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很是热情:“小伙子要买什么?我们这什么都有,是来走亲戚的吧?来,牛奶、八宝粥都是最新日期的,放心拿,算你最低价。”
“八宝粥什么的就不要了,我买些菜,再跟姐打听点事,村东头那家白色院子之前住的什么人,您知道吗?”老板娘头回见这么标致的男孩子,跟电视里的一样,看着就喜欢,一听洛青要打听事情,精神更足了,两只眼睛都冒着光。这村里头,张家鸡吃了王家菜;谁家猪跳了墙;村长儿子昨晚没回家睡了哪,就没有她就不知道的。
“你说的是就几间房子,院子弄得像个小公园的那家?”洛青点头称是。
“那个啊,原来是李德贵家,他们家啊穷的很,就剩几间破瓦房子了,两口子都是老实人,也没啥文化,一辈子就知道种地,要是村里哪个人家盖房搭舍的,他就去做做工,也没多少工钱。嘿!就这样的人家你猜怎么着,愣是供出两个大学生来,庆大你知道吗?哎呦,那可是好学校呀,人家两孩子都有出息,一个考了研究生现在就留在庆大教书,还一个都出国了,老李两口子也都跟着去享福了。房子前几年也卖了,听说卖了十几万块呢,你说花十几万买这破房子是不是傻。”洛青配合着尬笑了一声,想说这傻子就是我爸。
“这地方那么偏,这人怎么会知道他家要卖房子的?”
“听说是老李在庆大教书那个儿子给介绍买的,具体的我就不大清楚了。”老板娘自顾自的叨咕起来:“你说说这世道,以前乡下人穷的吃不上饭,城里人天天吃肉;等咱农村人终于吃的上肉了,嗐,他们又改吃素了;现在咱们孩子拼了命在城里买了房,瞧瞧,人家又流行起回归大自然了,你说气不气人。”洛青估摸着老板娘知道的都说的差不多了,又问了老李两个儿子叫什么名字,便有一搭没一搭只跟老板娘闲扯几句。
在老板年的热情指导下买了油盐酱醋,锅碗盆铲之类,又称了些猪肉和蔬菜,装了好几个大袋子,付钱的时候老板娘笑的合不拢嘴。六月的天风都是闷热的,一半的路还没走完,汗就浸透了衣裳,一步都不想挪动了,洛青现在就后悔怎么没把喻行给拉过来,拎这么多东西走回去他觉得自己估计得中暑。洛青正在同情自己,忽然手上的力道一轻,袋子被一双从身后伸出来的手直接全数拿走了,抬头看到喻行的脸,都以为自己被热出幻觉了,从没觉得这张脸如此亲切。
“出来买东西怎么不说一声,拎这么多东西,你也不怕走回去中暑了。”喻行看洛青那迷离的大眼睛一眼不眨的看着自己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把所有东西都拿到自己手里,让洛青跟上。
洛青试图挽回一下男人的尊严:“我是男人,哪儿那么弱鸡了,你还给我,我拎的动。”
“好,那你接着。”喻行说着真的将手伸到洛青面前,洛青一秒都没多坚持,瞬间就决定将脸踩在地上。
“人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做同一种人的,现在男女平等,做男人还是做女人的没那么重要,主要是偶尔换换活法生活更新鲜。”喻行深觉他这个想法不错,有进步。
洛青感叹,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喻行就拿的那么轻松,默默地看看自己纤细但绝不羸弱的手臂,白皙的皮肤下也有一层薄薄的肌肉,明明还可以啊?甄玉看到他们回来,喻行两手提的满满当当几个大袋子,自己儿子居然心安理得的空着手,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晃悠着,直言他没救了,洛青赶紧帮忙收拾院子,试图补救一下自己在老妈心中的地位。
洛青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地方,厨房卫生间有没有热水,线路有没有安全隐患,隔壁住的什么人都打听的清清楚楚,其实房子虽是老房子,但却是洛守成重新翻修过的,水电都是新改的,洛青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是关心则乱。喻行看着他忙活也不拦他,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些就让他忙着吧。他下午还有个学术交流会,是李平南主持的,作为他的得意门生,喻行是必须要去参加的,未免迟到,中午他们就得走,甄玉正愁没借口赶他们走,便也没留他们。
正值做午饭的时间,一排青砖灰瓦上炊烟寥寥,窗棂下是千倾良田,日光流泻在叶缝间,路两边的树木不断向后退去,洛青想起不知谁说过的‘世间万物都能给人以慰藉,身边的花草都可以给人勇气’,爸妈留在这样的地方,或许会是好的吧。沉默良久,直至车开上了大路,洛青才算收拾好了情绪,脑细胞终于归拢,后知后觉的发现喻行最近表现似乎特别好,嘴更像是抹了解药一样,不但不毒了甚至还有些甜,这人是什么时候改邪归正的?
洛青还没来及调侃,喻行先开口了:“下午的交流会,你跟我一起去。”
“嗯?干嘛带我去?”洛青诧异的问。
“你如今接手了你爸的古董店,不能总靠脸卖些小玩意儿,那还不如摆摊卖杂货。”明明就是本性难移啊,就算吃了解药也有余毒,当他不想卖好东西,多挣点钱吗?可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不是。“我当然是愿意一直给你打工的,但你自己总得要多实践,看书千遍,不如亲眼一见。今天就是个普通的学术交流,有不少平时不展出的藏品和咱们这行的前辈,你去涨涨见识,对你以后发展没坏处。”喻行知道洛青现在的情况可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他明白这种迷茫又无力的感觉,想要尽自己所能的快速帮他成长起来。洛青知道喻行的用意,便也不跟他客气,现在看喻行这货似乎越来越顺眼了。
不过虽然是普通的学术会,他也不想被喻行给看低了,洛青这些天除了睡觉吃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老爸的书房。凭着他记忆力比较好,一顿恶补,看过的书大半都能熟记于心,现在也只是缺少实践锻炼的机会罢了。洛青决定将殇池放出来,也不知道他伤恢复怎么样了,一边想着抽了张纸巾擦拭印记上的朱砂。见他动作,喻行快速瞥了一眼,因为开车没法分散注意力,所以看不真切:
“你手上的疤是怎么弄得,我每天看你往上面涂东西,什么时候伤的?”洛青落下眼睑,殇池的存在目前来说还不适合让喻行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不能完全信任喻行让他心中有些怅然,但世间最牢固的枷锁也是信任,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告诉他殇池存在的好时期,只能装作漫不经心的回答:
“不小心烫到了,已经好差不多了。”喻行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没发现洛青脸上瞬间的失落。
殇池在脑子里抱怨的声音,简直一个人赶上了一百只鸭子下池塘的场面,吵的他头疼。
“闭嘴。”洛青心情不好,忍无可忍的一个不注意直接吼出了声,顿时世界安静了。喻行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洛青好想给自己一巴掌,连着脑子里的殇池一起拍死得了,干笑着打哈哈:
“哈啊,我是想到以后有行哥罩着我,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嘛,提前实践一下上位者的感觉,还不赖。”
“嗯。”喻行听他满嘴跑火车的鬼扯,也不戳破,要是还看不出来他盘着小九九就不是喻行了,虽然他一早就知道,洛青有秘密,洛守成的事与别的受害者有些不太一样,但看到他对自己明明白白的防备,还是难免有些心塞。
洛青跟殇池已经开撕了,殇池表示很委屈,他可是几百年没跟人说过话了,好不容易逮着洛青,这小混蛋居然只顾着自己浪,完全把他关进冷宫了,他刚说几句就吼他,这日子没盼头了。
“你两千年没说过几句话,不也好好的,这才几天怎么就弄得跟个怨妇似的。”洛青顿了一下,笑的狡邪:“好了,好了,待会儿让你说个够,一会儿我跟喻行去参加个学术会。”洛青话没说完就被殇池给截了。
“呵,你把我当解说的了?你就是自己不懂,怕在那谁面前丢人吧,就你刚刚的态度,你求我,说不定老祖宗能疼一下你。”
“我今天是去学习的,我要是混不好,你觉得你的那些小心思能达成?”洛青轻叹一声,抬手作势要找朱砂:“唉,算了,既然您不愿意,也不能勉强老祖宗,我是个尊老爱幼的三好青年,您回去继续入定吧,慢走不送。”
“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对老年人一点耐心都没有,我也不保证自己都知道啊。”这真是和自己血脉最为接近的人吗?自己有这不要脸的基因吗?好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成个家,给自己留个后呢,就凭自己这优秀到极致的基因,绝对不会是这么个玩意儿,殇池陷入自我怀疑,明显是对自我的认知并不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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