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是他

沐言乐当然理解，瞬间由心而发出同是天涯流落人的战友情。

“若今日宋大人与我明说，我会拒绝他，但宋大人只是让我教姑娘诗词，并没戳破用意，我也不好揣度长辈的意思去主动开口，”傅云盏解释自己为何不把自己有心上人的事，告诉宋御史。

沐言乐捧着书，“傅公子不必在意，我也有心上人了。”

傅云盏一愣，这姑娘有趣，竟也与自己一般应付的想法。

“我与父亲和兄长都说过，可他们不赞成，非说我那是仰慕，不是喜欢，”沐言乐觉得可以和傅云盏交流一下心得，“傅公子，你的心上人，也喜欢你吗？”

傅云盏摇头，面泛苦涩。

“她不喜欢你？”

“我不知道，或许……曾经喜欢过，”傅云盏因幼年家变，很少与人说自己的心事，但也不知为何，顺着沐言乐的话就说了出来。

“那你问过她，喜不喜欢你吗？”

“自然没有。我在等一个时机。我有一种感觉，现在开口，她会拒绝我。我怕若开了口，我们的情谊，也就走到头了，”傅云盏道，“所以现在不问的好，至少我还可以时常与她说说话。等时机成熟，自然而然的，就说出口了。”

“我也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沐言乐叹气，她原本想去问章哥哥的，听傅云盏这么一说，打消了念头。

傅云盏说的对，万一她问了，章哥哥拒绝了她，再也不理她了，那还不如保持现在这个样子，自己能经常见到章哥哥，与他说说话。

两人抱着书，聊着聊着就回了前厅。长辈们都觉得两人十分般配。天色不早，沐侍郎一家也准备走了。傅云盏和宋御史送他们到了门口，也告辞离开。

马车上，沐清风一直记挂着吴芷英和妹妹私会，问沐言乐，“你觉得傅大人如何？”

“是个好人，，”沐言乐托着腮帮子，想象着傅云盏的意中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一定能找到比我好上千倍百倍的姑娘。”

“你这孩子……”沐侍郎这一晚上的心思都白费了。

“大哥，上次与你说的，让你去问章哥哥，喜不喜欢我，你就别问了。”

“你不喜欢章明了？”难道妹妹移情别恋上了吴芷英？沐清风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自然是喜欢的，”沐言乐道，“但我想再等等。”

等时机成熟，自然而然的，就说出口了。

这一趟，她证明了自己的运气，好到了逆天，这才是让她最高兴的。

晚风瑟瑟，青苔古道上，留下了一串马车的轮印。

*

运气变好了，日子还是照旧，一天一天的过。

沐侍郎每天早起上朝办公，沐夫人张罗一家人的饮食起居，沐公子把省下来的私房钱艰难的藏进床底深处，宋晓雯不小心经过，默默离开，装作什么没看见。

沐言乐多了个诗词先生，看书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傅主簿来了两次，给她带了几本诗集。两人心照不宣，只聊诗词，沐言乐的学业和见识，突飞猛进。

这日，天阴沉闷，沐宅的后院，喜鹊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叫个不停。

诗词读不进去，沐言乐想出去逛逛了。

由于运气变好了，沐言乐再也不怕喜鹊在她头顶拉屎，出门前必带的斗笠和雨衣也都收起来了。

想自己可以开开心心的出门，再也不用烦心那些倒霉事，沐言乐嘴角弯弯，哼起了小调。

这个月，母亲刚给了她零花钱，她准备带小月去晴雪阁吃一顿好的。

皇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在东边。晴雪阁就坐落在那里。三层阁楼，上面两层包间，底层大堂。日日客满，虽然贵了一些，但菜品胜在精致和创意。

沐言乐喜欢吃那里的豆花，是晴雪阁中极少数她能吃的起的。

“姑娘，您真不带伞啊？”小月还是有些担心。

“我一出门，天就晴了，”沐言乐对自己的运气很有信心，这些日子她百试百灵，比钦天监算的还准。

果然，她一脚踏出了大门，阴云散尽，太阳挂上了蓝天。

两人走到东城主街，两边都是商铺，米面粮油，金银珠玉，还有推着小车叫卖的摊贩，往来琳琅，十分热闹。

沐言乐经过一家饼坊。

“姑娘，帮忙试吃一下，刚出锅的酥饼，”老板把两人拦了下来，“这是新品，想着给客人试吃尝尝，收集点意见，不要钱。”

“谢谢，”沐言乐和小月一人拿了一个。

“可好吃？”老板问。

“有点甜，”沐言乐也不能白吃，改进意见还是得有的，“可以少放一点糖。”

老板连连点头，“这都被姑娘吃出来了，我不小心手抖多加了一勺糖。谢谢姑娘，再送您几个，留着回去吃吧。”

沐言乐手里又被塞了一大包。

小月嘀咕，“姑娘这运气，说不定在晴雪阁也能白吃一顿。”

沐言乐把酥饼给小月，“别光想着占便宜。”

“是姑娘运气好，怎么能说占便宜呢？”

沐言乐只是说说，这些日子，她安心的享受着一切好运。

因为这是老天爷欠她的运气。

两人继续走，看见晴雪阁的阁顶了，天上突然打了一声雷。

“坏了，要下雨了吗？”小月后悔没坚持带伞。

“不会吧，”难道她的好运有时间限制或者次数限制？

沐言乐和所有街上的人一起望天，太阳还在，没有下雨的意思。

“什么鬼天气！”

“就是，出着太阳打雷！”

“会变天吗？”

“钦天监说今天阴天，结果刚刚出太阳了，现在又打雷，真是怪了。”

周遭议论纷纷。

“姑娘，我们回去吧，”小月怕真下雨。

沐言乐想起父亲生辰宴时，好像也是非常诡异的天气。

就在那一天，她的运气变好了。

她下意识的向着四面八方，漫无目的寻找，或许这里有能够解释她运气突然变好的原因。

熙熙攘攘的人流，挡住了她的视线。

是她疑神疑鬼了吧？

“快走，听说晴雪楼打折，第一百个人免单！”身边有人匆匆而过，说到。

第一百个人免单？还真能白吃一顿。

沐言乐拍拍脸，运气啊运气，你一定要给力一点。

她拉上小月，往晴雪楼走，忽然，她看见人群中的一个男子。

男子正在一个小摊位前挑选着什么。

“是他？”

沐言乐迅速用衣袖挡住脸，左右看有什么遮挡之物。

见身旁一个算命摊子前，支着一块木板，上面写着“百算百灵，童叟无欺”，沐言乐小步挪过去，蹲身向下，将整个身子藏在了木板后面。

“姑娘……”

“嘘，”沐言乐比划着让小月不要做声，“快过来挡着我。”

还好，男子那天在沐府，并没见过小月，还不知小月是自己的贴身侍女。

算命先生见牌子后面多了个人，摇了摇八字胡，“姑娘可是算命？”

沐言乐道，“我借你家牌子一用，你做你的生意，全当看不见我。”

“姑娘既来我摊子，就是有缘，山人自然是要给姑娘算一算的，”算命先生把手中铜钱一掷，落在桌面八卦图上，“姑娘是想算财富，算寿数，算亲缘，还是算姻缘？”

沐言乐没搭理他，眼睛一直瞅着男子，好在男子专注的买东西，没往她这儿看。

千万不能让男人发现她。

这几天她运气太好，好的有点儿虚无缥缈，她一度以为老天爷要把这十四年来欠她的运气都还给她，将来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都会是好事。直到今天突然遇到了这个让她难堪至极的男人。

生辰时那一吻，仓皇而逃，那是她第一次和除了大哥以外的男子，有肌肤相亲。

好在那时候大家都忙活，树下又僻静，没人撞见。

若是被人知晓，她未曾出阁就破了男女大防，她还有什么脸面肖想能嫁进最重规矩仪德的章府，做章哥哥的夫人？

那张脸明明不丑，扛过刀打过仗的武将，比之皇城舞文弄墨的子弟，更加阳刚英俊，身子板也魁梧有力。

可这张脸，每次出现在她的梦中，都会将她吓醒。

沐言乐在父亲生辰那日过后，旁敲侧击的向大哥打听过，才知那日和她吻过的男子，是不久前刚刚打了胜仗回朝的曲城曲将军。

大哥说曲将军得太子殿下看重，又是西北军兵营出身，年纪轻轻已经官居正三品，官职比章明这个大族的新科状元郎封的还高，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大哥还说，曲将军上朝第一天，就被他老丈人参了一本，皇上让大理寺彻查，曲诚在家反思，暂不入职金吾卫主事将军，只协助东宫武举之事。

末了，大哥还说了民间传言的匪夷所思之事，曲将军的宅子被风掀了屋顶。

关于曲诚，沐言乐只知道这么多。

万幸的是，她和曲将军达成了共识，权当是个误会，绝口不提那个吻。

沐言乐只想着和曲诚此生不见，最好下辈子也不见。

可今天很不幸，她出门逛个街，就碰上了这位曲将军。

“人生百年，不过尔尔，”算命先生喃喃自语，“看姑娘到了成亲的年纪，山人就自作主张，给姑娘算一卦姻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