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不是怕冒险,也不是怕丢性命,她是怕自己无法面对那个人,毕竟曾经有过爱,虽已生恨,却也是曾经挚爱过的人,这要她面对他,还真有些尴尬,她不敢往下胡思乱想。
但赫连定,是她的恩人,也是她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曾从棕熊掌中救她出来,也算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不能弃他不管,刀山火海也只能一去了。
“我去。你帮我把殿下送回夏国,好生照料。”
“行,我最多只能保他一个月,你若一个月内还取不回拓拔云的红胡须,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无能为力的。”
阿九有些担心道,“可是,洛笙,行军打仗我可以,但医术我根本不懂,怎么冒充你的弟子呢?去了也怕会露馅的。”
“拓拔岚是心结,心病还需心药医,你那么聪慧,自会有办法的,或许还能结开你的心结,拿着这个锦囊,信我的话就放心去吧。”
洛笙婆婆妈妈一番叮嘱后,阿九上了路。
快到魏国境地的时候,阿九用洛笙给的药粉涂在脸上,按时使用,不受寒,可使红斑淡化一些,不至于让人认出她来。她又从云台观找了身衣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道姑的模样,就这样进了城。
这一路,因为道姑的装扮,她走的十分顺畅,魏国也是提倡道教的,所以她这种身份多受人尊敬。
到了皇宫门外,她徘徊良久,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怎样才能见到賀贵妃,如何让她相信自己就是洛笙的弟子?总不能自报家名?人家会相信她吗?
这样太假了点,反而很容易让人当成骗子对待,千难万难,忍不住心里又把洛笙数落了一遍。
经过打听,她在一家药铺“义诊”用洛笙事先给的药丸治好了许多疾痛之人,洛笙弟子在京城为百姓义诊的名声就这样传到了皇宫里。
不出几天,果真有一位中年公公奉了贵妃娘娘的命令,送上珍珠十斛,金玉一箱,来请阿九进宫了,阿九反倒端起架子,“这些珠宝都撤走吧,我不给皇宫里的人看病。”
“道姑既身为洛笙弟子,在京城为百姓免费义诊,为何太子就诊不得?更何况娘娘已奉上黄金珠玉,算是很有诚意了吧。”顺成公公道。
“百姓自然是免费,但皇宫里的人就不同了,给不同皇宫里的人看病,收取的诊金也不同,给太子看病,自然不能用黄金珠宝来付诊金了。”
“这,……请问道姑,须付什么诊金?尽管说来。”
“一张免死金牌。”阿九不假思索道。
“大胆,娘娘请你是给你面子,你一个小小的道姑竟敢如此要求?你可知那免死金牌乃是皇上钦赐,当今世上,也只有国师和远嫁西域的颜公主才能享有,道姑提此要求恐怕不妥,道姑可否换成别的?”顺成公公扯着公鸡嗓子说道。
“呵呵,公公可曾听闻过我师父洛笙的尊名?许多人都以为他是一个能掐会算的术士,其实他是一个神医,他最精通的是医术,本道姑既是洛笙的高徒,自然也是医术高超,能算的出太子的病因何而起,还能保太子药到病除,并且皇上也会答应的。”
“这个,这个……唉,好吧,老奴再跑一趟。”顺成公公将拂尘一弹道,“既然说到这里,老奴也好心提醒一句,太子之症并非一日,太医名士皆来看过,全都束手无策,太子剪女子青丝已成嗜好,宫女们不敢接近,道姑也是女子,若不能接近太子,反被剪去青丝变了尼姑,那可就不好了,望道姑也多做些准备吧。”
阿九笑笑道,“不劳公公费心,本道姑心中有数。”
送顺成公公离开后,阿九又拧起了眉头。
事隔三日,皇上派人传来圣旨,命她速速进宫为太子治病,还特意赐她了一块免死金牌以作酬谢。
阿九十分满意,她的目的达到了,这是临行前,洛笙锦囊上的第一招,有块免死金牌,必要的时候或许能救自己一命。
她接旨进宫拜见了皇上、贵妃,再由顺成公公安排她入住东宫厢房,派了一个小侍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顺成公公简单交代了太子的各种禁忌,特别提到不近女色,不得靠近太子一丈之内,虽然她只是个无姿色的道姑,但也不能免除这种禁忌待遇。
公公走后,阿九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对住的地方还算满意,这里清静优雅,书香满门,随处可见空置的古筝,她随手拨了几拨,甚觉无聊,便随处走动,到太子住处附近便被侍从拦住,“只有得到太子的许可,方可进入,否则女眷等人不可入内。”
阿九随意说道,“那就劳烦通报一声。”说完又后悔了,之前在大凉山见过一次,但那时候她是男装打扮,现在扮作道姑,脸上又涂了药粉,可以暂且将红斑淡化,拓跋岚应该认不出,但万一认出了,不就露馅了,阿九有些矛盾。
这一声通报良久也没有得到回应,她便返回厢房,用了晚膳躺在床上,想起七年前拓拔岚送的那只蝴蝶玉钗,顺手去腰包里取,摸了几摸没有摸到,这才回想可能是在漠北一战的沼泽附近弄丢了,多少年来,这只有裂缝的玉钗随身携带,已成一种习惯,她不是为了想念,而是为了不要忘记仇恨,突然丢了,心中空空的,仿佛少了什么东西一般,有些空落。
转眼,十天过去了,赫连定危在旦夕,賀贵妃时常派顺成公公来打听医治的情况,可她连拓拔岚的面都没能见着,只能想其他办法去盗取红胡须了。
她想做一个决定,夜行刺拓拔岚,让拓拔云好好感受一番失去儿子的痛苦,这也算为她父王阿兄报了仇吧,然后再把拓跋云骗来,盗取红胡须送出宫,宫外自会有洛笙的人接应,至于她的性命那就无所谓了。
行动就定在今晚。
月亮朦胧,似隔着一层纱雾,正好适合行刺。
阿九找来了一套夜行衣换上,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对整个东宫的地形已有所了解,很容易就摸到了拓拔岚的寝宫,屋内油灯还亮着,跃跃欲跳的火苗,透过窗纸,就像一支永不终结的舞曲。
她见四下无人当值,潜到窗下,用手指轻轻戳破一层窗纸,从洞口往里看去,灯下那人的身影颀长,有些削瘦,散着发,穿着宽松的白绸棉缎内衣,坐在床边低着望着一支玉簪。
他神情专注,侧脸也不难看出一丝凝聚的哀郁,她有些感同身受,奇怪自己怎么会有如此感觉?不由地掐了自己一把,以示清醒。
屋内的男人起了身,将床帷布拉上,空荡荡的屋内没有一丝生气,就像他那张木讷的脸,呆板,无趣。
油灯突然灭了,窗纸上跳舞的火苗消失在黑暗中,只有苍白陈旧的窗纸,像极了她疲惫不堪的过往。
她在屋外静静地站了一会,听到屋内若有若无的呼吸声,确定拓拔岚已沉沉睡去,这才用匕首撬开门拴,走到床边,高高举起匕首正要往下刺去,刺到一半,手悬在了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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