个月直接暴露了,如果到大学毕业你岂不是恶心到吐。”
“是啊,不过我们宿舍和你们不一样,学长你不知道吧,临床医学八人寝,不过我们之间相处的还行,除了没有老乡可以一起回家,一切都好。但是我们宿舍是恋爱绝缘体,原本谈了恋爱的在大二基本上都分的差不多了,最终整个寝室都放弃谈恋爱,说这个恋爱不谈也罢。”
“哈哈哈哈,你们专业的理念不是寡王一路硕博吗,每次期中,13周,期末考试,都能看见你们医学大专业和我们法学大专业的人痛苦的背东西,食堂里都是人,买完饭吃完饭就在食堂开始背书,颇为壮观。”
“没办法啊,专业的书厚的能把一只丧尸锤死了,我就是为了不背书高中才选的理科,谁知道大学还要背,早知道不学医学了,头发少了不少,知识没增长多少。至今,每年放假回去,我爸妈都不敢让我看病,叫我别霍霍他们。”
两个人挑了些各自专业有趣的事情聊了很久,从大学,高中一直到小学,期间余风意身体里的病毒也折磨过他几次,但都被他硬生生的忍了过去。有人能在和他萍水相逢的时候与他交谈这么久,就算为了这份情谊,他也会努力活一活。
这种场面着实很奇怪,两个人交谈一会,屋内就开始出现惨叫声,屋外的人急忙安抚,就这样慢慢折腾了大半夜,余风意是干脆动弹不得,柳云晖是还有点力气,只是精神状态都不太好,眼下挂着浓浓的青紫色。
“我干脆下次痛的时候,一直笑就好了。”
柳云晖听着余风意有些沙哑的鸭子声,有点想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是谁给你的启示。”
“我们高中班主任,”余风意用纱布抹了把汗,“我们班主任每次都会被我们气的头疼,在一次上课的时候他说下次不生气了,他要学会大笑,因为笑一笑,十年少,他要多活几年,不能被我们这一届气死。”
“是吗,”柳云晖试着站起来,但全身酸痛,根本没有力气,手也麻的动弹不得,他只能作罢,“你饿吗?”
“饿啊,我想吃油焖大虾,水煮鱼,可乐小鸡腿......我好饿啊,”余风意感觉自己是真没力气了,根本动不了一点,他困得要死,但现在却到了怎么睡都睡不着的地步了,想笑根本笑不出来,想叫也根本叫不出声。
“你如果没有异常感觉了要不要试一试是不是安全了。”柳云晖疯狂摇动自己的双手,酸麻劲过去后,他扶墙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厨房在一次性纸杯子里倒满了凉白开。
余风意勉强抬起手把门锁打开,看着柳云晖站在屋外的身影,顿时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快哭出来了,“晖哥,我要死了,你怎么一股灰味儿啊。”
柳云晖蹲下身把水杯放在余风意嘴边,“点到即止,一身灰味儿的晖哥还得给你做饭呢,你家没有虾和鱼,今天吃可乐小鸡腿怎么样,再给你摊个烤冷面,酸酸的开胃。”
“这可真是太好了,”余风意咽下一口水,只感觉嗓子火辣辣的,“我现在饿成这样,都不想把你吃了,可见我是真好了。”他是真怕自己变成那种怪物,也怕自己连累其他人,即便自己本质是一个自私懦弱的胆小鬼,也有想做英雄的时候,但对于此时饿得快要啃树皮的他来说,此时的柳云晖就是他的英雄,没有之一。
厨子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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