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倒下了。
那一刀割得太深,她连一声惊呼都发不出。温热的血不停的从喉咙处往外涌,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也染红了散落一地的绒花。
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抽离的最后一刻,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影哥哥。他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大红喜服,正笑着朝她走来。
等了八年,终于……终于要嫁给他了……
染血的手指动了动,想抓住那个虚幻的身影,想把手心里那朵被血浸透的绒花递给他。可指尖只徒劳的在冰冷的青石路上抬起一点,便无力的垂落。
“阿云姐——!!!”
清风的嘶吼划破了夜空。他冲过来,颤抖着抱起那具迅速变凉的身体,触手的冰冷和黏腻让他瞬间崩溃。
小院里,凌影有些心神不宁,手里的喜字剪坏了好几个。
玄圭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吐槽:“你再剪下去,等他们回来,咱们又得跑一趟铺子了。”
泠渊和言舒闻言都笑了笑。言舒温声安慰:“凌影,放心吧,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未落,院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所有人循声望去,瞬间僵在原地。
清风站在门口,浑身是血,脸上泪水混着不知是谁的血迹纵横交错。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阿云,她身上的血更多,几乎成了个血人,软软的拉茸着,没有一丝生气。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凌影只觉得心脏猛地一抽,几乎停止跳动。他踉跄着扑过去,从清风手里接过阿云,那冰凉的体温和毫无生气的柔软,让他眼前一黑。
“云儿?云儿!”他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快步冲进屋内,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可那张熟悉的脸此刻苍白如纸,曾经明亮的眼睛紧闭着。
玄圭一把拉住清风:“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清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我……我买完红纸回去找她……就看见阿云姐她……她倒在那里……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她!我该跟她一起走的!都是我的错!”
泠渊走到床边,手重重按在凌影颤抖的肩上,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凌影仿佛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动静,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阿云。他轻轻理顺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指尖轻柔的抚过她冰冷的脸颊,眼神里全是破碎的爱意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他想去握住她蜷起的手,却发现她手心紧紧握着什么东西——是一朵绒花,已经被血浸透,红得刺眼。
凌影小心翼翼地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将那朵绒花取了出来。湿冷的血迹沾了他满手,那红色烫得他心口发痛。
他不明白。明明刚才她还笑着跟他说话,明明刚才他们还在一起剪喜字,说着两天后的婚礼。他们等了彼此八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为什么转眼间就天人永隔?
把绒花紧紧按在心口,凌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言舒看着这一幕,腿一软险些摔倒,被泠渊及时扶住。她看着床上的阿云,想起她提起凌影时发亮的眼睛,准备嫁衣时幸福的笑容,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玄圭别开脸,用力抹了把眼睛。泠渊仰起头,可泪水还是滑落。
“云儿……云儿……”凌影低声唤着,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他终于崩溃,俯身紧紧抱住那具冰冷的身体,发出哀嚎:“云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等那么久……求你……醒过来……求你了……”
这一夜,无人入睡。所有人都守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陪着阿云,也陪着心如死灰的凌影,度过了漫长而绝望的一夜。
第二天,凌影打来清水,极其轻柔地替阿云擦拭干净脸和双手,仿佛她只是沉睡。
他拿出那套自己试过无数遍的喜服,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穿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又捧出阿云的那套嫁衣,动作轻缓的帮她穿上,每一个扣子都系得无比认真,生怕重一点就会惊扰了她。
他取下她发间那支玉兰玉簪,戴在自己发冠旁,又将那顶阿云倾注了无数心血、只差几朵绒花就完成的凤冠,轻轻的戴在她头上。
做完这一切,弯下腰亲吻了下阿云早已冰冷的嘴唇,将穿戴整齐的阿云稳稳抱起,一步一步,走向院子中央那副准备好的棺木,极其缓慢地将她放了进去。
他手里捧着刚刚刻好的牌位——爱妻凌门云氏之位,嘴里喊着……
“一拜天地。”他拿着牌位,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再拜。
“夫妻……对拜。”他对着棺木,完成了最后一拜。
“礼成。”他声音沙哑,对着棺中沉睡的新娘:“阿云,我终于娶到你了。”
院门外,看着这一幕的所有人早已泪流满面。言舒靠在泠渊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凌羽走上前,一只手沉重地放在儿子肩上,老泪纵横:“儿啊……让阿云……入土为安吧。”
阿云的墓前,凌影跪着,眼神空洞,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
清风跪在旁边,一遍遍磕头,额上沾了泥土:“阿云姐,对不起……对不起……”
玄圭用力将他拉起来,红着眼睛道:“不怪你!我们要做的,是找到凶手,为阿云姐报仇!”
小院被巨大的悲伤笼罩。言舒时常想起阿云就默默落泪。
几日后,林空突然到访。
泠渊和玄圭立刻迎上去。林空面色凝重:“事情我听说了,会查个水落石出的!”他递给泠渊一封密函,示意进屋详谈。
“皇上密旨,召你即刻返京。”林空压低了声音,“陛下自觉龙体欠安,恐生变故。”
言舒一听就急了:“能不能不回?”她害怕,史书上那悲惨的结局就发生在今年,她怕自己无力改变。
泠渊握住她冰凉的手:“恐怕不行。皇兄此时召孤,定是到了紧要关头。”他沉吟片刻,“舒儿,去把我们那半块玉玦拿来,孤告诉你真相。”
当她拿来玉玦,泠渊将自己的那半块与之合拢,严丝合缝。
“这是皇家传位信物。”他声音低沉,“皇兄早已属意玄圭,交给孤,是让孤暗中辅佐,抗衡崔相与太子。皇兄此时召孤回去,怕是……局势危已。”
言舒瞬间明白了泠渊在现代对她说的那句话,果真关乎他母族全族的性命。
林空道:“你们放心回去,京中诸多将领皆是我旧部。即便渊儿已经交了虎符,他们依旧听你调遣!北境军,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言舒深吸一口气,看向林空:“舅舅,日后无论京城谁来传话、调兵,除非是我们几个亲自前来,否则万不可开城门,特别是军中的大门,不要相信任何人!一定要守好将军府!”
林空点了点头:“放心。”
夜里,言舒独自坐在房中,手里拿着那半块玉玦发呆。
泠渊走进来,将她轻轻揽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身前。
“别怕,”他低声道,“等这一切结束,若你还想回来,我们就回来。想住多久,都依你。”
言舒靠着他,感受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温暖和力量,轻轻点了点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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