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练得年数更多,基本功更加的扎实的人跳出来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衣袖抚地,动作更为舒展,更为流畅,更加有力,抬手间的转腕更加柔情万千,也更加能表现本曲这个片段中的那个女子对夫君远去,终日不回故家,终日的等待,以及终于愿意踏上那条不归的远路,去寻一个不归人。
这里不仅仅是女子从曾经的弱小胆怯到坚强的蜕变,更是那个女子真真正正的成长起来的标志。
袖舞落影,差距尽显。
一旁的余胤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了。
这就是差距吗?余胤不清楚,不过应该就是了。
墨疏桐停了下来,袖子自然垂落,也没有像余胤之前那样子,刚跳完就开始喘气,而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小口的呼吸。
“看清楚了吗?”墨疏桐抬手,把乱舞的发丝别于耳后。
余胤低着头,把之前墨疏桐的动作模仿了一遍,明显比之前看起来更流畅了一点,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进步。
但是,墨疏桐还是很开心,摸了摸余胤的头,然后道:“行了,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陪我出去买点东西,然后继续上路呐!”
“我们要行进到哪里啊?不是已经进入了北疆的地界吗?”余胤一边平复着呼吸声,一边问道。
墨疏桐笑了笑,道:“我们啊!可是,要到北疆里面的那个最大国家——大商国的首都去啊。”
“北疆不是......”
“那只是一个地方的统称罢了,等去了就会知道,那里面是由非常多的小国家组合而成的一个联盟式的地方。”
“哦。”
第二天一大早,余胤就被墨疏桐叫了起来,出门去买东西。
在北疆这里,除了一些小吃和一些常见的各个地方都有的店铺之外,就是乐器店,乐器店,全是乐器店。
不过每一个乐器店还是有一些细微的差别,不如说,他们左手边的那一家店里面摆放的以笛子居多,右手边则是琵琶和胡琴居多。
北疆擅于制作各种各样的乐器,尽管北疆之地大部分的地方比东疆要寒冷一些,但是这样子寒冷的天气也很适合一些木材的生长,不过越靠北边,木材的种类就越来越单一。
逛了好久,乐器没怎么看,小吃倒是买了不少,不过,大部分都给余胤吃了。像什么,外表白白的,内里吃起来软软糯糯的雪团子;看着就很有食欲的柿饼;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小吃,墨疏桐自己没有怎么吃,好像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
终于,墨疏桐想起来了此行的目的——买乐器。
“胤与,你说,我们买什么好呢?”墨疏桐一手撑着下巴,要不看向余胤问道:“不如买个琵琶吧……”
余胤:你终于想起来正事了......(鼓掌)
余胤耸了耸肩,然后迟疑的问道:“......琵琶?我们谁会弹吗?”
墨疏桐非常认真的想了一下,道:“比我们先走的那一批人,嗯......好像里面有一个□□伶会......应该是会的......我相信她。”
余胤:“......”
反正不管怎么样,墨疏桐最后还是没有买,反而是买了一根笛子。理由是:我好歹会啊!这可是一件确定了的事情唉!
他甚至还很骄傲的样子。
直到第二天重新上路的时候,余胤都没有再看见墨疏桐拿出那根笛子了。
在北疆呆了大半年吧,北疆真的是越呆越冷,而且算算时间,也要到将近夏日的时候才到北疆的祭奠日,所以他们要呆好久。
余胤一边记录着北□□特的白雪皑皑的风景,一边听着墨疏桐在自己耳边念叨着:“小孩子要多吃点,这个还是热乎......”
在北疆,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演,可能是因为来的时间并不算是很好吧,而且实际上在北疆各个小国里面转悠的时间就已经非常的长了,所以没有什么时间是表演的。
更何况,他们主要还是去大商国表演,余胤听墨疏桐讲过,北疆的所有国家每年都要派人到大商国去洽谈事务,所以大商国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中心国家之一,这次的邀请也是由大商国负责的。
北疆看起来还是挺团结的,或许是联盟式的优势吧。
到了夏日的祭奠的时候,大商的主城里面真的是人山人海,特别是中心路段的祭台那里,而晚上,墨疏桐就将要走上那里,为他们献舞。
那天晚上的焰火是璀璨的,那天晚上美人优伶的衣袖是轻薄的。
人声喧杂,余胤和墨疏桐一同走向高台。墨疏桐拉着余胤的手,那一刻,墨疏桐突然觉得,世界上好像真的没有一个叫墨疏桐的东疆国主弃子,只有一个拼尽一切想要让谋权篡位,然后让所爱的人都过上好日子的优伶,戏子,墨奈。
他一直都记得那个计划,那个大逆不道的计划。
衣袖轻起,宛若一只扑向不归路的飞蛾,一边飞着,一边走向耀眼的焰火旁边。
两个人背对着,一样的舞步,表达着那个女子心里面不同的,纠结在一起的情绪。最后一步是,面对着焰火,骤然倒地。
一曲终了,双眼含情。
道似无情人,终是含情曲。寻回思念人,笑往生死间。
没过几天,他们又匆匆上路,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和北疆非常相似的西疆。
不过西疆和北疆的区别是,北疆的联盟是强制加入的,西疆的联盟非常的松散,甚至可以说,除了主城,西疆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城市。
主要也是因为西疆善制巫蛊毒物,并不为其他三疆之人看好,所以有点穷,当然了,只是表面的穷!
而且比起在北疆,到西疆的表演会更多。
因为北疆是由主国发出的邀请,而西疆则是很早之前,闻思域带他来到时候,给他们留下的印象。
所以西疆是绝大多数的国家一起发的邀请,邀请信笺上面也是有很多印章的痕迹。
到了北疆与西疆的交接之地,一天的表演下来,余胤早早地就睡着了,墨疏桐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自己的披风。
门被推开了,唐靳进来了。墨疏桐垂下眼帘,把一抹柔情尽数都敛去了。但是抬头的时候并不是全然的冷淡,而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怎么了?”墨疏桐慢悠悠的戴上了面纱,“有谁来了不是?”
唐靳很少开口说话,这是墨疏桐知道的。不过墨疏桐不介意。唐靳点了点头,表示确实有人来了。
“在楼下等着您。一位客人。”唐靳低头说道,墨疏桐有一些诧异,但是他看不到唐靳的表情。唐靳的声音淡淡的,很适合念一些戏文里面的矜贵公子的词本。
墨疏桐披上了一旁的外袍,走了出去。后面的唐靳为他关上了门。唐靳的眼睛是很浅的黑色,看起来很像灰色,但是在唐靳看向墨疏桐的背影的时候,眼睛总会有一种颜色变深了的错觉。
就好像,眼睛里面装下了一个人,一个算他半个主人的人。
醉生梦死里面,没有什么富贵人家的子弟。
楼下,有一个人坐在一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看背影,那个人很像是姚青。但是又有一点老态的样子。
不过走上前一看,墨疏桐发现是一个看起来不算非常年轻,但是也绝对不会特别老的人,脸上的皱纹有一点假,为什么看到出来呢?因为他自己也上过半老妆。
毕竟他学的戏里面,确实是有一部分不能戴面纱的,而是要上很浓的妆。不过他很少演绎到那些戏。而且比起戏曲,其他疆域的人似乎也更喜欢用舞蹈来庆祝一些节日,所以舞蹈才是他更熟练的。
“您好,请问是您找我吗?”墨疏桐走到那个客人面前,微微颔首。
那个客人抬头,看见一个面戴黑纱,身量在同龄人里面算得上是高挑的年轻人,笑了起来,道:“墨奈是吗?是我找你。”
墨疏桐感觉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不像是坏人,而且几场表演,墨疏桐其实都看见他了。但是墨疏桐还是警惕的看了对方,问道:“见面都不用真容吗?”
那个人闻言,低头,从袖子里面抽出来了一条丝巾,擦了擦脸上的妆,可能是画的不算厚,所以一擦就擦下来了。
“行吧行吧,先说正事吧,我是打算来卖一根笛子,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买呢?”那个人抬头,面容不算清俊,看上去很像是大燕人的样貌,但是又有一点像是常住西疆那边的人。
说完,那个人示意墨疏桐坐下来。
墨疏桐也没有推辞,也没有回答到底买不买,反而是先问了一句,“您是哪里人啊?怎么称呼您呢?”
“我姓苏,东疆人士。”也不知道几分是真,但是墨疏桐还是选择相信了。
墨疏桐微微颔首,道:“苏......先生,那笛子呢?要先看看,试一试才知道值不值得买吧。”
苏先生也不推诿,从身旁的椅子下面拿出来了一个黑布袋子,递给了墨疏桐。
一边递给墨疏桐,一边道:“这是东疆念归一氏,我的一位故友的妹妹托我卖给一位有缘人的,怎么样?喜欢吗?”有缘人,她的儿子。
墨疏桐接了过去,打开来,一眼就看到了刻着的字,念归。
墨疏桐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不确定以前这个人的用意,但是知道念归一氏的人,估计对东疆也是非常熟悉,于是,墨疏桐问道:“您打算卖多少钱?”
苏先生笑了一下,轻声道:“那就三张曲谱吧。”
墨疏桐想也不想就起身冲苏先生行礼,然后快步走上了楼,客栈上面颇大,墨疏桐的房间在转角的那里。
事后,唐靳来问过墨疏桐为什么,墨疏桐只是冲唐靳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把那根刻了字的笛子收了起来,而另一根笛子则是不知所踪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墨疏桐不太在乎买的东西,此后的时间里面,唐靳甚至都看到过墨疏桐拿出那根在苏先生手上买点笛子。
另一根笛子呢,或许在某个地方,安静的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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