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注视着前方路况的迟君莫,忽然笑了:“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图书馆,但周围种了许多高大的鱼木树,所以媒体这次根本拍不到我们的!。”
迟君莫从后视镜里看到洛飞笑轻轻点头的样子,自己也会心一笑,其实他们只想两个人能安静地待一会儿,毕竟迟家的佣人实在太多了,老是花前月下的总会被人碰见。
一汪窄窄的水渠绕了大半个图书馆流水潺潺,波光莹莹,外头的鱼木树,树身很高大,上面密密麻麻的花苞大多还没来得及开放,在阳光下,只是一抹温柔的淡黄色。
“听说鱼木树花期盛放时很美。你们图书馆对外开放吗?”负责接待他们的只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既看不出聪明也看不出漂亮。
“以前不需要预约,可每天来的人特别多,乱糟糟的,我们馆长嫌败光了意境,最近才决定闭馆的。”
洛飞笑心想这应该是自己身边唯一一个不爱钱的人,可惜今日无缘相见。
“你们馆长什么时候会来这里?我很想见见他。”
水泥筑成旋转楼梯,台阶很是陡峭,旁边的楼梯扶手也像一个躺下来的水泥柱子,表面十分粗糙,洛飞笑摸了摸,决定还是不碰得好。所以她跟那位小姑娘说话时,眼睛一直死死盯着脚下的台阶,人家并未从她身上看出一丝诚意。
“最近我们馆长女朋友正在做月子,听说他宅在家里根本不出门。前段时间他堂哥结婚也只是托亲戚转送了份礼物去。”走在最前面的姑娘回头很自然地笑了笑“我们店里有留言簿,待会我拿给太太您!”
这个图书馆面积非常大,四壁的落地玻璃,让光线特别充足明媚,临窗的木椅子上有柔软的小棉垫子,坐在上面十分舒服。
人们读书累了,一抬头就能看见蓝天白云下清波荡漾,中间是似锦繁花,若大的图书馆因为闭馆的原因显的格外空旷而安静,倒是叫他们称心如意得很!
洛飞笑指尖总是有节律地滑过面前的书,那些在阳光里漂浮着的尘埃一颗一颗地全都落在了她紧身的黑色T恤上,她的肚子已经显出小皮球似的模样,但腰肢并不像一般孕妇那样笨重得像是一个胖胖的泰迪熊。
坐在她身边默默看着她迟君莫伸手,轻轻帮她掸掉她肩头的尘埃,结果不小心碰到了她越发明显的锁骨、忍不住扬扬嘴角接着又红了眼眶,于是迟君莫赶忙走开了,去拿自己拜托那位负责接待他们的小姑娘帮忙煮的咖啡。
迟君莫将咖啡放在洛飞笑的手边,结果突然合上了书,抬起头睇视着他:“你听谁说孕妇可以喝咖啡的?”
迟君莫嫣然一笑:“我特意问过医生,医生说可以少喝一点,但不可以喝太多!”
“《生命的轨迹》是什么?” 迟君莫拿过洛飞笑看了很久的书,本想和她分享些什么,结果翻了很多页之后,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没有看懂,只好转从书名下手。
“你很快就会出轨的?而我也许并不一定会原来你!”洛飞笑端起香浓四溢的咖啡,犹豫不决嗅取着香气,她是个习惯了小心翼翼的人。
“那你提前告诉我是对的!从今天起我会避免和一切异性的不必要接触!”迟君莫纯真地大笑,故意露出自己讨洛飞笑喜欢的孩子气:“刚才那个小姑娘把咖啡递给我的时候,故意碰了下我的手,以前我堂弟,就是他们馆长总使坏怂恿过她向我告白……我堂弟他其实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飞飞你不要把他想得太美好了,失望的!”
“他为什么不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理由刚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那你母亲为什么至今不露脸,你们这样对我,是集体协商后的决定吧!”
“她是个比较自私的人,所以有时我不大喜欢她。”
“迟君莫,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
“是!”
说着迟君莫悄无声息地将一条镶着海蓝宝的手链戴在洛飞笑的腕间。
于是本来情绪激动的洛飞笑,也只好作罢了。
一颗一颗切工极好的椭圆形海蓝宝乖乖地镶嵌在一条不重的18k白金链子上,没见半分首饰该有的奢华贵重,只一串晶莹剔透而已。
光天化日之下,又恍如无物。
“孩子他爸,你觉得现在身怀六甲的我,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你的话呢?”
“链子上刻了我们俩的名字,不是小名,更不是英文名,是我们印在户口本上的名字!”迟君莫说着说着自己愣了一下,然后马上正色道:“飞飞,你户口本上印的是‘洛飞笑’三个字吗?”
把车子扔在大宅的大门外,迟君莫手里提着食盒匆匆奔向后院找洛飞笑,里面装得是熬了很久生菜鲮鱼粥。
沿着正中的甬道,一路疾步,绕过高高的假山,小竹林中洛飞笑趴在灯下的石桌上一动不动,像是正在甜美的梦中。粉色针织斗篷的帽兜盖住了她小小的脑袋。
迟君莫走上去,将食盒里的保温桶取出来搁在石桌上,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帽兜顶部圆滚滚的绒球。
洛飞笑身后竹影婆娑,沙沙作响,他顺着竹子往上看,竹叶间映着一轮皎洁明月。
“飞飞,生菜鲮鱼粥还不错,起来喝一点再睡吧。”洛飞笑被迟君莫直接掀开帽兜,用手指轻轻截脑袋直接给截醒了,她不气不恼地打了个哈欠,连忙收拾起石桌那两三个揩鼻涕的纸巾团。
她体恤佣人每天打扫这偌大的院子十分辛苦,不忍心扔在地上,就撩开斗篷一把塞进了里面的睡衣口袋。
“你这个动作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那些特别老特别老的老妈子!”迟君莫一面给洛飞笑盛粥,一面笑着说。
洛飞笑没心思理睬他的话,接过碗就忙着一大勺接一大勺往嘴里送粥,虽然她的鼻炎犯了,头疼得要死,但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填饱肚子才行。
“我姑奶奶说了一大堆“补中开胃,益气行血”之类的话,我懒得听,反正应该比昨天夜里你从后院厨房偷来的那个猪肉韭菜馅的馅饼,更有营养一些吧。”
“亲爱的,谢谢你!谅解我不去参加老姑奶奶的寿宴,我真的不想让家里的亲戚都当我是个‘鼻涕妞’!”洛飞笑忍不住用手去摸食盒上好看的祥云纹。
“再亲的亲戚对我来说都只是外人,你、我还有我们未来的孩子,我们才是一家人!封建家族虽然规矩多,但你以后装装样子就可以了,谁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影响了自己和孩子的健康!”
“嗯,我懂我懂……现在的生活让我有几分做小说女主的感觉,真有趣!”
洛飞笑一口气喝下两碗生菜鲮鱼粥,填饱了肚子,饶有兴致,叫佣人取来,“田字格”纸和钢笔。
一笔一画地用行楷写下自己以前喜欢誊的一些诗文,她从小练字,奈何时而“潇洒俊逸”时而“小心翼翼”。
写完字的纸,被她扯下来,三三两两丢在石桌旁,让一阵微风统统掳进竹林深处,待他日大雨倾盆,与落叶一同化作院中一寸芳泥。
月朗风清,竹叶上不知不觉生了一层霜露,却只得瑟瑟发抖。
洛飞笑孜孜矻矻一首诗未写完,就如同那些被自己扯下字纸一样身不由己的,被迟君莫强行掳到楼上卧房休息。
月华似练,徐徐凉风,吹起压在钢笔下字纸的一角,纸上的墨迹已干,未写完的诗句传说是藏人喇嘛仓央嘉措所写——
“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
我摇动所有的转经筒,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
可惜字迹太过娟秀,显出一股小女子气,难登大雅之堂。
和洛飞笑举行婚礼的前期迟君莫特意叫人在他们卧房露台上的小花圃里种满的千日红,因为迟迟等不到花期,他晚上躺在摇椅上看星星时觉得景色肃杀,几天前又叫人在中间挖开一块,做了个微观盆景,有两棵可爱的小松树、很多生机勃勃的多肉、还有龙猫和它的朋友。
于是之后的几天晚上他们夫妻二人志得意满在露台上相偎相依直到深夜,不出所料很快洛飞笑就病倒了,因为她坚称自己只是普通的伤风受凉,不想兴师动众。
迟君莫只好日日应酬完急忙赶回家,换下西装,沿着逶迤小径,悄悄地到晚上几乎没人出没的佣人厨房去煮姜汤端回来给她喝。
洛飞笑因为有痛经的老毛病平日喝贯了姜汤,加之又是迟君莫亲手煮的,便坚持喝了一两个星期。
洛飞笑每天喝下姜汤倒头就睡,精神养得太好,无处发泄,她才会有闲情逸致每天下午不睡午觉,跑到后院湖面水榭里陪着那些络绎不绝上门拜访的富家太太们。
喝茶搓麻,她和迟君莫的婚礼早就被媒体报道得人尽皆知,就连近日她去医院做产检的照片也时常见出报端,在大家心里迟氏和福泽联姻对整个商界的未来有着长远的影响,所以上门拜访的太太们十有**精心给她准备了礼物。
渐渐地那些太太们开始喜欢和洛飞笑搓麻,她出牌干净利落,言谈风趣幽默,时不时不显山漏水地喂一张牌给别人,无论输赢都嫣然一笑了之,更不会迟到早退,从头到尾规规矩矩地坐着,偶尔开口问的尽是旁人的八卦。
众人交口称赞,洛飞笑不亏是大家闺秀.吕竹烟也因为洛飞笑收获了不少赞誉。
洛飞笑在镜子前面戴上光芒四射的红石榴发夹,是用红色碧玺和纯洁无暇的钻石镶成的,小巧精致。是平安夜那晚吕竹烟亲自送到她房里的圣诞礼物,据说是特意为她定制的。
洛飞笑心里千分喜悦万分感动,涓涓细流般的在心头静静地淌。
某日洛飞笑路过东厢房,听到里面传出曲调慷慨激昂的古琴声,她情不自禁地站在院中的柳树下,击掌附和。她知道这曲子名叫《捣衣》——传为唐代潘庭坚所作,描写秋凉时节,独自留守家中的妻子在河边洗衣服时,想起了自己镇守边隅的丈夫,心中满腔的相思悲苦之前。
洛飞笑暗地里向陈妈打听才知道出身官宦人家书香门第的吕竹烟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是后来随夫征战商海日日戎马倥偬,就一样样丢下了,如今暮年想要再一样样拾起来怕是难了。
洛飞笑便动了效仿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念头。
吕竹烟是迟君莫的祖母,又是现在迟家说一不二的当家人,她若想以后在迟家好好的生活下去,和迟君莫夫妻和睦,就应该想尽办法地去讨吕竹烟的欢心。
用上好的西湖明前龙井和一把大学时游太湖在工艺品店买的手工紫砂壶,洛飞笑成功的收买了门房的丁爷爷,于是这次她终于能大摇大摆地走出迟家的大门。
年轻的网约车司机十分配合地把车停在盘山公路旁的一大丛七里香后面,等洛飞笑上车后才发现,司机小哥因为花粉过敏,正在车里喷嚏连天面红耳赤,就忙在自己包里翻出过敏性鼻炎专用的喷雾递给司机小哥。
车子一路从城东依山傍水的富人区开到城西郊区的那块著名的由鱼塘改建的普通居民区。
结果却发现街上店铺林立,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行人来来往往异常繁华热闹,坐在出租车里的洛飞笑差点犯了胡思乱想的老毛病,开始思考“财富对于人生的意义”之类特别愚蠢的问题。
让洛飞笑慕名而来的是一家在网上很有名的古琴馆,其实算重会“故人”,当年还在上小学的她,暑假在家看电视直播的青年民乐大赛,便十分着迷这位女馆主方瑶,方瑶抚琴时眼中有种不可方物的冷艳孤傲。仿佛真的目空一切,又仿佛只是痴迷忘我罢了。
说到底那时的方瑶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无比纤弱的身子,豆蔻的模样,如今整15年过去了,却让洛飞笑对此仍旧念念不忘!
但她没有想到,一个的古琴馆会如此的气派逼人,独栋的四层小楼,宽敞而安静,青砖绿瓦,古色古香。前院三米多高的天井下面,以次纵伸排开四个不大的喷水池,她经过时,有意仔细看了看池身边缘分别刻的是,春桃、夏荷、秋菊和腊梅,寥寥几笔,似真似假的,十分有趣。
方瑶一袭轻纱白袍,独自站在院子中迎她,胸前挂着件祖母绿的翡翠福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光彩夺目,远远胜过了已经中年发福的主人。
“迟太太拜托您以后还是多带个人来吧,瞧您这身形估计才三四个月,万一您不小心在路上摔上一脚,会很麻烦的!”方瑶像是抬眸轻轻看了洛飞笑一眼,其实在心里早就将她一番仔仔细细的打量。
没错,洛飞笑在报名前的确是亮明了自己真实身份,不然她一个这把年纪的孕妇,连琴都没有摸过,怎么可能进得来这家业内久负盛名的古琴馆学习呢!
“您放心,我来回的路上会小心的!”洛飞笑嫣然一笑,甚是好看“我该叫您什么?”随后她脑袋又卡壳了。
“您叫我方老师,你叫您迟太太!”方瑶微微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飞笑当即觉得受宠若惊,连忙道:“方老师您叫我飞飞就行!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感觉好像很爱我一样!”
方瑶点了点头:“好的,迟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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