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余婉拿着十足的证据将此事告诉了刘老师。其实刘老师略有耳闻,他最近确实在为这件事头痛,没想到方余婉居然已经自己解决了。
校园里的这种事屡见不鲜,就算一时间闹得很大,但很多时候也会不了了之。不过,发声永远比沉默来得好,尽管效果微乎其微,万一呢,只要能抓住一点机会,都请不要放弃。
“在学校里发生这种事,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很多时候处理起来确实困难重重。”刘老师神情严肃,“但你能勇敢站出来,积极寻找证据,这非常值得肯定。发声永远比沉默更有力量。校方会依据校规,审慎处理,给所有人一个公正的交代。”他仔细查看了方余婉提供的材料。
近年来,校园霸凌与网络谣言在我们身边无时不上演着悲剧。刘老师也想借着此机会让方余婉得以摆脱谣言,还能宣传一下反霸凌反谣言的正义主张。
“这样,下周的国旗下讲话刚好轮到我们班,你由你代表我们班上去讲话吧,主题就围绕着这件事讲。”刘老师语重心长地说。
“好的,一定完成任务。”方余婉突然释然地笑了。她明白,这样做意义重大,也可能惹祸上身,但她义不容辞。
吴夏薇从书包里上掏出三瓶瓶青柠气泡水,给方余婉还有郁晶一人一瓶。光线透过窗户折射到玻璃瓶上,流光溢彩地将教室天花板白得如此绚烂。猛喝一大口汽水,气泡在舌尖上味蕾中噼啪翻滚,直击心底的凉爽,前些天的闷气也随之驱散。
“爽!”方余婉笑得很肆意妄为。
“来来来,cheers~”吴夏薇碰了碰郁晶。郁晶笑了,是发自内心祝贺。郁晶也笑了,眉眼弯弯地齐说:“cheers。”
三个女孩的笑声清脆悦耳。夕阳西下,操场上她们的影子越拉越长,仿佛要融合在一起。
周一清晨晨六点的校园铃声准时响起,同学们一窝蜂地朝着操场迸去,谁都不想当班级上最后一个吊车尾的家伙。
“还有一分钟啊,谁还没到自己班级的。值日的同学记得登记……”
就是这样一个学校,每一刻都在争分夺秒。大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是否有意义,但是都迷茫着遵循,向着那点微光奔跑着,不敢停歇。如果有一天这样的秩序被打破,那往后余生又能何去何从呢。
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大家好,我是高一(1)班的方余婉,今天我在国旗下讲话的题目是《谣言为刃,霸凌成殇》……谣言对我来说,近得不能再近。在班级里,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过去的半个月我总能听到一些不怀好意的揣测与莫名其妙的诋毁。我很疑惑,这些人从何而得知我,我也何时见过他们。这些恶意,有女生也有男生,他们不分性别,不分青红皂白的肆意评论,就像洪水猛兽势要将我吞噬。相信关注校园墙的同学,已经看到了谣言的源头以及发帖人后来的道歉声明。但是我现在仍然要说,我方余婉从来没做过这些事,今天我站在这里与大家呼吁大家反霸凌反谣言,并不是我有多大的权力背景,相反,我有时候确实一无所有。”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安静聆听的同学。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社会,很多人都容易见风使舵,随波逐流。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觉得身为学生的我们,身为日后社会体系主要构建者的我们,更应该持一颗理智之心观万物。不随意传播不刻意扭曲,是侪辈必须践行之事。你轻轻松松的打趣之言,很可能造成一段美好生命的陨落,别说跟你没关系,你随随便便谴责他人的每一个字都将成为呈堂证供。最后,端正校园风气,杜绝谣言肆意,从你我做起。”
方余婉的演讲结束,操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校长走到话筒前,神情庄重:
“方余婉同学说的非常对,校园是学习知识的净土,更是塑造品格的摇篮。我们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霸凌和谣言传播!涉事同学已按校规严肃处理,请大家引以为戒,对此类事情绝不姑息。请全体师生引以为戒,共同维护我们清朗文明的校园环境!”校长在主席台上义正言辞的敦敦教诲。
五星红旗在晨风中高高飘扬,雄壮的国歌声响彻校园。正义的声音,如同这清晨的阳光,虽可能被乌云短暂遮蔽,但终将普照大地。清风拂过山岗,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哇塞,方余婉你说的真好。”
“对不起,曾经我也是诋毁大军的一员,但今天让我受益匪浅,我觉得过去的我太错了。我应该向你学习!”
“方余婉你人小鬼不大啊,发起言来,那正义凛然的样,一点也不违和。很棒。”
人群的舆论风向如同潮水,有时汹涌而来,有时也会带着反思退去。方余婉的经历,如同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了正向的涟漪。
周一过去,柳箐请假回去修整。其实也是为了躲避大家的谩骂,她没想到方余婉会公之于众,也没想到校方不留情面地给出裁决。
其他人在教室里孜孜不倦地听课,柳箐独自一人靠在校门口的花坛树木上,等着她父亲来接她回家。等待的过程有点焦急,柳家世代书香,极重脸面与门风,如今自家女儿闹出这等丑闻,沦为校内笑柄,更可能成为市内教育圈茶余饭后的谈资,后果不堪设想。
柳箐焦躁地来回踱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充满压抑的童年。
七岁那年,柳箐带着在学校手工课上做的全家福画兴高采烈的给父亲看,换来的却是父亲的责备。“学校老师不好好培养你们的学习,净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学美术,到时候爸爸给你找专门的老师。”对于这幅画,他甚至只是匆匆一瞥便丢回给了柳箐。
十岁那些,柳箐拿着全班第一的奖状惴惴不安地递给父亲。柳箐只低声冷漠地询问:“这次学校的奥数竞赛,名单上怎么没有你的名字。小箐啊,只是偶然拿来一次全班第一,没什么好骄傲的,继续努力吧,以后拿上了国家级奖项才能给我汇报。”柳夫很少明面上的责骂与殴打孩子,但是这些话却总是冷冰冰刺入柳箐的心脏,未曾温柔拔出,未被温暖融化。
十二岁那年,母亲为庆祝柳箐小升初,生日那天送了她一对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柳夫看到后,脸色瞬间阴沉,一言不发将它在地上摔地个粉碎。“带着这种东西,无疑是一种虚荣心作祟,炫耀之前也要看自己是否配得上。”那天碎的不止是那对手镯……
从小到大父亲的教导让柳箐心里生出一种变态的心理,如果挡在她前面的人全部消失,是不是只要她成为最好,父亲就会像第一次抱她那样,家里就会像曾经那样温暖,她觉得一切都怪她,到后来怪自己也怪别人。
人前她极力表现出自己书香门第大小姐的温文尔雅,人后她是渴望在父权家庭寻到夫爱的女儿。
初中时,郁晶总是拿全校第一,柳箐就是那个万年老二。在她眼里,郁晶是最大的障碍。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利用校园墙散布了关于郁晶的谣言。看着郁晶深陷泥潭,成绩下滑,最终在期末考试中,柳箐终于登上了榜首。那天,她把印有自己名字排在第一的成绩单和一张刚获得的数学竞赛奖状递给父亲。柳夫难得地露出了笑容,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得好,我的女儿。”那一刻,柳箐内心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她觉得她做对了……扭曲的种子彻底生根发芽。
高中第一次分班考试,她心灰意冷的看着名字旁两位数的排名,看着素日里与郁晶旁边的方余婉都踩上了她头上,想起平时方余婉在班级里刺人的笑声,还有她总被包围的身影,还有放假时跟父母那么亲密的对话。柳箐身体发僵,没有生气的盯着方余婉的名字道:“这次,就拿你试试水吧。”
柳箐排名第十一为什么不怪罪前面的另外八个人,只盯着方余婉呢。平日里的相处柳箐对这个人最为熟悉也最为嫉妒。
“她凭什么那么开朗,她应该和郁晶一样,一样郁郁寡欢,一样被众人唾弃,你以为自己真的天赋异禀吗……平时笑得多虚伪只有你自己知道吧……哼。”
可惜,最后柳箐试错了。她招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上车。”
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柳箐背脊发僵,不自觉的深呼吸。车窗缓缓摇下,露出父亲那张紧绷的脸。没有呵斥,但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致的失望和怒火,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比任何责骂都更让她窒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足以冻僵空气的眼神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那一眼,让柳箐瞬间明白了什么叫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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