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说道:“几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在屋中饮茶或是屋外饮茶。”
宁徽快速向屋中瞟了一眼,看到几位女子,看着不像公主,自己对几位公主的印象并不深,也没有在意。
宁徽选择在屋内饮茶,目的是尽量避开一些难缠的人,告别郡主后,跟随丫鬟去屋内的角落坐下,这个角落旁有窗户,木帘是垂下的,桌上摆有一盘云片糕和绿豆糕,刚好是宁徽都喜欢吃的。宁徽从盘中拿了一片云片糕,薄如纸,通体白色,里面和有芝麻,咬上一口有清甜之感,不甜腻,吃完一片就让人忍不住吃第二片。绿豆糕满满的绿豆香,轻轻咬一口碎如屑,嚼上几口就能化开,不黏牙。
李远跟着进屋,走到宁徽对面坐下,蔑视道:“你一个男子,就那么喜欢吃糕点吗?”
“人各不同,男子就不能吃糕点了吗?这也是粮食做的呀!”
“吃太多甜的,小心坏牙。”
“知道了,节制即可。”
宁徽心想:这人话真多。
两人说话这功夫,几位公主到了,宁徽与其他人起身相迎。长公主并未过来。
其他几位公主在屋内落座,郡主先给她们上茶。偏偏二公主朝宁徽走来,坐到一旁,几乎并排而坐。
宁徽起身行礼道:“见过二公主。”
“宁世子不必多礼,早前多亏宁世子救我于水火,今日在此谢过。”
“公主金尊玉贵,必有神仙庇佑,福音绵长。”
“好了,你我二人就不必客气了,听说宁世子以前得过大病,所以痴傻,这次洛南之行,病居然好了,这也算是福报了,既然你我都是有福之人,何不做个金兰之交?”
这话不仅让宁徽吃惊,还让一旁的李远大惊失色。
不容宁徽多想,二公主就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白色兰花并以蓝色为底色的荷包,交给宁徽。
李远出手制止,说道:“二公主,结义金兰应该是女子之间的,而非男女之间。”
二公主义正言辞道:“我想李公子对金兰之交有很大的误解,金兰之交,意思是像金石般坚固的交情,出自《汉书·韩信传》。?男女之间可以结为金兰之交,这并不局限于某一性别,因此无论是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女子,还是男子与女子之间,都可以称为金兰之交。再者,《易经·系辞上》中的“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其中也指出金兰之交强调同心协力和志趣相投的重要性。我深知李公子没有学识,白丁一个,不想与你废话,但你也不能拦本公主交友啊!”
李远哑口无言扭头看向宁徽,想要向他求证二公主说的是否属实,宁徽点头,李远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认知。他奇怪以前痴傻的宁徽变了,也许是学识,也许是气质,也许是大难不死所经历的事物,这让他心绪不宁,甚至有些害怕,这心情五味杂陈。
宁徽推辞道:“多谢二公主厚爱,但在下何德何能与公主结义,请二公主三思。”
二公主毅然决然道:“我既出口,定不能变的,你若再推辞,就有些冒犯了。”
宁徽十分尴尬,但也不能轻易接受。正当他焦急之际,身后的秦卿走过来,先向二公主行礼,后大方地拍宁徽的肩膀,说了些缓和气氛的话,宁徽以为她会帮自己婉拒二公主,没想到她竟让宁徽伸手去接荷包,并接受结义。
这让宁徽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自己于二公主有恩,但也不会有此礼遇,想不明白的同时,心中不免夹杂着一些利益关系。
秦卿小声告诉宁徽总是那么僵着也不太好,先接受,以后再说。
事后,二公主让人给自己并排而坐的宁徽沏茶。与此同时,几位皇子来了,身边还跟着几个世家子弟。有一些是前几日街上与李远一道为难宁徽的人。可惜宁徽记性不好,也没在意。
几人又是起身行礼。
大皇子平静地说道:“早前听人说起,烹茶,天水为上,地水次之,雪,凝天地之灵气,通体透白,无暇至纯,是为煮茶的上品之水,以木柴烧化雪水烹茶,味道更为清冽,今日能来品茶,大为快哉!”
二皇子轻蔑地瞟了一眼,找了个位子坐下,一句话都没说。三皇子附和。
四皇子先是瞟了宁徽一眼,后说道:“雪水甘甜,今日也算一品茶汤的香味了。”
这次,宁徽注意到他先瞟了自己一眼才说的话,虽奇怪但并未细想。
五皇子倒是另辟蹊径,没有像其他皇子那样说品茶,居然提起坐在角落的宁徽。
“宁世子,你怎么坐到那犄角旮旯处,你好歹是近几日的风云人物,坐在那多不合适,来我们这边坐吧!”
“不不不,五皇子你说这话可折煞在下了,您可是皇子,任在下再是风云人物,都不及您这皇室身份不是,您可莫要拿在下打趣了,您说是不是大皇子。”
“是啊,五弟,你莫要耍小孩子脾气了,来这边坐下吧。”
五皇子气急败坏,想这宁徽不痴傻后怎得这般伶牙俐齿,不仅会贬低自己,送别人人情,还能让自己哑口无言,自己倒是不占理。
好在这席间有讲道理的,如秦卿、大皇子等等。
现下已到申时,席间人已到齐,郡主吩咐下人上茶。由此,茶话会开始。
外面一片雪景,雪静静地下着,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这屋中席间富有生机。大家都在屋中落座,并没有人在屋外。
大家品着茶,有时会听到茶壶中水烧开了的嘟嘟声,这时下人就会操作取壶、起盏、泡茶、醒茶、敬茶等等一系列复杂的工序。
大家也都静静地品着茶,暂时没有说话。
看是这场景,宁徽倒放松不少,悄悄地扭过身子,对着窗户喝茶,虽然窗户被竹帘遮挡,但还是有缝隙可以看到外面下雪的景象。身在现代的林丛玉也一直梦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像这样一样静静地欣赏雪景,这会让她心底暖暖的,很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席间好似有人说话,说着“柿饼”什么的。这倒没有影响到宁徽的心境,身子依然对着窗户,看着窗外宁静的雪。
说到柿饼,大皇子先开的口,说什么自己从小就很喜欢吃柿饼,黄黄的,撒上白白的糖霜,简直甜到了心尖上。这使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气氛热闹不少,还说起自己小时候吃柿饼的趣事,引得大家发笑。
三皇子说得也是津津有味,说完后不忘看宁徽一眼,这才发现他并非融入这个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景,不由得唏嘘,之后心底涌出“真是个怪人”的想法。
李远顺着三皇子的目光,找到了宁徽的身影,只见他的背影正对着自己,从窗外透过的光落到他的身上,只觉他熠熠生辉,白璧无瑕。
秦卿想到宁徽小时候也爱吃柿饼,便说起了宁徽,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宁徽,顿时安静,秦卿觉得不好意思,叫了宁徽几声,都没有动静,应该是感悟什么人生了吧。直到二公主凑近宁徽身旁,推了推宁徽,这才有了反应。
二公主说道:“大家说到你小时候爱吃柿饼,你有什么趣事吗?”
宁徽好笑道:“哦,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的记忆很模糊,大多记不清了,不过现在肠胃不好,吃不了太多柿饼。”
大家略感失望。
二公主满脸抱歉的样子道:“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没关系。”
秦卿也很过意不去。
大家依然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宁徽不再看窗外,无聊地听着大家的事。
过了一会儿,五皇子又找茬了。五皇子说道:“今日好兴致,不如来作诗。也让大家见识见识宁世子的才华。”
宁徽不甘示弱,立即说道:“五皇子能不能整一些新鲜玩意儿,总是作诗,岂不腻了。”
大家称是。
五皇子道:“不作诗还能做什么?”
“投壶呀!”
大家叽叽喳喳,兴致勃勃。
“哼,宁世子,投壶岂能跟作诗这种雅事相比。”
“五皇子觉得投壶与作诗相比如何?”
“哼,自然不能比,作诗是雅,投壶太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皆可。”
“宁世子可说错了,君子六艺中并没有投壶。”
“在下知道呀!你听在下把话说完。投壶自古就有,虽不同于君子六艺中的射箭,但也是射箭的简化形式,考虑到射箭对场地要求较高,投壶可以作为宴饮或聚会中替代射箭的礼仪游戏,它由射礼衍生而来。”
其他人也同意。五皇子无法辩驳。二公主立马让人着手准备。
工具准备好后,为了突出比赛输赢,秦卿按照宁徽的建议给大家分组,分组按抓阄决定,分成了红、黄、蓝、绿四个组。宁徽、秦卿、二公主、郡主、李远为一组,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世家小姐为一组,二皇子、另一部分世家小姐、世家公子为一组。
比赛开始,依然是由抓阄决定。每组10支箭,由组长决定把更多的箭给谁,全投中获胜。最先开始投壶的是二皇子组,二皇子投中1支箭,其他人各投中3支,共投中4支箭。其次投壶的是大皇子组,大皇子投中4支箭,其他人各投中3支箭,共投中7支箭。最后投壶的是宁徽组,宁徽把大部分箭都给其他人,自己留下一支箭,这一支都没有投进去,引得众人发笑,秦卿投中6支箭,二公主投中2支箭,郡主投中1支,李远没有投中,共投中9支箭。所以,获胜的是宁徽组。
热闹过后,五皇子突然来了兴致,打趣宁徽道:“话说投壶还是宁世子提出的,怎么没见宁世子投中呢?”
“虽说是在下提出的,但也没说就一定厉害呀!”
“哼,那倒是。听说宁世子在桂台做事,不知可还适应。”
“适应不适应的也就那样吧。只要不是什么有心人故意使绊子就行。”
“宁世子这说得哪里话,你如今风头正盛,谁敢对你使绊子?”大皇子好气道。
“大皇子说的是。不过就怕某些当初想害我,没害成的那些人蠢蠢欲动,多留心些还是有必要的。”
“哦?那些人。之前听父皇说起过,要暗查,若查出来,必严惩。”大皇子义正言辞道。
宁徽注意到五皇子的眉头稍稍皱了一下,便迅速消失了。然后,五皇子又装出一脸正义的模样,附和着。
宁徽心照不宣,脸上微笑着,慢慢转头与秦卿相视一眼,早已明了。
之后,宁徽在去茅房的间隙又遇到了五皇子。
五皇子正要走,宁徽就提起了近日庞大人的刁难是不是五皇子的手笔。而五皇子打哈哈并不承认,还问宁徽有没有证据这件事是他指使,若没有就不能给他泼脏水,还说等找到证据再来找他说话。说完便走了。宁徽苦无证据,也不好再说什么。
五皇子走远后,认为宁徽这样怀疑自己怕不是之前他舅舅元牧是被宁徽害的,但也不全是这样,宁徽刚回来不久,而且记忆全无,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布局害自己,恐怕是那个成阴。五皇子笃定是成阴干的,逐渐对宁徽的怀疑减少了一点点,但也没有完全不怀疑宁徽。看来他要快点铲除宁徽才行。
宁徽见五皇子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才回过神来,便想着不急着回到席间,想要四处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身后由郡主府中的下人跟随。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处偏远而又杂草丛生的院子门口,起初宁徽并没有在意,但随着声音传来,拉住了宁徽的脚步,宁徽转头朝着那个院子门口望去,已是破败不堪,应该不会有人住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旁边的下人那院子里是否有人居住。下人回答没有。可这就奇怪了,刚刚明明有声音的。
宁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走了,没走多远,仿佛又有声音传来,像是说话声,是两人,想着应是一男一女。尽管如此,宁徽还是没管,走了。
宁徽绕了一大圈,脚步未停过,一直在散步。身后下人劝宁徽早些回去,以免郡主等人着急、担心。
宁徽停下深呼吸了几下,抬头望天了片刻,让眼睛放松了一会儿,就跟下人说回去。下人则在前面带路。
五皇子早已回到席间,一句话不吭,乖乖地喝茶。一旁的李远看宁徽久久不归心中不免担心。秦卿亦是。
待宁徽往回走经过那个破败荒凉的院子时,早已没了声音,随便瞥了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未作停留。不一会儿,就见前面有一男一女并肩走路,挨得极近,毛斗篷下有两只手互相牵着,若不是毛斗篷掩护着,准被人瞧了去。
宁徽走得极快,步子迈得极大,不一会儿就赶上了两位,经过二人身旁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应是席间的哪家世家公子与世家小姐,宁徽并不关心这些人啊事啊,依然未作停留,直径走过。倒是吓了两位一跳,两人牵着的手立即分开,担心被宁徽看到。
宁徽走得快,回到了席间,看见不少人站在门外不知在做什么。
秦卿和李远看到宁徽回来了,赶紧迎上前去嘘寒问暖,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宁徽说没有,自己只是想去呼吸新鲜空气,并散了步。两位放心了。
宁徽问他们怎么出来了,原来是因为雪停了出来看雪景,还有人端着茶出来赏雪景。
他们若不说,宁徽都没注意自己回来的路上雪已经停了。
这时,宁徽路上见到的那一男一女也并肩回来了。有人奇怪地问那个公子为何与那姑娘一同回来,公子说路上偶然遇到的,才一起回来。于是,众人并不再追问与好奇。
秦卿把嘴凑到宁徽耳朵上小声说那两个人在自己离开的时候一前一后出去,离开的时间可久了,你回来了,他俩却是后回来且是一起回来的,你觉得是巧合吗?
这话让宁徽思索了起来,联想到那个破败院子,会不会是他俩,而且路上貌似还牵着手,但也不能随便猜想。跟秦卿说或许是巧合吧!
已到酉时。
大家该回家了,皇子们先走,其次是世家公子与世家小姐,因秦卿与郡主交好,本来是要后走的,但郡主想要留秦卿住下,秦卿与宁徽交好,不愿顾此失彼,郡主只好也安排宁徽住下。把李远排除在外,他肯定不愿意,所以郡主只好把李远也留下了。
安排下人备好他们的房间后,有下人从府外来报,说其中一位世家公子与世家小姐的府邸较远,雪积得厚,赶夜路多有不便,看是否暂时先安排在府中住下。因为今天的茶话会由郡主发出邀请并主持,确实得由她给出解决办法。郡主只好命下人再多准备两间房。
晚上这几个人一起吃饭,宁徽无意识地边吃边瞟了一眼,刚好瞟到那位世家公子与世家小姐两人相顾的眼神,公子含情脉脉,小姐落花有意,除此两人的眼中容不下旁人,也不会去看旁人。宁徽意识到二人的关系不一般,眼神迅速抽离,不让其他人注意到自己,以及这二人的关系。
毕竟是王公贵族、世家饭桌,规矩还是有的,食不言在此刻尽显,更别说吃饭有人吧唧嘴了,宁徽倒是有吧唧嘴的习惯,但看旁人皆无此状,就连李远这厮都没有,他更没有理由也不好意思吧唧嘴。
饭后,郡主想要秦卿陪着一起睡觉,正好姑娘家可以唠家常或悄悄话,秦卿这人自来熟,很亲切,与谁都能热络起来,自是不会推脱,但想到还有宁徽这个友人,不能辜负,就先找宁徽聊聊天,等晚一会儿再去陪郡主,郡主欣然答应。
宁徽都要睡了,这时秦卿来了,秦卿敲门进来,关上门。
宁徽不解地问道:“阿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要陪郡主吗?”
“是啊!但也不能忘了你这个朋友不是。对了,说正事,你今日可与五皇子独自说话了?”
“嗯。”
“如何,可有进展。”
“暂时没有,我觉得工作上的事他多少有参与,但任凭我一张嘴,苦无证据,落在下风。”
“你今日质问他了?”
“是,他虽然没有承认,但也**不离十。工作上的事倒也不足为惧,但奈何他是之前要谋害我之人,我并非多管闲事之人,虽记仇,但也不喜报仇,报仇多麻烦,我不喜麻烦,心中无大事便无烦忧,我也并非良善之人,若总放任害你之人存活,那么自己就无法存货,两权相较取其轻,还是自己好好活着,让他人痛苦、死掉的好,这样就一了百了,简单的多。毕竟我可是从小就经受流言蜚语,身体之苦的人呐!”
宁徽心想:自己从小的经历多少与原身差不多,流言蜚语、打骂、血淋淋的受伤、亲戚朋友的背叛都经历过,还怕什么,自己与原身又没有交情,也不至于为了他与别人且是陌生人置气或讨公道,自己没那么乐于助人,在现代活着已经很不易了,到了这里的古代能当咸鱼就当咸鱼,干嘛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为了原身去与别人拼死拼活,不至于,十分不至于。况且自己本来就内向,不爱说话,更不喜废话,那就远离让自己废话之人,那些都是负能量,没有人喜欢负能量,因为无论是现代的自己还是古代的原身,都是经历过无比负能量的人,难道长大之后的某一个契机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不那么负能量的时候,怎么也得如何痛快且快乐怎么来呀!嗯,没错。
秦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质问他当初在洛南郡谋划杀你的事了?”
宁徽轻松答道:“那倒没有,毕竟打草不惊蛇,有时候得装疯卖傻才行。”
“这件事最好还是缓一缓,慢慢来,我...有点担心你。”
这一刻,秦卿看着宁徽有些诧异与担忧。宁徽习惯性地作出开导的模样,让她不必担心。
“嗯,我有分寸。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还要陪郡主吗,快去吧,别让郡主有余悸。”
这时,李远不知为何拿着小酒坛推门而入,吓了二人一跳。
两人看着李远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三个小酒坛,应是醉了。
秦卿呵斥道:“你这是发什么疯,大晚上出来吓人,快回你屋去。”
李远厌烦道:“秦卿又是你,怎么哪都有你,你才是快回你屋去,我我我找宁徽,关你何事,走开。”
此时的李远像极了流氓地痞,满脸通红,眼睛半眯着,踉跄地走到屋内桌椅旁坐下,说道:“宁徽,我我要跟你喝酒,今晚咱俩不醉不归,你你你今日不许逃,我我有好多话要要要跟你说,你要仔细听着,嗯。”
秦卿厌恶道:“说什么说,听什么听,不许说,不许听,你快点回去,回去。”边说边拽他出去,但李远是男子,任秦卿再怎么习武像个女汉子一样,也不行,男女力量悬殊,拽了半天,李远都没有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卿真是拿李远没辙,此时有人来报郡主有请,宁徽说道:“你先去郡主那里吧,这边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他壮如牛,但没有武功,我有且可以防身,你就放心吧!”
那人催的急,宁徽见秦卿还有些迟疑与疑虑,就推搡着她出去,关门。
秦卿只好作罢,担心地走了。
屋中剩下宁徽与李远二人。李远看秦卿走了,笑呵呵道:“宁徽,你你快坐,我跟你倒酒。”
秦卿狐疑地看向他,自然地坐在他对面,没说话,只是用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李远说道:“你怎么离我这么远,坐近些,坐我旁边。”
“这个距离就行。”
“嗯~不行,太远了,你你不坐近些,那那我坐近些。”说着,他就起身坐得离宁徽近些,扑面而来的酒气,熏得宁徽受不了,坐得远些。
李远不服气,又坐得离他近些,宁徽远些,反复如此三次,宁徽呵斥了他,他也只好作罢。
“宁徽,自你从洛南回来不再痴傻以后,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嗯。”
“你你不问我觉得你哪里变了么?”
“不关心,不在意。”
“为什么不关心,不在意。”
“因为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活着,有尊严的活着。”
“你,你,你觉得你以前是没有尊严的活着吗?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对你的欺负和污蔑,伤害到了你。”
“......”
“你你怎么,不说话?”
“没有必要。”
“为什么没有必要。”
“你觉得有必要吗?”
“我,我觉得......”
“......”
“......如,如果我想要你的原谅,可可以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还可以吗?”
李远咽了一口唾沫,原本像一滩死水一样的眼神有了触动,微微皱眉,顷刻间湿润了起来,眼眸泛起一丝猩红,微笑地哽咽道:“你还没喝我刚才给你倒的酒,你你先喝。”
宁徽原本可以捕捉到他这是在刻意回避刚才的话题,想插个题外话。但不知为何,宁徽看着他心中并未有任何波澜,表现得不以为意,冷冷道:“我滴酒不沾。”
宁徽虽是女扮男装,但也有自己的小女子情怀,对女子很是温柔、大方、客气、理解,并擅长开导她们,但对男子甚是冷漠无情,这也源于现代的她从小受男生欺负多一点,而女生则很少欺负她,所以从小形成的偏见,就算到了古代亦是。
而且,这也怨不着宁徽,毕竟李远身为从小欺负原身的纨绔公子哥,不仅很晚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而且此时此刻也只是问自己是否原谅他,而不是亲口直接说出那一句“对不起”,如此没有诚意,能怪得了谁。
宁徽觉着今晚的李远十分奇怪,要说这种话,什么时候都行,为什么非得挑个喝醉的时候,难道不喝醉就不能说,反而喝醉了才能壮胆,到了第二天忘记,自己也不会有丢人的损失吗?切,可笑。
李远或许是意识到刚才的无礼,便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自顾自的独酌,宁徽就这样看他独酌,是时不时地看着外面的月亮,时间越来越晚,李远不知不觉喝醉了,倒头就睡。宁徽想去外面找人,将李远扶回他自己的房间去,可在外面看了一圈也没有人,更别提叫人了。
宁徽想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跟李远是不可能共处一室的。于是,就披着毛斗篷,扶着李远向他房间走去。
冬日的夜里寒气刺骨,经寒风一吹,醉酒的李远多少有些清醒,半眯着眼看着扶着自己走路的宁徽,清冷的脸庞映入眼帘,一双杏眼,温柔似水,鼻梁高悬,俊冷逼人,嘴唇自带通透红润,散发迷人光彩,脸颊很瘦,颧骨突出,脖子略长,皮肤光滑细腻,脖子脖子上没有喉结,这些都是他半眯着眼看到的。
不知走了多久,经过一处院落时,门口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宁徽武功了的,下意识地驻足去听,好像听到跟白日里经过那处破败院子里一样的声音,宁徽心想不会跟那二人有关系吧,不是吧,大晚上两人不睡觉,且屋子有一段距离还能走在一处,这么晚男女之间......宁徽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想与自己无关之事,正欲要走,李远发出了声音,刚巧这声音有些大,宁徽不想掺进麻烦之事,立刻用手捂住他的嘴,又下意识地去听那边有无动静,见无动静立刻扶着他就走。
原本该悄无声息的过去,没想到其中一人竟追了出来,拦住宁徽他们,而此人是一位世家公子,白天有个照面,但宁徽那时并无在意,此时再见有些奇怪,他或许并未认出是白天那位。
宁徽奇怪地问道:“这位公子有何见教?”
公子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你刚才都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宁徽随口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公子怀疑道:“当真?”
“当真。”
宁徽看他没有动静,觉得应该过得去,刚走了两步,公子就道:“既如此,更不能轻易放过你。”
宁徽面对一切有风险的事物都很警觉,这是现代的她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尤其是在这里学会了武功后,更是提高了警惕,他听到那人说话,迅速转头,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向他去,宁徽自是作了准备,谁曾想毫无武功的李远奋不顾身地挡在他身前,想要帮他挡过,宁徽自然不能让他得逞,眼疾手快地越过他身去,侧身到了二人交锋中间,用手奋力抓住公子持匕首的手腕,用力一折,匕首落下,另一只手接住匕首,手肘用力打向公子伸开的手臂,随即一掌拍中公子的胸口,小跑着跳起,双腿用力蹬他身体,公子重重地倒地。
宁徽站定,露出冷漠的表情,身后的李远看着身前距离自己两米的宁徽,怔在原地,眼波流转,挤出一丝钦慕的表情。
不知从哪出跑出来一位小姐,应是跟世家公子一起的世家小姐,挡在公子身前,说道:“不要伤害他。”
“是他要伤害我,相安无事挺好的,为什么非要出来,难道是不相信我,以为我真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公子喝道:“万一呢!”
宁徽淡然道:“这个世界上的事千千万,没有人会纠着一件小事不放,况且有些人并不在意。若你觉得他在意,那也是你的小心肠罢了,殊不知原本就无交集且没打过几次照面的人,连人脸都记不住,更别提你在说什么事了,懂?”说完,看着那位公子,再看看那位小姐。宁徽说的话已经够直白明了了,说白了就是宁徽从一开始就没注意过两人以及两人的事,不关心,不过问,已经够礼貌了,而是两人非抓着他不放,以为他像所有人一样想拆散他们二人,这才有了刚才的武力之举。
宁徽又冷冷道:“若二位还不信我不会到处无事生非,造谣,大可以派人跟踪我,但有一点啊,不能跟太近,凡是自由人多少都有些自己的空间,你我既然能来郡主府上,说明不是一般人,只要你不烦或者不担心得罪人,你就来就得了,我行得正坐的直,不怕。”
地上的二人缓缓起身,面面相觑,好似有些放心了。宁徽向他们告辞,转身走向李远,看他清醒了不少,想让他自己走回去,他就不送了。四人正要各回各屋的时候,不知怎得,惊动了府中的守卫,得,这事怕是瞒不住了。
既然惊动了府中守卫,那必然会惊动郡主。
原本郡主与秦卿两人说悄悄话,正要入睡,突然来人禀报府中有人闹事,还动了手,有人受伤,郡主只好接下府中案子,开始了审案。
郡主与秦卿怎么也想不到进来的几人中竟然还有宁徽。
郡主拿出主人的样子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还动手了?”
秦卿压低声音道:“阿徽,你怎么会牵扯进来?”
宁徽早前与那二人达成了协议,自是什么都不能说,也没法说,这咋说嘛,懂得都懂,就算不明说,光是想想,宁徽都知道二人有私情,再加上白天那样遮遮掩掩,估计是不受双方父母与亲朋好友待见,所以才偷偷得来。
郡主见他们都沉默,居然问起宁徽来,宁徽自然表现出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了,再问那个公子,公子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郡主突然换了个想法,从公子身上的伤入手,问道:“你身上的伤哪来的?”
“我,我,我睡不着出来练武,不小心伤到的。”
一旁的秦卿扑哧一笑,表示没见过这么傻的人,练武竟然能伤到自己,练的是什么武。
郡主自然不信。好在郡主与小姐相熟,小姐倒是个明事理、温柔且善良之人,示意郡主遣散其他人,郡主应下,留下宁徽等人,郡主表示秦卿与自己、世子皆是好友,保证保密,小姐不再隐瞒,当即说出难言之隐。原来两人是青梅竹马,两家也是世交,不过世事变迁,小姐家逐渐走向没落,公子家的地位越来越显贵,他们家越来越看不惯小姐家世,早前订下的姻缘作废,儿女之间倒没觉得有隔阂,依然暗中来往,随着公子家与别家订亲,两人相见愈难,更是不愿分离,情到浓时最不自持,所以今日好不容易得见便造成如此局面。
郡主本是多愁善感之人,听到此话,便不禁流泪,为他们的悲惨爱情感动。秦卿为了安慰郡主,也表现得伤感一些。宁徽顿感奇怪,她所生活的现代,早没了如此感人肺腑的爱情,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觉得不以为然。但是他更奇怪的是,李远竟发出感慨:“好一段爱情佳话,但可惜了。”
就算再感慨,始终是别人的事,管不了太多。如果这时候,天降神兵,比如郡主拿她的地位去恐吓公子家人,或许能让二人的爱情有所改观,但郡主并不是太飞扬跋扈之人,再怎样也不能无故拿自己身份去压人。这件事暂时也就到此为止了。
事后,宁徽才得知二人的名字,公子叫刘天临,小姐叫沈青云。
宁徽有时候是个神经大条的人,估计这会儿知道了,过几日就忘记了。
夜深,几人都各自回自己屋睡觉,宁徽的头一沾枕头就呼呼大睡了,毕竟忙了一天,都已经很累了。
李远躺在床上没想别的,就想着刚才宁徽扶自己回房看到脖颈处,疑问为什么没有喉结,思索半天,才立刻坐起来,大吃一惊道:“难道他不是男子,而是女子。这,这,这怎么可能。”但又一细想:宁徽模样俊俏,就连不近男色的秦卿都与他交好,他或许真是女子。想着想着,竟不禁会意地笑了起来,甜美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宁徽他们要回去了,郡主出门送行。宁徽、秦卿、李远三人依然是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三人甚是安静,宁徽还觉得有些不正常,昨日两人还吵架打闹,怎么今日就悄无声息了。他先是看看左边的秦卿,秦卿正在沉思,露出严肃的表情,又看看右边的李远,李远正像个贵公子一样温柔地看着自己。宁徽眨巴眨巴眼睛,问道:“怎么了?有话要说吗?”李远笑而不答,摇摇头,安静地坐着。
宁徽不想跟不喜欢的人多话,不再过问,眼睛看向马车行走道路的前方,不语。
不一会儿,秦卿突然说道:“宁徽,你觉得那个刘公子和沈小姐能圆满吗?”
宁徽迟疑片刻,答道:“这个,我不知道。”
李远插话道:“能,肯定能。”
秦卿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李远说出一句俗套的话:“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卿不解道:“是吗?”
李远强调道:“是的。”
秦卿与李远不约而同地问向宁徽:“你觉得呢?”
“啊?我我觉得,我觉得不一定,因为世事无常,你我又不是未仆先知,怎能妄自断言。”
“我同意阿徽的说法,无论怎么看,那个刘公子都不可能给沈小姐幸福。”
“你从哪看出来的,万一刘公子已经争取了呢?”
“哼,就凭他到处遮遮掩掩,不靠谱。那个沈小姐倒是挺顺眼,挺好,摊上这个男人可惜了。”
“嘿!我怎么没看出来,我觉得他挺好的,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男人总会为男人遮掩,出头,这是男人的惯性,好男人我倒是没见过。”
“好男人还不好找,暂且不说刘公子,这好男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远看着宁徽特意提高了嗓音说道。
宁徽看着他一言你一语地说着,刚好看向李远,秦卿也因为他这句话看向李远,捕捉到不寻常的氛围,随后又看向宁徽,见宁徽镇静地将眼睛自若地移向别处,像个气氛组似地活跃气氛,说李远不害臊,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太过自恋,劝他照照镜子,别出来丢人。
李远被秦卿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是不甘落后,又回骂秦卿,反观宁徽倒是看了一路的热闹。到了宁奚侯府门口,秦卿嫌宁徽只顾着看热闹,也不帮自己骂人,宁徽一脸冤枉,表示不会骂人,也没有骂人的词,即使在现代也没骂过人,都是小时候别人骂自己,自己也只有受着、忍着,估计是被欺负惯了,现在就算别人骂自己,也不往心里去,图个怡然自乐便好。这让秦卿十分怜惜,因为小时候自己认识的阿徽也是不会骂人,不说脏话,或许正因如此,秦卿才将宁徽当作心底的白月光、千山雪,纯净不染尘埃。
秦卿只关注宁徽了,没人注意一旁听着的李远,出了迷地看着宁徽,感觉宁徽身上散发着微光,既不刺眼,又温风和煦。随着马车一侧竹帘被风吹起,左右摇摆,早在门外迎接宁徽的成阴看到几人的那一幕,莫名地醋意涌上心头,不免怒火中烧,这时宁徽注意到马车外的成阴,两人对视一眼,顿时让宁徽打了寒颤,头皮发麻,不知不觉身体有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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