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不知道陆敏珍现在这种状态算不算情绪稳定,正不知该从哪里切入,倒是陆敏珍的女儿先开口了:“随便坐,我叫陆冰,你们有话就问我吧,我妈现在怕是回答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好家伙,这姑娘是个干大事的主,就不怕他们是骗子坏人吗?
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陆敏珍便又发起了疯大声喊起来:“他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说这话时更是用力的睁着双眼,漏出大面积爬满血丝的眼白,显得狰狞可怖,喻行身体不动声色的向左边倾斜了一些,正好挡住了洛青的视线,喻行这是担心陆敏珍吓到他吗?他可是一个大男人,瞧不起谁呢。
刚要探出脑袋,就听到喻行冷淡的声音:“老张是心脏病发作,没人害他。”
“哈哈哈哈哈——”陆敏珍忽然大笑起来,缩着脖子弯着腰,双臂蜷缩在胸前,却将一只手指着他们道:“你们也是妖怪派来的,你们要了老张的命,还想害我!”就见她四处张望,从身后墙上拿出一把练太极的木剑来,双手握着举在胸前,仿佛随时要冲过来砍向他们。
陆冰从身后抱住陆敏珍,半哄半推的取下她手中的木剑,将人拉进卧室,旋即关上门。
确定里面的人听不到,洛青从喻行身后走出来,干咳一声,用脚踢了踢喻行:“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在刺激陆敏珍?”
“正如王升所说,疯言疯语未必是空穴来风,她说的多,我们才能多知道一些。”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陆冰才从房间走出来。“抱歉啊,我妈她……张叔去世的太过突然了。”无论怎样陆敏珍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路冰许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自己说什么都不合适,便也不多做解释了,踌躇了足有半分钟才问:“你们知道关房吗?”
洛青不明白什么叫关房,看向喻行,喻行愣了一下解释道:“就是招魂!”陆冰见喻行竟是知道的,立马坐直了背脊,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动:“你知道?那你相信吗?”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法用科学解释的,你们给老张关房了?”喻行没说信不信,只引着她继续往下说。
陆冰叹了口气:“是我妈找人做的,她一直说张叔没有心脏病,身体很好,再加上没见着最后一面,便不惜关房也要问个明白。”
洛青更不解了:“难道是老张的鬼魂回来说他是被人害死的?”
“不是。”陆冰看着喻行,眼神里渐渐充满了恐惧:“她们根本没有招到张叔的魂!我当时不放心我妈,就在外间,亲耳听到神婆说张叔阳寿未尽,可即便是枉死之人也不该招不到魂魄,绝对不是作假的。”
洛青抓住了重点:“你们就这么信那神婆,万一是她技艺不精,没本事招魂骗你们呢?”
陆冰激动的摇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
“那个神婆现在在哪儿?”喻行声音冰凉。
又是一段更长的沉默,良久,洛青才发现她在颤抖,压抑着哭声:“死了!那个神婆第二天就被邻居发现死在了家里,那人报了警,警方那边消息是神婆前一天就已经死了!我妈就是听到这个消息才疯的。”
出了凤翔小区,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回到酒店,喻行才出声:“你怎么看?”
洛青不答反问:“你相信招魂吗?”
喻行却不说话了,他不只是相信的,还做过,也是因为做过,他才一直坚信他爸还活着,只是活在某个他回不来的角落,等着他去解救,可是慢慢的他就没那么坚信了,陆冰的话更是让他最后一点希冀也破灭了,因为这些遇害的人有可能——都招不到魂。
洛青等不到回答,好奇的扭头看喻行,正好碰上他眼中没来及收起的萎靡消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你......”刚说了一个字的洛青,被喻行整个抱在了怀里,他条件反射的想要推开,喻行却将头埋的更深:“别说话,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枯井深渊如幻影般缥缈,是洛青从没在他身上见过的疲惫与脆弱。
原来在庆大如神一般存在,在他身边似乎无所不能的喻行,也会有无助到不堪一击的时候。洛青有些不知所措,本能的想要逃离这种让他无措的处境,却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推开身上的人,双手在半空悬了好几秒后,最终轻轻落在喻行的背上。
房间里只开了走道里的灯,在昏暗的房间里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窗外的霓虹闪过一轮又一轮的华彩,却也难掩万点繁星的璀璨,喻行缓缓睁开眼,许是太累,胸前已经传出均匀的呼吸,他小心的调整了姿势让怀里的人睡的舒服一点。
他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洛青,仔细描摹他的眉眼,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软软的耷拉在浓眉上,他的肤色冷白,衬的头发、眉毛和睫毛都很黑,还有眼角下的那颗痣带着瑰丽的艳色,喻行看了很久,慢慢地凑近,落下一个极轻极浅的吻。
喻晚宁失踪后,岑晓便将喻行托付给了爷爷奶奶,自己一心扑在了事业上,虽然没有再嫁,却一个月也见不了两次,奶奶在爸爸失踪一年后就病世了,留下他和爷爷喻振笙两人相依为命。数不清的夜里他都看见爷爷卧室的灯一亮就是一宿,抽屉里的全家福,相框边缘被磨得异常光滑。
也是在一个个这样的夜里,他快速的成长起来,日常生活起居和学习都没让人操心过,同龄的孩子找他玩,他向来是冷漠的一口拒绝,十几年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件事。
他已经忘了自己那颗心脏是否还在跳动,血液是否还有余温,直到遇见洛青,他让喻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悸动,他想要抓住他,绝不放开,即便不知道洛青会不会觉得他恶心或者有更为不好的想法,他都不想去管了。
天光大亮,酒店房间里却还是一片昏暗,洛青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喻行没在身边,看着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才恍然想起昨晚自己抱着喻行,然后就......舒服的睡着了,这就算了,他那一向准时的生物钟呢,怎么也不灵了。外面想起刷卡开门的声音,洛青迅速钻进被窝,继续装睡,想想又觉得不对,昨晚弱小无助可怜兮兮的人明明不是自己,他那么不好意思干什么?
于是洛青又迅速坐起来,跟喻行打招呼:“早上好啊,行哥!”
喻行将他一系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起唇角:“早上好,青青”
洛青‘咦’了一声,爸妈叫了自己二十多年青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可每次喻行叫他青青时,他总会有一阵酥麻感爬过心头,洛青归之为肉麻:“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王升那儿拿点货就回去吧!”至于神婆那边喻行觉得不会再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神婆是独居,别说目击者,就连尸体都是第二天才被发现的,半个月过去了,现场都不知道被破坏成什么样了。
尽管如此,洛青还是坚持要去看一下,他想让殇池看一下有没有他说的那个气息,有没有留下什么他们看不到的证据。
神婆无儿无女,一个人住在城郊的一个小院子里,连院子带房子一共也没有五十平,院中栽了一颗大槐树,遮住了大半的阳光,洛青不禁疑惑:“我听说槐树招阴,做这行的人都很讲究这个,神婆为什么还将它种在自己院子里?”
喻行顺着话音扫了眼槐树:“许是为了更容易招魂!”此时虽已是大暑的天,可神婆家的门上却还挂着厚重棉布帘子,深深浅浅的色块也不知道原本就是这颜色,还是污渍染就的,洛青看的后背凉飕飕的。
据陆冰说,神婆平日给人算命、卜卦也有些存款,她自己没有后人,知道自己总会有那么一天,便早早和她娘家的一个侄儿说好了,但可能是她这个侄儿觉得膈应,除了钱,其他什么东西都没要,也没有给她停灵,火化后直接将骨灰埋在了神婆早就买好的墓地里,所以屋子里还保持着神婆活着时的样貌。
半个多月没人住的霉味儿,伴随着常年烧香和纸钱的味道,充斥着鼻腔,外面朗朗晴空,屋内却阴冷昏暗,喻行不知从哪里找了根绳子,将布帘拦腰扎在了一起,那让人窒息的味道一下子散了不少,里面也瞬时亮堂了不少。
洛青唏嘘不已:“不知道神婆有没有算出自己死后的光景。”
喻行给他解惑:“知易者不占,善易者不卜,占卜本身就是在无形中改变事态的发展,所以算命的人一般都不会去算自己,算也算不准。”洛青无语,这你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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