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楼飞雪簌簌落在卫昭的犀甲上,她望着明堂方向飘来的青烟,知道那里正在燃烧自己的奏章。北境将士用血写就的功勋,在那些紫袍玉笏的老臣口中,不过化作轻飘飘的"牝鸡司晨"四个字。
"将军,御史台连上七道弹章。"亲卫捧着鎏金漆盒的手在发抖,盒中谏纸堆得快要溢出来。
卫昭掸去甲胄上的雪粒子,玄铁指套划过最上层的奏疏。墨迹未干的"女将干政,阴阳颠倒"八字在雪光里格外刺目,她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同样落雪的黄昏。冷宫破败的朱墙下,刚丧母的小皇子攥着《六韬》残卷问她:"阿昭,你说这'其疾如风'究竟要多快?"
“比御史的笔锋快便是了。"十四岁的她解下红缨枪挑起满地积雪,为咳喘不止的萧景琰舞了半套卫家枪。那时他们都不知道,这套枪法会在七年后洞穿三藩叛军的咽喉,把本该葬身冷宫的皇子送上太极殿。
角楼铜铃忽响,卫昭指尖微颤,枪茧摩挲着袖中玉珏。这是萧景琰及冠那年塞给她的,刻着螭纹的玉至今留着他掌心的温度。玉珏相击的脆响混着环佩叮咚从楼梯传来,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只有那个人,能把病骨支离走得如松间清风。
"明堂的地龙太暖,熏得人头疼。"玄色大氅掠过结霜的栏杆,萧景琰苍白的手指按在卫昭肩甲,"还是卫将军身上霜雪气清爽。"
卫昭侧身避开那截清瘦腕骨:"陛下该在紫宸殿接见吐蕃使臣。"
"使臣哪有你重要?"天子轻笑,鎏金掐丝的暖手炉搁在箭垛,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眉眼,"他们说你拥兵自重。"
“陛下信了?"
"朕信未央宫前的石砖。"萧景琰忽然咳嗽起来,眼尾飞红却更衬得眸光清亮,"这三年你每次出征,朕就命人铺一块砖。如今从丹凤门到含元殿,三百二十块青砖都刻着你的战报。"
卫昭握枪的手猛然收紧。她想起归京时朱雀长街新铺的御道,原来那些凹凸的纹路不是祥云,而是......
"第一块刻着'景琰安好,勿念',最后一块是'腊月廿三,糖瓜管够否?'"天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点在冰凉的箭垛上,"阿昭,你奏章里藏的家书,朕都收到了。"
角楼北风忽然转了向,裹着细雪扑进卫昭眼底。她别过头去看皇城外起伏的屋脊,却听见萧景琰低笑:"那些老顽固说朕该立后了。"
青铜箭镞在卫昭掌心印出深痕,喉间铁锈味漫上来,咽下的不知是北境的风沙还是别的什么。直到温热的龙涎香忽然逼近,玄氅广袖笼住她半边身子。
"朕告诉他们..."萧景琰的气息拂过她耳后旧伤,"大胤的皇后,合该站在含元殿受万邦朝贺,而非困在椒房数步摇珠串。"
卫昭猛地转身,却撞进一双映着雪光的眸子。二十年了,这双眼睛从冷宫寒夜里的星火,燃成如今太极殿上的日月,却始终清晰映着她的影子。阶下忽然传来喧哗,兵部侍郎带着羽林卫匆匆而过。
“看,鱼上钩了。"天子捡起暖炉时,袖中落出半枚虎符,"三日后朕要清洗枢密院,卫将军可愿再做一次'牝鸡司晨'?"
卫昭握住虎符的瞬间,指尖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搏。比当年冷宫里快了些,却依然稳得像卫家枪挑破晨曦的第一道光。
“陛下可知..."她突然扬起少年时特有的狡黠笑容,"您每次算计人,耳尖都会红。"
萧景琰怔住的模样让她想起及笄那年,自己偷喝光他药汤后被苦得皱眉时,小皇子也是这样猝不及防的红了耳朵。朱墙内外杀机四伏,但至少此刻,角楼飞雪还落着二十年前的月光。
小说是作者读高中时候写的,到现在才整理出来,觉得写了个好故事,希望大家喜欢[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