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乐极生悲”的刘湘湘发现病房里来个陌生人，洛飞笑主动走到迟君莫的身边，她向刘湘湘介绍迟君莫是自己的丈夫。

她满腹私心的想着，假如有一天刘湘湘知道是迟君莫为小蓓蕾捐献了骨髓时，会真心赞她选老公的眼光比普通女孩锐利深刻，不只是一时被美貌冲昏了头！

离开病房前，洛飞笑还是忍不住叮嘱刘湘湘从现在开始就不要整天哭哭啼啼的，会给小蓓蕾留下心理阴影的，另外让她不要老去主治医生那里哀求快点给小蓓蕾做骨髓移植手术，要给捐赠者一点准备的时间。

安静的医院走廊里，迟君莫牵起洛飞笑的手，自从刚刚见到小蓓蕾之后，他忽然开始厌恶消毒水的味道啦！

被迟君莫地扶进车里，洛飞笑隔着半开的车窗淡淡地问迟君莫：“你现在觉得值得吗？”

“尽管我此刻还是觉得有些‘不值得’。毕竟我比她的社会价值高出N倍来，但是今天我瞬间明白了，每个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她妈妈需要她！”

隔着被摇上的车窗，洛飞笑看见了迟君莫转身时嘴角浮现出的温暖笑容。

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笑，她第一次开始幻想迟君莫当爸爸时的样子，或许情况要比自己想得糟糕很多，但一定会非常有趣。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宽敞的露台，迟君莫一面挽着衬衫的袖子，一面将枝蔓繁复的吊篮，挪到露台的另一头，扫清周围方圆一米内，所有有可能让洛飞笑分神的东西。

“飞飞，你到底会不会打针呀，为什么笑容看起来怪怪的？”

迟君莫无奈望着洛飞笑那一脸嫣然笑意，撇了撇嘴角。

“姐姐，你这个中途折翼的白衣天使，应该明白人命关天的严重性吧？”

“我笑是因为我从来没想过，我竟然可以在自己喜欢的人手臂上做静脉注射，如果我早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心狠手辣，就不会在读了三年的临床医学之后又选择退学，那样即使以后家道中落也有个傍身的手艺！”

洛飞笑喋喋不休中药液已经推完，她利落而温柔地拔出针头，颔首低眉地看着迟君莫的眼睛。

“疼么？”

“折翼的天使姐姐，您的技术很好！”

“多谢，夫君夸奖！”

“老婆，如果你依旧想当医生的话，等宝宝出生后，你可以回校重修！”见洛飞笑只是轻笑一声，迟君莫不禁若有所思。

“算了吧！还是留在迟氏吧，和你在一起我比较安心。”洛飞笑得意洋洋收起桌上剩余的药剂，这种增加造血干细胞的动员剂每隔12小时注射一次。

后天就是采集造血干细胞的时间了，迟君莫从自己的私人医生那里得知，外周血分离采集造血干细胞的过程大概只有三四个小时。

虽然听起来好像没有太大痛苦，但他听着听着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尿毒症晚期患者做血液透析的情形。

莫名的悲从中来，觉得人生苦短前路叵测，结果只食了半碗洛飞笑亲手煮的小米海参粥。

思来想去，斟酌良久，洛飞笑决定穿那件自己十八岁前唯一的吊打连衣裙，她还配了个个清新脱俗的美好妆容，不知道是不是想重新找回那些白白浪费掉的豆蔻年华。

情不自禁地将手伸到窗外，可能就是为了雨滴落在手背的时候，跟了一起打寒战。

洛飞笑不经意低头看见刘湘湘在楼下的花园里，急匆匆地奔跑，雨衣帽檐上的水珠也急急地滚下来，她怀里抱着一只很小的泰迪熊，乖乖躲在她透明的雨衣里。

一直目送刘湘湘跑进住院部大楼，洛飞笑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迟君莫在对自己说话，他正在采集造血干细胞，身体不能动弹。

“飞飞，你冷不冷？冷的话，就自己披上我的外套。”

“虽然外面在下雨，但总归是春天，不会随随便便就冻感冒的！”

说是这么说洛飞笑还是披上了迟君莫的外套，然后她继续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和风细雨，芳草萋萋。

天渐渐阴下来，让洛飞笑身上的深蓝色棉布裙子显得更加旧了一些，幸好上面有些盛开的白色小雏菊，使它看起来依旧是有几分好看的。

“飞飞，你这裙子挺好看的！”迟君莫让手肘处的静脉采血针弄出了不太安详的神情。

“没错！它的确很好看！是我妈妈当初在商场大减价时花45元钱买给我的。”

洛飞笑走到床边，她满脸轻松地伸手揉了揉迟君莫的脸蛋。

“这个没事的！亲爱的你不用太紧张。”

“飞飞，你知道胡蝶骨是哪里么？”

“怎么了，你肩胛骨痛呀？那可能是因为长期伏案引起的肌肉痉挛。等我有空了给你找个靠谱的推拿大夫!”

“你的蝴蝶骨很可爱！你不知道，以前我们住在徐阳街的时候，很多个午夜时分，我都会执着地等你睡着了自己才合眼，因为我真的好想等你睡着了偷偷咬它一口，可你好像并不是很解风情的样子，所有我怕你醒来之后会揍我！”

“如果咬得不很重的话，我会轻轻打的！”

“……”迟君莫微微点头，然后他安心地合上了眼睛。

楼下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几棵又矮又胖的棕榈树旁好像有只迷路的暮眼蝶，跌跌撞撞，它在树之间来回飞舞，可能错把这阴雨绵绵的上午当成了黄昏，外出闲逛，不料赶上雨天，急着找个静谧的地方躲雨。

洛飞笑瞬间觉得自己就是这只自作聪明的蝴蝶，然后她偷偷地笑了笑。

尹克悄然无声地推门从外面走进来时，他手上拿着铅笔和素描纸，西装笔挺的简直像去参加自己儿子的入学典礼。

但下一秒他却嬉皮笑脸地望着迟君莫，他恳求迟君莫做他的素描人像模特。

洛飞笑以前在网络简介里看到过尹克自幼学习美术。

可想不到，尹克的艺术天分竟然不低于他撩拨异性的水平，从气质到神韵，统统跃然纸上，不过不是迟君莫在外人眼中那种极度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而是他灵魂里挥之不去的少年气。

不想继续当这俩人的“电灯泡”，洛飞笑借口上厕所溜出了病房。

见她独自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不久前与她滔滔不绝忆往昔峥嵘岁月的小学妹，端来一杯茶香四溢的热茶给她，明前龙井。

那个学妹说是几天前一个病人硬塞给她的，现在自己取之于病人用之于病人，既没有丢了白衣天使的医德，也不算在巴结洛飞笑这个社会名流。

洛飞笑哭笑不得，比起那些绞尽脑汁给医生塞红包的病人，这位算不算是格调高雅之人？！

天边烈日炎炎，简直要热晕地上成群结队的小蚂蚁。

洛飞笑从那些小蚂蚁身上盖着的紫苏叶子上走过，她躲在迟君莫的遮阳伞下头，与迟君莫并肩，大步迈进了书店。

不知道为什么书店竟有些人满为患，每一个书架附近皆是“人头攒动”。

洛飞笑在一排被人搬空的人文类图书前面，看见了穿着天蓝色白条纹衬衫和米色高腰裙的赵玲，将书搬空的人正是她，那一刹的靓丽脱俗，猝不及防地让洛飞笑心脏漏跳一拍。

“大老远的，我只看见一个穿白色衬衫的孕妇，想不到是您……还有少爷！”

赵玲轻轻扫过不远处替洛飞笑排队买单的迟君莫，含情脉脉地笑了笑。

“少爷他来陪我来买几本书、”洛飞笑绕到书架这边来，打量着赵玲身上的衣服：“你这衣服的腰窝处，一朵很小的镂空蔷薇花，可真别致！”

“我们乡下人喜欢自己车衣服，我胡乱弄的。”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赵玲把那些书又都放了回去，然后她两手空空地离开了书店。

“赵玲美得让人，过目不忘，想法又别具一格。总而言之，十有**只看得上你这样的男人。可是如果哪一天深陷到无法自拔的程度，会将心爱的男人一块连根拔起！”

“飞飞，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洞察力，尽管它们偶尔很偏执！”

书店前面用七八层高的台阶，洛飞笑格外努力地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行动笨拙的孕妇，可能是太过努力的关系，她脚上的一字拖鞋无比轻快地直接飞到台阶下的柏油马路上。

一只拖鞋突然“从天而下”，搞得马路上人心惶惶，行人纷纷忙着闪躲，还好走过来捡拖鞋的迟君莫足够从容不迫，他还和迎面而来骑脚踏车的少年会心一笑，好像在炫耀自己太太有过人天赋。

在午后最炙热的阳光里，迟家的这座老宅美得像是古风游戏中美轮美奂的三维布景。

静谧而庄严，红墙绿瓦下，白玉栏杆旁有许多垂柳和绿油油的青苔。

一个格外寂静晌午，是往常吕竹烟练字的时间。

洛飞笑抱着两大盒超级贵的面膜溜进吕竹烟的书房，每盒三千元的价格，几分钟前还让她心疼地咬牙切齿，可此刻在屏风前面的她却是一副笑容嫣然的乖巧模样。

“奶奶您是不是在里面小憩呢，我能进来吗？”等了一下下，洛飞笑忍不住将头探进屏风里面，瞅了瞅。看到床幔里空荡荡的睡榻，她失望地叹了口气。

绕到屏风后把拿在手上的面膜放在黄花梨书案上，起初她只是因为吕竹烟的黄花梨书案用料太好而惊讶不已（如金似玉，纹路栩栩）后来她开始好奇压在《黄帝内经》下面的信纸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耐不住好奇心的趋势。

洛飞笑小心翼翼拉出书下的信纸，她丝毫不敢移动书的位置，慢慢地将折叠的信纸摊开，在案上铺平——手指点染出的字迹苍劲有力更胜一筹，众所周知吕竹烟自幼饱读诗书，一手极潇洒的草书写到如今耄耋之年。

洛飞笑小声地读了一遍上面的字——是一个生辰八字，时间在今年仲夏，比她的预产期早了差不多半个月！

长夜漫漫，洛飞笑一个人在床上呆坐了好久。

“克妈佑父”的生辰八字，她苦苦劝解自己许久之后心中仍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谈不上恨，懂得是人之常情，她要怪只能怪自己命太好。

父亲精明过人又中年离世，留下万贯家财给自己这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孩。

灯火通明的院子，洛飞笑沿着小路独自来到后院，找正在那里修篱笆的迟君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