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蜡烛偶尔噼啪响一声。

言舒端着那杯已经不太热的茶，坐在窗边的榻上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皇后信上那些恶毒的话，一会儿是泠渊提起他母妃时难过的样子，最后都变成他最近对她笑的模样。

脚步声由远及近，是泠渊回来了。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喝茶，不想让他看出什么。

门开了，泠渊带着一身凉气走进来。他脱下朝服，习惯性地往书桌走，一抬头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言舒。

"怎么坐这儿？"他走近，声音有点疲惫。

言舒抬起头，笑一笑。"王爷回来了。"她放下茶杯站起来，"茶还温着，喝点？"

泠渊没把衣服递给她，反而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有点凉，冰得她抖了一下。

"眼睛怎么了？"他皱眉，盯着她发红的眼圈看。虽然她努力掩饰，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言舒心里一慌，想低头躲开，却被他轻轻抬起下巴，不得不看着他。

"没事......"她声音发干，"就是......看了个话本，太感人了。"

"话本？"泠渊显然不信。

"嗯。"言舒顺势靠进他怀里，把脸埋在他胸前。

她感觉到他身体僵了一下。

这借口太烂了，连她自己都不信。

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泠渊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

"什么样的话本啊？"他声音低沉，"如果看了难过就不要再看了"

他没再追问。

言舒悬着的心放下一点，却又更难受了。他明明看出来了，却没有逼问。这份体贴，让她更心疼。

她在他怀里点点头，抱得更紧了些。

泠渊让她抱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她，拉着她的手往书桌走。"过几天中秋宫宴，"他一边走一边说，"宫里会很热闹。"

言舒跟在他旁边，轻声说："好，我准备准备。"

他在椅子上坐下，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个姿势比平时更亲密。"不用特别准备，就是普通的宫宴，都是些皇家子弟，没外人的。"

"知道了。"言舒靠着他，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现在他在身边。

中秋宫宴设在御花园，月亮又圆又亮，到处挂着灯笼，音乐声一直没停。

皇上心情很好，和亲戚们有说有笑。泠渊带着言舒坐在离皇上不远的地方。他还是话不多，但对言舒的照顾很明显。

他会悄悄把她爱吃的菜挪到她面前，会在她酒杯空了的时候让宫女给她倒，有人来聊天时，他会帮她挡掉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皇上看见了，笑着说："泠渊，你们夫妻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泠渊举杯，神色自然："皇兄说笑了。"

言舒低下头，装作不好意思。

这时，音乐突然变了，一个穿着蓝色舞衣、戴着面纱的女子走到场地中央。她跳得很好看，水袖甩来甩去，眼睛一直盯着皇帝看。

跳完舞，大家都鼓掌。那女子慢慢摘下面纱——居然是好久没见的高贵人。

皇上有点惊讶，随后露出欣赏的表情："爱妃跳得越来越好了，快上来，到朕的身边来。"

皇后捏着酒杯，脸上还带着笑，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高妹妹为了今天，练了很久吧？真是......用心了。"话里带着刺。

泠渊看了一眼就觉得没意思。这种争宠的戏码，他从小看到大。他转头对言舒说："陪我出去走走。"

言舒正觉得场面尴尬，立刻点头。

泠渊跟皇上示意了一下，就牵着言舒悄悄离开了。

他没走远，而是带她来到离棠梨宫不远的一个小院子。这里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但收拾得还算干净。月光下能看见小亭子和花草，很安静。

"这是哪儿？"言舒好奇地问。

"孤小时候常来的地方。"泠渊带她走进一个小亭子坐下，"和皇兄，还有皇姐一起。"

言舒知道，他说的皇姐就是那个去和亲的公主。她安静地听着。

"母妃走得早，孤就养在当时的皇后宫里，和皇兄皇姐一起长大。"泠渊看着亭子外面的树影，声音很平静，"这种争宠算计的事，看得太多，也烦了。"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皇兄对孤很好。孤不想当皇帝，只想帮他守住江山。等以后......要是能有个封地，当个闲散王爷，离开这些是非，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心里话。言舒听着他对平静生活的向往，再想到皇后信里那个可怕的真相，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珍惜的兄弟情，他想要的安稳日子，都建立在一场被掩盖的谋杀上。要是他知道真相......

她不敢想下去，只能借着夜色藏起眼里的泪水，轻轻靠在他肩上："王爷想要的，一定会成真的。"

泠渊以为她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伸手搂住她的肩膀："都过去了。现在有你在，很好。"

他在努力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她却知道前路艰难。这个认知让她心痛，也更坚定了要保护他的决心。她来自未来，对崔家没什么感情，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是她跨越千年也要在一起的人。他的梦想，她来守护。

两人在亭子里坐了很久，直到月亮偏西，才悄悄回去。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没多久，管家就来禀报，说有客人来了，在正厅等着。

泠渊和言舒一起过去。只见厅里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军装、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中年将军，另一个是个穿着利落、长得和将军很像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很精神。

见到泠渊，将军立刻抱拳行礼："末将姬荣，参见王爷！"旁边的姑娘也跟着抱拳："民女姬玉，参见王爷、王妃！"

泠渊抬手："姬将军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转向那个姑娘，带着询问。

姬荣爽朗一笑，拍了拍姑娘的肩膀："王爷，这是小女姬玉。末将去北境前，和王爷的舅舅商量过，要是末将被调去北境驻守，就要安顿好玉儿。她从小崇拜王爷，我们两家早有约定，要是王爷不嫌弃，想让玉儿给王爷当侧妃，也好替末将在京城照顾王爷。"

姬玉听了，脸有点红，却大胆地看着泠渊，眼里满是期待。

这话一出，正厅里顿时安静了。

言舒站在泠渊旁边，心猛地一沉，下意识看向泠渊。

泠渊脸色没变，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紧紧握住言舒瞬间冰凉的手，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清清楚楚地说：

"舒儿，你听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