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握着那封盖有狼图腾火漆的密信,指尖微微发颤。信纸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北境的风沙,那些打在脸上生疼的砂砾,和着将士们的血,在边关的城墙上凝结成褐色的痂。
"陛下早就知道?"她侧头看向萧景琰,却发现对方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糖瓜上。那块糖瓜已经有些化了,黏腻的糖浆沾在指间,像极了那年冷宫里,她为高烧的萧景琰偷来的蜜饯。
萧景琰轻咳一声,苍白的面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透:"阿昭可记得,你第一次出征时,朕说过什么?"
卫昭一怔。那是七年前的深秋,她率军平定三藩之乱的前夜。萧景琰站在宫墙上,望着她整装待发的玄甲军,忽然说:"这江山太重,朕一个人扛不动。"
当时她以为那是少年天子的感慨,如今想来,却是早有深意。
密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崔衍的声音隔着石门传来:"将军,突厥使团已至朱雀门,礼部正在接待。"
萧景琰的指尖轻轻划过密信上的狼图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得倒是快。"他转身时,玄色龙纹大氅在晨光中划出一道弧线,"阿昭,陪朕演场戏可好?"
卫昭望着他清瘦的背影,忽然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夜。小皇子蜷缩在冷宫的破被里,握着她的手说:"阿昭,等我当了皇帝,一定让你做最威风的大将军。"那时她笑他痴人说梦,却不知这梦竟真的一步步成真。
朱雀门前,突厥使团的金帐马车缓缓驶来。卫昭站在萧景琰身侧,看着那个身着狐裘的年轻使节下马行礼。那人抬起头时,她瞳孔猛地收缩——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密信上火漆的狼图腾如出一辙。
"大胤皇帝陛下。"使节的声音清越如磬,"我奉可汗之命,特来献上草原最珍贵的礼物。"
萧景琰微微颔首,目光却落在使节腰间悬挂的玉佩上。那是一块通体莹白的羊脂玉,雕着繁复的狼纹,与密信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礼部尚书上前接过礼单,正要宣读,却被萧景琰抬手制止:"听闻草原有句古话,最珍贵的礼物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他转向使节,眸光深邃,"不知贵使可愿为朕解惑?"
使节神色微变,随即笑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他解下腰间玉佩,双手奉上,"此物乃可汗贴身之物,寓意两国永结同好。"
卫昭握紧了红缨枪。她能感觉到,萧景琰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这是他要算计人时的征兆。果然,下一刻就听他淡淡道:"既是可汗贴身之物,想必贵使也知其来历?"
使节的笑容僵在脸上。卫昭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边缘,那里有一道几不可见的裂痕。
"这...这是..."使节支吾着,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萧景琰忽然笑了,那笑容让卫昭想起他年少时偷喝她药汤被抓包的模样:"若朕没记错,这玉佩原是一对,另一块在云中城李牧将军手中,可对?"
使节脸色骤变,后退半步,却被卫昭的红缨枪抵住后心。萧景琰缓步上前,指尖轻轻拂过玉佩上的裂痕:"七年前,李牧将军平定三藩之乱时,曾与可汗立下血誓。这玉佩,便是信物。"
卫昭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为何云中仓的账目会出问题,为何枢密院会与草原勾结。原来这一切,早在七年前就已埋下伏笔。
"陛下..."她低声唤道,却见萧景琰轻轻摇头。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使节脸上,声音轻若耳语:"告诉可汗,朕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使节踉跄后退,却被崔衍带人拦住。萧景琰转身时,袖中落下一枚棋子,正落在卫昭脚边。她弯腰拾起,发现那是一枚白玉雕成的狼形棋子,与玉佩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阿昭。"萧景琰忽然唤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陪朕下盘棋可好?"
卫昭望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们在冷宫破旧的棋盘上对弈的时光。那时他总是输,却从不认输,非要缠着她下到天明。
"好。"她轻声应道,握紧了手中的棋子。晨光中,萧景琰的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红晕,就像当年她偷喝他药汤时一样。
远处传来号角声,新的棋局,已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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