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夜阑深深人未静

夜色深沉,芙蓉帐暖。

榻上衣物凌乱,林月隐靠在柳江年怀里,静静平复着气息。

柳江年低头,一吻落在她微红的眼尾,一路向下,至唇角,含住朱唇低声道:“郑鹄是个麻烦。”

林月隐没说话,伸手推了推柳江年,却没有力气,只得将手搭在他的背上,顺着他的动作更深地窝进他的怀里。

忽而,她的身子一抖,双手猛攥紧了薄被,仰起头,献祭般露出纤细的脖颈,汗水顺着白皙的皮肤滑落。

她的嘴唇脱开柳江年,便咬牙开口道:“你伤未愈!”

柳江年低笑,咬着她的脖子含糊道:“郑鹄对我杀心重,我怕是免不了天天带伤了。”

“他活不了多久了。”

林月隐声音虚弱,却清晰地落在柳江年的耳中,引得他一顿:“为何?”

林月隐缓了缓,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便是五皇子殿下要钓的夜影首领。”

“你查到了什么?”

“猜的。”柳江年僵着不动,林月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闷声解释,“你要帮曦微给她父亲报仇,郑鹄自然也会这么做。这么多年,你可见过他有什么举动?他是个追求光明磊落的人,就像他想在七曜剑会万众瞩目下杀了你,他不会悄无声息地做偷偷复仇之事。”

她实在没力气动了,闭着眼昏昏欲睡:“夜影的目的在于让世人想起十七年前的事,也是在逼皇上承认大赦天下是错的,想要天下为十七年前的杀戮赎罪,如此他便能光明正大地报仇。”

林月隐轻哼了声,语气中透出些轻蔑:“慕家掌控天宇数百年,慕朔更是将朝廷江湖笼络在了一条船上,岂是郑鹄搞点小动作弄出些恐慌便能逼迫得了的?”

柳江年沉吟:“他的做法虽蠢,却阴差阳错合了王爷的心意。”

林月隐睁开眼,看着柳江年身上的剑痕伤疤,指尖轻轻拂过:“再等几日,他若没有死在五皇子的剑下,我便去将他杀了。”

柳江年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子,勾唇笑了笑。无论他的心里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一手撑起整个永安谷的女子拥有超乎常人的强大和智慧。

“此间事了了,你嫁与我吧!”

林月隐身体僵住,茫然地抬起头,将听到的话掰开、揉碎,好半晌都不曾明白什么意思。这句话仿佛走了七年,让她所有的思绪都落在了路上,一时间竟无法一一捡起来。

她尚未明白此中含义,细碎的眼泪便跃过睫羽,模糊了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不知是哪一时的他。

柳江年轻笑,低头咬住了她微张的嘴唇,将一声惊呼堵在了她的身体里……

…………

流觞楼高尽人皆知,站在顶楼望下,岚霄城的火树银花尽收眼底。

月光洒入窗棂,一半霜白一半阴影,一袭青衫正落在明暗交界处,朴素雅致。

他唇角勾着温润笑容,驱散了夜色微凉:“上头的人走了?”

“是,五皇子殿下拖着六公主下楼了。”

折扇悠然晃着,江流卿点头,不多言,身后的云瑶便继续道:“雨清晚,确为江南雨家的遗嗣!”

“时隔七年,覆灭的雨家还是有人站在江湖顶端。”江流卿轻笑。

“夜寒箫太过神秘,像是凭空出现,查不到太多消息。”

“嗯。”

江流卿听着云瑶一条条诉说得到的消息,却好像并不在意,直到云瑶道:“媚倚自比毒尊,在苗疆身份尊贵,她死了,怕会引起苗疆的怒火。”

江流卿手中折扇微顿,垂眸含笑道:“蝼蚁岂敢妄比尊者?若我们的朔帝连苗疆都解决不了,岂不是有辱天宇的威名?”

云瑶低头,没说话。他转身漫不经心走到桌子旁坐下,拿起个杯子在手中把玩。

半晌,他盯着眼前杯身的花纹,笑容谦和:“这世间已经出现了更好玩的东西。”

…………

夜半,人静。

屋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我确定那姑娘就是个丫鬟,死了就死了,不会有事的!”

“呵,真是奇了,他怎会与一个丫鬟走得那么近?”

“病急乱投医呗!那丫鬟是天宇六公主的,说不准咱们的太子殿下觉得讨好一个丫鬟能得到六公主的赏识呢!”

“刷!”

一声闷响突兀地插进哄堂大笑中,像是什么落地的声音。

屋内十几人同时一凛,立刻收了笑,手按在武器上警惕地看向房门。

屋外寂静无声,一人使了个眼色,门口的人缓缓抓住门,待所有人小心翼翼挪到门口,他猛地拉开房门。

秋夜的风卷着凉意涌进门,众人看到月色下站着六个人,身着一样的蓝色劲衣。

为首的女子开口道:“谁派你们来的?”

屋内人眉头紧皱,面面相觑,为首的人往前走了一步跨出房门,抱拳道:“我等来此参加剑会凑个热闹,不知诸位深夜造访是何意思?”

女子垂眸转了转手里的长刀,月光洒在刀刃上泛着寒意:“谁派你们跟着浮霖姑娘的?说出来可留个全尸。”

“全尸?你们?六个人?”众人纷纷冷笑,眼中闪过杀意,提着武器冲向院子。

顷刻间小院子里响起噼里啪啦的兵器碰撞声,随着清风传出好远。

树梢上一袭月白长裙被风吹起,裙摆下露出一双绣花鞋轻轻晃着。

她微微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单纯和遗憾,清甜的声音人畜无害:“怎就不听呢?”

蓝色内力如萤火般亮起,她脚踩在树枝上略微借力,施展轻功飘然而去。

待打斗声消失,小院再次陷入寂静,不多久又有人无声落在院中,骇然瞪大了眼睛。

鲜血在惨白的月光中勾勒出一条条扭曲的猩红,十数人倒在其中红肉外翻,脸上、手上、脚上……所有可见的地方都被鲜血浸透。

他们没有死,胸腔剧烈起伏着想抓住一点生机,皮肉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鼓起一个个小包。

小包越来越大,忽而发出“啪”的一声轻响破裂,一条胖胖的的虫子从中钻了出来到处蠕动,被鲜血染红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有一便有二,十数人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包竞相破开,胖虫子一感受到空气立马就要往回钻,半截身子刚冲进肉躯便再次炸开化为血水。

不消片刻,所有人都血肉模糊,身上尽数糜烂,他们在血水中挣扎,从嗓子眼里发出漏风的嘶吼……

终于,小院彻底陷入死寂,只有一滩瞧不出原样的血肉慢慢被延长的屋檐阴影覆盖,风一吹散发出浓烈的腥味。

…………

慕玖辞回到城西小庭院中已是申时,连号称“不夜城”的岚霄城都陷入寂静。城西的民居一片幽暗,只有那处依旧亮着烛光。

慕玖辞悄然落在院中,看着屋内黄色的暖光,情不自禁勾起唇角,绚烂的笑容爬上眉梢。

不等她走几步,房门便被从中打开,夜寒箫站在门口,轻轻笑着。小小的木门略显破败,却因他的存在莫名多了几分脱尘的高贵。

慕玖辞提着裙子紧赶了两步,走近了才问道:“你还没睡?”

“在等你。”夜寒箫的眸中依旧是不见底的深邃,可也不掩饰其中笑意,温柔得一塌糊涂。

慕玖辞莞尔,忽然想到民间等丈夫回家的妻子,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真不错。

“你不觉得我今日更可能留在皇苑吗?”慕玖辞到他跟前,笑盈盈眨了眨眼。

夜寒箫往里让了一眼,示意屋里:“她在这儿。”

她头一探便瞧见趴在桌子上的浮霖,哈喇子都流到了胳膊上。

慕玖辞默了默,其实她和慕九衍坐在屋顶上聊天时浮霖便回房间了,她以为浮霖睡在皇苑了。

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浮霖直起身子努力睁了睁眼,没睁开,身体也一晃一晃的,却还是转向门口的方向含糊道:“公主你回来了!”

“你怎么会过来?怎么不去床上睡?”慕玖辞忙扶住要翻倒的浮霖,嫌弃地擦了擦她嘴角的口水。

“公主不喜欢待在那边!那个可怕的人说要等公主,我也要等。”浮霖窝在慕玖辞怀里,任她把自己抱回床上,意识已经不是很清醒了,声音也若有若无的。

“我没欺负她!”夜寒箫立刻接话,“她是苏闲逸送过来的,我和她都没说两句话。”

慕玖辞噗笑,低声问:“你害怕俊俏哥哥?”

“可吓人了,他站在那就好像一个大冰块一样。”浮霖几乎是滚到床上,一沾枕头就吐字不清了,“但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好像没什么坏心思……”

夜寒箫帮慕玖辞将浮霖挪上床,闻言多看了她两眼,轻轻挑眉。

慕玖辞轻手轻脚给她盖好被子,招招手和夜寒箫退了出来,才低声问道:“有吃的吗?”

夜寒箫勾唇:“我给你留了。”

他转身要走,忽被慕玖辞一把拽住了手腕:“等等!”

慕玖辞算好了方位,指尖刚好落在他的脉上,一瞬间她猛地僵住,一双清眸陡然睁大,惊然抬头。

夜寒箫邃眸一缩,刹那避开了手,匆匆道:“我去给你拿吃的。”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开,余下慕玖辞一人站在门口久久无法回神。

她皱着眉,眼中流转着疑惑,第一次对自己的医术产生了怀疑。她不太明白自己摸到了怎样的脉象,混乱得让人心惊!

慕玖辞靠在墙上仔细回想一刹那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她望向夜寒箫离开的方向,清澈的眸中凝出罕见的复杂情绪。

这个人,到底受过多少伤?他的体内埋着多少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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