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骁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站在门口看她点灯,这样的徐念他觉得很美。
“徐念最近是愈发漂亮了。”
“是呀,虽然脸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就是看着不一样。”
“她点灯的样子美啊。”
听到身旁有人小声议论,沈骁转头看去,是几个小厮在交头接耳。
他心里一阵不耐,直接瞪了他们一眼。崔管家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训斥:“都愣着干什么,关门啊。”
小厮们赶紧各忙各的,不敢再有片刻停留。
管家看出了主子的不耐,走上前去赶紧低声说道:“下人们说话没轻重,小的以后会好好管教的。”
沈骁看着徐念,终究还是放了话:“以后我回来的时候,旁边不许有人。”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但也就任由自己发火了。
沈骁第二天是与许长渊晌午之际一起回府的。
许长渊想着从未到沈骁府邸转过,便想与他一道回去看看。他知道沈骁对别人的府邸没兴趣,但耐不住他有兴趣,毕竟这是天子亲赐的。
他沈骁这两个月情绪好了很多,也为自己兄弟终于释怀而高兴。去沈骁府邸的时候,许长渊特意带了一壶好酒,打算与他一起喝两杯。
沈骁引着许长渊入了府,看到徐念就刚好叫住了她:“许大人来了,拿两个杯子到厅堂来。”
琳琅看到许长渊的时候很高兴,笑着冲他行礼。
“徐姑娘?”许长渊这才想起来她谁,但气质已经跟以前判若两人了。
琳琅觉得许长渊的性子与沈骁不同。
他给人一种自来熟的感觉。虽然个子高大,皮肤也有些黑,初看是有些让人害怕,但多说两句后,就会发现这人性子热情,再看看那张脸,虽然黑了点,也是个英俊的公子哥。
而沈骁不会给人这种天生的亲近感。他的平易近人,是恰到好处的拿捏着与人相处的分寸。既不让你觉得他性格冷僻,也不会让你觉得他好亲近。除非是他愿意主动示好。
琳琅是了解沈骁脾气的,也看得出来与他许长渊关系不错。
“许大人,好久不见。”她莞尔一笑,少了平日里的一份拘谨,眼眸中的亮色更多了。
沈骁很少看她这么笑。她平日对自己也就是微笑的程度,甚至总有些小心谨慎。
许长渊看着她的笑,也微微有些出神。他不明白,徐念为何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容貌还是那个样子,但体型玲珑有致,气质也落落大方,以前那种瘦小,拘谨的可怜样子看不到了。
许长渊觉得,徐念现在看着有京中大户人家的气质。即使容貌不出众,举手投足间的稳重与优雅,是很多女子没有的。
沈骁一眼便看出来,许长渊被徐念的笑吸引了。
“几个月不见,在下都快认不出姑娘了。”许长渊难掩称赞,“姑娘气色比以前好多了。”
“多亏二位大人相救。”琳琅还是再次表达了谢意,“奴现在去取杯子,还请大人稍等。”
她离开的时候,许长渊看着徐念的背影,忍不住还是对沈骁说:“你没发现,徐姑娘变化很大吗。”
“没有。”沈骁故意否认。
“你真是瞎了。”许长渊懒得说他,“她虽容貌不出众,气质是极好的。”
沈骁没有搭话,直接带他去了厅堂。
落座不久,沈骁就看她带着杯子过来。
“主子,许大人。”琳琅边倒酒边说,“厨娘正在准备喝酒的小菜,一会奴就端来。”
“有劳徐姑娘了。”许长渊边喝酒边问,“你现在在府里是做什么的?”
“回大人,奴是专门侍奉主子的。”琳琅倒完酒,就退后两步,“奴去厨房看看,大人们稍等。”
许长渊看着徐念的身影,突然感慨了一句:“徐姑娘要是当初愿意来我这里,多好。”
沈骁瞟了他一眼:“许大人来在下府里一刻都不到,就开始惋惜了。”
许长渊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笑了下:“沈骁,原来你没瞎,你变了。”
沈骁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看他稍微向前挪了挪身子。
“要放以前,你不会这样讲。”许长渊有些意外,“你只会说‘她若愿意,现在就可以走’。”
沈骁喝着酒,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徐念已经是我府里的人,从我府里要人,不太合适吧。”
许长渊嗤笑一声,看他酒杯空了,给他满了一杯。
“别人说这话我或许还信,你就算了。”他一语点破,“因为你原来根本不在乎谁侍奉你。”
沈骁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这是好事,沈骁。”许长渊有了些许放心,“你不用困在过去了。”
“在你看来是困。”沈骁又喝了一杯,“在我看来不是。”
许长渊晃了晃酒杯,叹了口气:“多看看活生生的人,多好。”
他边说,边看着徐念捧着托盘缓缓从外面走来:“活人会笑,会抚慰你,会让你重新生出七情六欲来。”
“我不需要七情六欲。”他依旧否认。
许长渊笑着摇摇头,一言不发的喝着酒。
琳琅端着小菜进来的时候,看到沈骁的神色不太对劲。她估计是不是公务上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没敢多问,满上了酒,就退下了。
许长渊吃着小菜喝着酒,一边夸赞府里厨子手艺好,一边夸赞徐念做事细心。他看沈骁似乎一口都不下去,只是喝着闷酒,更是觉得这人口是心非。
吃饱喝足后,沈骁便带着他在府邸里转转。
他觉得沈骁的府邸很漂亮,如今正是八月,府里草木更是枝头满花俏。
许长渊对花草没什么研究,指着其中一团接着橘色花朵的树问道:“这什么花?”
沈骁从未注意过府里的花,如实回了句:“不认识。”
他又随意指了一朵跟它颜色接近,但品种不一样:“这个呢?”
“不认识。”
许长渊看出他对府里的事不上心,正想奚落他两下,就听身后有人回他:“许大人,第一种是午时花,第二种是凌霄花。”
琳琅刚好经过,就顺口解答了下。
许长渊指了指其它几种不认识的人,发现徐念都答得出来。
“徐姑娘认识府里所有的花草吗?”许长渊难免好奇。
“应该基本都认完了。”琳琅思索了下,“府里花匠修整的时候,奴好奇便问了下。”
“姑娘做事果然用心。”许长渊忍不住赞赏,“当初你要来我府里就好了。”
“大人说笑了。”琳琅低头微微一笑,“这都是做下人的本分......”
“别动。”琳琅正说着话,就听许长渊突然这么说。
她下意识没有再动,就看他慢慢靠近自己,缓缓抬起胳膊:“头上有虫子。”
琳琅本就怕虫子,听完更是不敢乱动,人直接就呆呆的杵在那里。
许长渊手马上要碰到徐念头发上那只七星瓢虫时,就见沈骁走上前来,两手轻轻一捏,将虫子拿起。
他都不知道沈骁什么时候过来的,就看这人冲徐念说了声:“没事了。”
然后松开手,将它放走了。
琳琅有些紧张,磕磕巴巴的问他:“头上真没有了吗?”
沈骁挡在许长渊前面,仔细看了下以后,回道:“没了。”
琳琅抬眼看他的神色肯定,这才终于放了心。
“谢主子,谢许大人。”她往后退了两步,“奴告退了。”
许长渊看徐念走后,也拍拍沈骁的肩:“行了,我也走了。”
然后冲他挑了挑眉:“沈骁,我刚才真想拿镜子过来,让你看看你的表情。”
许长渊看的清楚,沈骁刚才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碰徐念:“不要七情六欲的是你,不让别人碰她头发丝的也是你。”
他眼神里满是揶揄:“七情六欲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
离开前,许长渊对他说了最后一句:“只要你在乎了,就不可能不被它牵着走。”
沈骁没有反驳,也知道自己今日举止反常,更知道他对徐念已经形成了依赖。
出门前要等着她的问候,回来时要看她点灯,她消解了自己的梦魇后,又对她更多了一些温柔。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变化。
他可以容忍自己对她形成依赖,却接受不了他给她温柔。那是除了小姐以外,他从未给过其他女子的东西,而他给徐念的有些多了。
沈骁站在原地,想了想这几个月的事情。知道小姐死讯还没有几个月,他似乎就喜欢上了别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凉薄的可笑,不由轻笑出声。
**
沈骁晚上看着徐念端着茶水进来,视线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看她进来,看她倒水,看她将茶放到自己面前。
琳琅注意到了沈骁一直在看自己:“主子,是有什么吩咐吗?”
沈骁只是面色平和的问:“你来府里多久了?”
她思索了一下,告诉他:“回主子,大约四个月了。”
“你贴身侍奉我多久了?”
“大约快一个月了。”
沈骁知道,四个月的时间里,他其实并没有看到徐念几次。除了陈旺那次,基本就是早上听她问候,晚上看她点灯,她贴身照顾自己的时间,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他突然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不再把徐念当成小姐的替代品了。他如今只能看到徐念,看她弱小又坚强,怯懦又大胆。
沈骁以前并不关心她的过去。直到最近才开始有些好奇。
“徐念,你的过往给我讲讲吧。”也是现在,他终于想了解下,徐念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沈骁要问自己的过去,琳琅心下不免紧张,开始慢慢与他回旋着。
“奴愚钝,主子可否告诉奴,您想知道什么?”
“那我问,你答。”
沈骁让她坐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
“你今年多少岁了?”
琳琅怕自己暴露,又有了想在年龄上压沈骁的心思,便给自己硬生生加了两岁。
“回主子,奴今年二十四了。”
“可曾嫁人生子?”
琳琅回他,“奴是寡妇,夫君前几年死了,没有孩子。”
沈骁对她嫁过人也不奇怪。毕竟年龄在这里。至于她的夫君,怕也是死在鹿城了。
“你的夫君是什么的,你又在鹿城做什么?”
琳琅思索了下,又接着回道:“奴的丈夫是做小本生意的,奴平日跟着帮衬下。”
沈骁大致明白了。他喜欢上了大自己两岁的寡妇。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到一边思念小姐,一边喜欢别的女人的。
他知道逝者已去,执着与小姐并没有意义,但如今看到徐念,沈骁依旧生出了一种对过去的背叛感。
他曾以为的专一变成了笑话,他为小姐付出的努力也变成了笑话。好像一切都变得很廉价,包括他的感情。
沈骁突然有了想摧毁掉眼前这份喜欢的想法,他想到了许长渊。
许长渊为人风流,经常笑他是少有的专一,也感慨男人感情大多廉价。许长渊有一套自己的说辞,他觉得感情廉价的男人,无论之前自以为多深情,得到女子身子后便会立马觉得索然无味,原型暴露。
沈骁突然也想这么试试,他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感情廉价。
琳琅看他今日神色始终不太好,只能轻声说道:“主子,若没事奴就退下了。”
可刚起身,就被沈骁拉住了手。
“徐念。”他眸色里带了一点深沉,“你的主子想要你身子,你给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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