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那个自称江惊澜的年轻男子会是谁呢?
听他把除妖的事情描述得如此清楚,一般人根本想不到其中会有假。
阮韫喃喃道:“怎么会……他明明说了,说了江起澜公子是他的兄长,他还说他的名字叫做江惊澜。”
“是不是贤弟听错了?”连柳思客也觉得不可思议,看到阮韫摇了摇头,越发感觉古怪:“不对啊,江起澜这人我很熟悉,他不可能会有胞弟。”
阮韫皱眉道:“柳兄为何如此肯定?”
柳思客抿了口清茶,说:“因为他的娘亲在他出世时便已难产而死。贤弟再想想,那人长得是何模样?”
阮韫努力回忆着,就差用纸笔画出来。要他画是不可能的,他在绘画上从来就没什么天赋。唯一的优点,便是记忆出奇得好,有些时候甚至可以好到过目不忘。
听完阮韫的描述,柳思客更是摇了摇头:“我很确定,绛阙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两人面面相觑,一瞬间,阮韫的后背起了一阵寒意。
*
这之后,阮韫在柳宅住了整整三日。
第三日的时候,有天玄宗的弟子赶来叶城柳家,给他送了一封信。说是天玄宗主写给他的,让他速速回一趟宗门。
阮韫想不明白天玄宗主会因为什么事情找他,低头看了看信封,问那名弟子:“宗主还说别的了吗?”
那名弟子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宗主只让我把信交给阮师兄,并让阮师兄近日赶回天玄宗。”
阮韫不由想起之前宗内弟子对他的非议,说他暗中与绛阙往来,私下里通风报信。
看这样子,应该是天玄宗主见他多日不回,担心这次除妖又被绛阙占去先机。
想到此处,阮韫不觉好笑,对那名弟子道:“辛苦你跑这一趟,劳你告诉宗主,我明日便收拾着回宗门。”
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说清楚,然后离开天玄宗开始新的生活。
送走前来送信的弟子后,阮韫将自己的打算同柳思客说了一遍。
听他说准备好了离开天玄宗,柳思客感到十分高兴,让他安心留在柳家。
修仙是原主生母为原主做出的决定,既是想让他远离柳家,也是因为担心他的身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原主已经身死,活下来的人是阮韫,他并不愿意像原主那样过别人安排好的人生。
第二天,柳思客早早让管事备好了马车,叮嘱完一切后将他送出了叶城的城门。
出门前骄阳烈日,到了城门太阳却是躲到乌云里边去了,甚至隐隐有雷雨之势。
阮韫坐在马车里打着盹儿,也不知道外面的天儿是什么样的。马车摇摇晃晃,愈发让人感到浑身疲乏,困意迅速席卷而来。
明明昨晚休息得很好……
阮韫半眯着眼睛,以为自己是受不了马车的颠簸,于是靠在边上打起了瞌睡。
待他醒转之际,只听得风声过耳,呼啦呼啦地自窗外吹过去。从窗口探出头一看,天色黑得吓人,层层叠叠的乌云几乎快要压到了车顶。
一大片芦苇疯狂生长,雪白的芦花被吹得漫天飞舞,恍如下雪了一样,好看中透着一丝诡异。
不对啊,动身前早就打好了招呼,说了不走来时这条路……
而且这周遭的景物,越看越觉得有些陌生。
阮韫按了按眉心,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心底不断蔓延。他垂下头去看龙鳞,见它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在马车内一闪一闪,吓得赶紧收了回去。
说起来这算是妖物,阮韫本该将它的存在告诉好友柳思客的。转念一想,又担心给他带来麻烦,因而暂时隐瞒了此事。
一开始他只把龙鳞当成普通的东西,单纯想着可能是那条龙不小心留下的。直到回叶城的途中碰上那名冒充江家弟子的男子,他才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如果那条龙真的盯上了他,那么这一切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我们现在到哪里了?”阮韫掀开帘子,问正在赶车的车夫,“不是说好不走这条路吗?”
车夫没有回答他的话,手拽着马鞭背对他坐在那儿。整个人如同石化般一动也不动,僵硬得宛若石像。
阮韫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由地皱了皱眉。紧接着他低头看了看,竟然看见了一道蜿蜒的鲜红血迹,从车夫的身上慢慢流出来,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衫。
他猛然一惊,整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上。下一刻,车夫的尸身直挺挺地从马车上摔了下去,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了。
这时,马儿仿佛突然受惊了一般,发疯似的开始往着茂密的山林一路狂奔。
阮韫跌坐回了马车内,好不容易抓着车沿。他想去抓住马鞭,无奈始终够不到,再一次受到外力影响,被颠回到原来的位置。
帘子遮去了周围的景物,将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那骇人的尸体关在了马车外。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好像出现了一股看不见的神秘力量,迫使他不得不再次被困在马车里。
阮韫怔愣了许久,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双眼无神地盯着某处,满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还是说,那条龙这就来捉他了?
这样的想法很快一闪而过,阮韫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慢慢地扶着车壁爬起来。
马车一个猛烈颠簸,终于彻底地停下。四周的风好像静止了,空气静得十分吓人,仔细一听还有微弱的虫鸣。
阮韫怔愣了好一会儿,微微颤抖的手掀开帘子,探出半个脑袋往外望了望。
风停了,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去。马车已经驶出了芦苇的范围,马匹也不知去向。
再三犹豫之后,阮韫跳下了马车。刚才被吓得太惨,以至于现在双|腿还在发软。
他好不容易站稳脚,向四处观望着。周围是大片不见天日的密林,野草肆无忌惮地生长,足足淹没膝盖。
阮韫不敢回头去看车上残留的血迹,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走,试图寻出一条路来。两边都是高出腰际的灌木,草丛间飞舞着不少萤火,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他好不容易找出一条有人走过的路,沿路来到尽头,竟是一片不深不浅的湖水。水边立着一栋茅草屋,看模样还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有人吗?”阮韫走近了一些,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他推开门进去,被迎面扑来的灰尘呛得退后数步。就在这时,身后传出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
“阮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阮韫回过头一看,对面前之人的出现又是意外又是惊喜:“江公子,只有你一个人吗?”
出现的人正是绛阙江家的江起澜,既然他会现身在此,便可说明此地便是鸬鹚山。
“不是,其他师弟还没回来。”江起澜提着剑走向他,面带疲色:“这几日那只妖怪一直在跟我们玩捉迷藏,害得我们在山上兜兜转转。阮公子不是回山了吗?还是说天玄宗又派了你们下山除妖?”
阮韫点点头,将事情的经过徐徐道来,其中包括他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
“很可能是那只妖怪的恶作剧。”江起澜道:“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有人从山脚下路过后无故失踪。”
阮韫忆起那两名仆人说过的话,心想八成就是这样错不了,更何况他身上本就揣着那妖怪身上的龙鳞。
“阮公子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先进去休息吧,过会儿我再找人送你回天玄宗。”江起澜帮他把门推得更开了一些,“前几日我们随便找了个洞穴歇脚,后来才在这里发现了一间茅草屋。很久没住人了,灰尘有点重。”
阮韫说了句没事,在屋内寻了个落脚的地方坐下。他的身体向来不好,加上坐着马车一路颠簸,此时早便累得吃不消了。
“阮公子且先歇息,我去附近看看情况。”说完这话,江起澜转身离开,走前还帮他关上了门。
忘了睡了有多久,阮韫再度醒来时发现外边的天色已经黑尽了。双腿屈得太久,站起身时还带着一股酥麻感。
他扶着墙壁来到门前,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谈话声,不由自主地刹住脚步。
透过门沿的缝隙一看,门口站了两道紫衣身影。一个是江起澜,另一个背对着他,看不见长相。
“哥哥。”另一个人说道:“我真的是惊澜啊,你忘记了吗?”
江惊澜?!
不是说江起澜是独子,根本没有所谓的胞弟吗?!
阮韫倒抽了口冷气,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可以确定的是,背对着他这个人便是与他同乘过马车的江惊澜,一个世间本不存在的人。
江起澜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纠缠感到有些厌烦,与之前看见的他判若两人,“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江惊澜轻声笑了笑,笑得十分诡异:“哥哥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当时在娘亲的腹中,可是你把我杀死的啊。”
“什么……”不仅江起澜怔住,连门后的阮韫也吃惊不小。
剧情这是按照什么发展来了?
江惊澜继续笑着说:“如果不是哥哥,活下来的人应该是我。我这么说,哥哥明白了吗?”
江起澜往后退了两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什么娘亲的腹中,那么遥远的事,他怎么可能记得。
江惊澜步步紧逼:“看来哥哥还没明白,那我只好坦白地告诉哥哥。我这次来,是向你讨债的。”
说完,猛然拔|剑刺了过去。
鲜血一滴滴地落下,不知不觉间染红了草丛。
阮韫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惊得起了一身冷汗。他蓦地坐起身,头依然昏沉,眼皮好不容易才被撑开。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温暖又刺眼。
阮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自己仍坐在马车里,前边传来车夫的扬鞭声。
原来……是做了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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