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敏的邮箱？”
“嗯。”
“幕后黑手是谁？”
“呃……”尹立的声音尴尬地顿了一下，“暂时……没有……具体等我下班把资料带给你。”尹立小声与什么人说着话，又抽空回复董希音一句。
董希音哪里还会等到尹立下班，40分钟后，就出现在办公室里，惹得众人一阵惊奇。
“你怎么来了？”尹立第一句话，也是一样，而且脸色有些不善，显然对董希音不顾安全的莽撞有些生气。
“鱼饵总不露面怎么钓大鱼。”董希音淡然回答。
“万一大鱼已经在你附近游荡，只等张嘴吞了鱼饵呢？”尹立语气有些严厉。
“事实证明你的‘万一’是不存在的。”董希音仍然不紧不慢地回答。
“你这是狡……”
董希音打断尹立的话，抬眼看着尹立，很郑重地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这件事不用再争论。现在有两件事，我们各选其一。第一件，你继续代替我调查吴力强的失踪案，或者我直接去现场看目前的进展。第二件，我来看谢敏收到的那些资料。”
尹立知道董希音的性格强势，一旦有了决定绝不会轻易退让，再争论下去不过白白浪费口水和时间。而且，看到她的手指已经无声地点在桌沿上，慢慢地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耐心的沙漏在倒计时，简凡只好指了指董希音的座位，说道：“举报的资料我存你电脑里了，密码是你手机号。刘局说筛查核实完资料，确定有简凡和殷雪相关的，申请和上城并案。”
董希音淡淡一笑，飒然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了电脑。
“今天也没有挖到什么？”董希音趁着开机的时间问。
“我前天一早去现场的时候，忽然觉得我们的方向可能还是有些偏差，所以让铁子安排人手去挖那些刚种下去的景观树了。”
董希音微微沉思一下，问道：“你怀疑人被埋在树下？”
“我问过那些补种草坪的大爷，他们说原本拆迁的那一片区域没有大型景观树，是房子被推倒之后才栽种的。既然树也是刚种的，自然树底下也可以埋东西。而且栽树的坑都是现挖的，周围有土堆，在土坑里做手脚，坑外再多些土也不容易被看出来。”
董希音微微点头，这个切入点倒是很合理。而且比起她那种只能广撒网似的挖掘，目标要更明确一些。
没有说话，手上点开桌面的“网格邻居”图标，输入密码直接进入了存放资料的文件夹，浏览第一个子文件夹“20180901”的下层“截图”文件夹，董希音点开名字002-0001的图片，看到一个群名字叫“人渣清除002组”的聊天对话截图。
人渣清除专员021：JMS，一周之后战斗开始，注意先稳住所有群成员的心态，强调创作自由的诉求，强调同人的存在本就是为原作锦上添花，给原作扩大宣传，是绝对的为原作好，为JR拉好感。JR在剧播时吃了无数同人创作的红利才红得如日中天，现在却念完经打和尚、放下碗骂娘、过了河拆桥，典型无情无义无耻至极的小人，而且严重打击了太太们的创作热情，等于断了我们的精神食粮。
人渣清除专员0207：这个倒是好说。现在的问题是，如果XJH不跟着举报，或者举报的人头太少，不是白准备了吗？
人渣清除专员021：这个不用担心，以XJH对JR的忠心爱护程度，绝对能跟上节奏。加上我们本来就有准备，只要她们动一下，就别想甩锅。
人渣清除专员0213：群主姐姐还是给我们一个明确的执行方案吧，比如这些天怎么跟群成员说太太的图文比较自然。我想了两天，也不知道怎么提出来好，如果能有一个具体的操作指导的例子，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人渣清除专员0211：对。群主**也给我一份吧。我这脑子，嘿嘿，照着执行绝对没问题，要让我动脑子去想主意，绝对是个问题。
人渣清除专员021：行。我明天给你们一份行动指南。
“20180901”这个文件夹下只有“截图”一个子文件夹，而“截图”文件夹里，只有这一张截图。
董希音退回到根目录，打开“20180908”文件夹，里面有两个子文件夹，一个是“截图”，一个是“录屏”，文件名017-0001的截图图片，是群名字叫“人渣清除017组”的截图。
无心起床：JMS，今天XJH大规模举报太太，把公权力当成了铲除异己的武器，非要和咱们画个楚河汉界，咱们可别萎了，否则以后就看不到太太的绝美图文了。
兄受弟攻：那能怎么办？吵架也没有办法阻止她们举报，到头来还不是让她们得逞。当初就不该转到博客上让那帮疯婆子看到。
无心起床：太太发表在哪里都是她的自由，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还以为是几十年前吗？现在就是提倡自由的时代。这是太太的作品，必须得到尊重，而不是被不喜欢的XJH大肆举报。人家踩到脖子上LS，我们还不反击，就等死吧。
超爱渣渣茗：就是就是！5月还一起磕CP磕得欢，现在简凡靠着太太们的作品出圈，彻底红了，吃了红利想单飞了，立即就要洗白白把太太们赶尽杀绝，甚至要把我们的家园铲平碾碎，这可不是一部分XJH发疯就能做到的。XJH为什么那么猖狂，念完经打和尚、放下碗骂娘、过河就拆桥，这明显是背后有人授意，所以才能号召大部队举报呀！鼎立老板辛小小是营销起家，手里800营销号随叫随到，JNJN（贱男贱女）是早就想好要甩了我们了！
茗心刻骨：楼上JM真相了，事实就是辛小小和简凡授意，XJH才能一鼓作气联合起来举报太太们。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简凡翻脸不认人，就别怪咱们JM不仁不义！咱们能捧出这一个简凡，就能捧出下一个张凡李凡，今天就让简凡看看咱们的本事，让他知道自己离了咱们，他P都不是！
超爱渣渣茗：他就是个P，咱们也把它塞回P眼里！
茗心刻骨：怎么干，群主**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无心起床：JMS，快去VB看最新消息，太太被人肉出个人信息，收到了死亡威胁！
茗心刻骨：艹！简凡还是不是人！！！
超爱渣渣茗：JMS，还傻愣着做什么，赶紧上VB，揭露简凡的嘴脸和龌蹉手段，给太太们讨回公道，给咱们自己的家讨个公道！
……
“20190204”文件夹内截图文件017-0104：
兄受弟攻：我艹，JR竟然真上春晚了！
茗心刻骨：这几天都没看到你，这消息早就满天飞了，你去哪儿了？
超爱渣渣茗：再不出现，群主就要把你踢出群了。
兄受弟攻：我手机掉水里了，我妈拿去修，今晚才当新年礼物给我。
茗心刻骨：家里没电脑呀？
兄受弟攻：我妈上密码了，不写完寒假作业不准我碰电脑，这几天不让我出门，不让我摸电脑，跟野人一样原始，憋死我了！
无心起床：别废话了，赶紧去VB做词条——“简凡打人石锤”。
兄受弟攻：JR打人了？啥时候的事儿？
无心起床：先把词条做好，过几天用得上。
茗心刻骨：收到。明白。
兄受弟攻：哦哦，明白，和之前一样。我跟上，你们做啥我做啥。
……
“录屏”文件里的视频就是这个群的对话，显然，这是精心收集的证据。
文件夹以日期命名，里面的“截图”和“录屏”是互相佐证图片和视频的真实性。
董希音快速翻看各个文件夹，发现“017”出现的最多，“002”则只有四张。这两个数字对应的始终是群名字，也就是说，有人在002和017的群里，将其中的对话都截图或者录屏保存。
002群只有截图，没有录屏视频，这些图片，很可能是其他人提供给收集者的，而这个收集者，应该就在017群里。
随着文件夹名字的日期越来越近，截图也越来越多，有几个文件夹里有上千张截图。除了群对话截图，还有网络上对简凡、对简凡粉丝、对为简凡说话的网友的攻击截图。董希音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那些骇人听闻的文字和图片，但如此巨大数目的图片一一铺在眼前，其震撼仍令人心惊。
从群对话的内容来看，关于对鲍京红和那个大学教授的攻击，也是有人授意的。
从头到尾，简凡事件都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处心积虑策划的娱乐圈网暴事件！
也许刚开始，这只是一场娱乐圈内利用粉丝排除异己的网暴行为，但后续被攻击者的职业扩大到教师、法务工作者、也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董希音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人正在试图利用是非不分的青少年，攻击和铲除所有已确定的目标！
“这个界面看上去和平常的聊天软件很像，应该就是老何说的那个‘阅后即焚’。”尹立歪头看着一言不发的董希音，打破了沉默。
“这样才不会让人有陌生和不适感。”
“页面关闭后，消息就自动清除，连恢复都恢复不了，所有人的资料都无法查询。”
“看到这几张煽动情绪的海报了吗？”
董希音看着眼前一张竖版图片，清冷的灰蓝色基调的背景之上，是一颗颗带着红色血管的心脏，巨大的霹雳繁体字写着：永不屈服！
而另一张海报，则是黑色剪影的熙熙攘攘的城市街头，各种不同浓淡灰色的行人背影之中，夹着一个红色的正面人物图。那人身上插着许多白色的灵幡，那张脸看上去与简凡有七分相似。
红黑相间的文字写着：不仁不义者，社会性死亡！
死亡两个字十分巨大，就悬挂在那孤独的正面人物的头顶之上，像一个巨大的诅咒压顶一样沉重。
尹立站起来探身看着董希音的电脑屏幕，问道：“你也觉得有问题，是吧？”
“字体，很有代表性。”董希音冷冷地瞥着那两个标题所用的繁体字。
“嗯……最近，那边，有些微妙的气氛……”
“可惜，只有截图和录屏，还是无法追踪到具体的个人。”
“能有参考不错了，至少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意识形态的‘进攻’已经无孔不入了。”
“老刘看到这些资料了吗？”董希音一扭脸，快速指向刘纯刚的办公室方向，问道。
“敏感着呢，你当时要求敏敏和田竞多搜集证据的时候，老刘就上心了。老何那意思说得也够明白的，简凡这事儿是套娃，最里层可不是咱们能接触的。”
顿了顿，尹立继续：“简凡立案这消息一出来，风向马上就有转变，明显是敲山震虎，这小子闷声不响半年可不仅是钻进山沟里做公益，对于这么敏感的事，简凡十分清楚该在什么时候发声，就这敏感度、觉悟、忍耐力和行动力，别说在那个娱乐圈崛起了，在什么圈里，都会是个人物。也难怪这娱乐圈里的人要狠命地狙死他，不死不休似的。”
有些话不用多说，董希音自然明白后面的含义。
关了窗口，董希音起身，对尹立说道：“资料太多，一时半会儿看不过来，我先去看看铁子他们，没日没夜干了十多天了。”
“我去，你还是继续研究这资料。资料只能作为简凡被网暴的证据，却无法追踪网暴者，找到举报者，借用她的账号，会更有收获。”尹立拦住董希音。
董希音抬头看了一眼尹立，没有接话。
“难道你不好奇是谁发送的？”尹立看出董希音眼神中的异样，问道。
董希音仍旧没接话。
董希音越沉默，尹立越觉得她已经看出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你不觉得我们之前推断薛晓静和殷实的联系方式时，少考虑了一种操作方法吗？”
“既然你有怀疑，查就是了。”
董希音的语气淡淡的，显然，她知道尹立心中的怀疑是什么。
尹立心领神会，欲言又止地注视了董希音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打消了继续追问她的念头。
他还记得，董希音说过搜了薛晓静的家，家里的台式机很干净，要么是有人经常使用，要么是每天擦拭。结合她家里整体的整洁感，二人都倾向于后者。
而且，薛晓静在时新微博上的博文都是手机端发送的，从没有过电脑端操作的记录，反倒是殷雪的微博登录显示既有手机又有电脑。
加之薛晓静文化程度不高，又要工作又要扶养照顾女儿的生活和学习，也不像是懂得电脑操作的人。
然而今天收到的这一大份资料让尹立突然重新生出怀疑，也许薛晓静会电脑操作，只要她去公共网吧，像柳鑫和吴力强一样使用某些不知名的论坛或者交友网站交流，就足以避开所有人的怀疑。
这种手法，很难查。即便薛晓静去过网吧，也联系过殷实，网吧电脑也早就清除了她操作的历史记录，如何查。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思路。挖下去，可能有令人意外的收获。
利落地拨通了田竞的分机，尹立交代田竞去确认他的猜测。
“走吧。”董希音看他安排完，迈步说道。
“你还是要留下。”尹立担心董希音的安全。
“天要黑了，大鱼在水里眼神本就不好。”董希音不耐烦地白了尹立一眼，率先出了办公室。
尹立哪里能让她逞强，立刻箭步追上去，一把抓住董希音肩头，就要动手将她擒住。
董希音背后虽然没有长眼睛，却仿佛知道尹立的一举一动似的，肩膀一缩，泥鳅一样滑出他的掌心，让尹立落了空。
尹立不是第一次和董希音交手，也知道两人一对一，根本拦不住董希音，正要叫人，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董希音离他2米远，看他突然停止动作，眼睛瞥了一下胸口的口袋，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说道：“接电话。”
尹立拿董希音没辙，刚接起电话，就听到李铁的声音传来：“尹哥，挖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