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真的大，鹿澄跟他拉着手，凑近他身边，低头去问柳予安，“可以看清我么？”来自优等生、视力超好的美少女的灵魂拷问。
“当然可以。”相处的越久，柳予安才越发觉得鹿澄的小孩子心性展露出来，不再像个不言不语没有表情的洋娃娃，他无奈苦笑，“说抱歉是因为，我没告诉你，这边眼睛是看不到的。”
看他抬起右手在右眼边晃了晃，又缓缓放下，鹿澄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说他的右眼，是看不到的么？怎么会这样？
海风好凉啊，鹿澄的长发被吹乱，心，也乱了。
她双手捧着柳予安的脸，小心摸了摸他脸颊，手指犹犹豫豫，还是没去碰他的眼镜，只是更近的看他双目。黑亮的瞳仁，完美的形状，这么美的眼睛，居然是看不见的？
温柔暧昧的姿势，外人看来这两人是在大海边接吻了吧，其实她心里好痛啊，“怎么弄的？也是因为车祸么？”鹿澄语气里带了哭腔，很不开心的问他。
“嗯，”他的脸还在她手里，鹿澄能感受到柳予安轻轻点了点头，“右脑受伤，右边眼睛一直看不到，治疗了很久，只能看到光和影子。这么多年一直靠左眼看东西，视力下降的特别快，这边光线太强，大海的那边我什么也看不到。”他低低的声音，说着说着声音飘散在了海风里。
“不看了，我们回家。”她握住他的手，仔细给他戴好手套
柳予安担心她是生气了，反手握住她手，他急于解释，“澄澄，我，我回去详细给你讲。”
“好，”奇怪的情绪在她心里滋生，鹿澄知道自己心脏没有问题，可是为什么心会闷闷的痛？
蹦蹦跳跳来看海，结果鹿澄低着头走回车里，陈铭一度以为两个人吵架了，把柳予安抱上车，鹿澄还会主动扶他，又觉得他们俩不是吵架，再看回家的路上，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手手，陈铭放心了，两位主子没吵架就好。
回到家里，柳予安舍不得放开鹿澄，还是一直拉着她的小手，鹿澄自己觉得折腾了半日，已经有些疲劳感，因此她打定主意要他先休息。
“玩了半天，有点累了，你躺下，我坐着，再慢慢给我讲好不好？”
柳予安当然说好，陈铭抱他到床上，细弱的腿软软垂着，随着移动微微晃荡，一点力气也没有，脚也是，一碰到床便软软的贴过去，自己也不会动，还要陈铭帮助摆正。
陈铭前脚走出房间，这边鹿澄已经凑到柳予安身边，她小心摘掉他眼镜，小手轻轻的摸他的眉毛和眼睛，还摸了摸他右边耳朵后长长的旧伤疤，琥珀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他慢慢抬手去摸她的脸蛋，她离的太近，仿佛最美的琥珀，她的眸子是他最珍贵的宝贝，他不敢用亲吻亵渎她，只是努力控制自己的心跳，不让自己因为太过激动而失态。
“澄澄，我的视力，上初中大概近视有四五百度，也不太好，不过我蛮喜欢运动，不是读书特别用功的类型。”听他开始讲自己的事，鹿澄不再摸他，乖乖拉他的手，坐在他身边听他慢慢道来，“后来，出了事，过了一段像死人的日子之后，才发觉眼睛也被影响了，各种办法都用过，治不好的，因为坏的不是眼睛，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无奈摊开修长白净的手。
家里气氛舒缓，不似在海边刚刚知道这个消息时那么难以置信，鹿澄开始想研究出一个为什么。
“一点也看不到么？”她的小手在他右边眼睛晃了晃。
“能看到光，这只眼睛只有光感，能分辨白天黑夜，其他都看不到。”
柳予安的眼睛长得像工笔画精雕细琢出来的艺术品，比例完美漂亮，鹿澄近距离看他双眸，依然不觉得他右眼有什么问题，清亮灵活的眼睛，却是没有视力的，太令人难过了。
她捂住自己左眼，立刻发觉世界变小了，皱眉心疼柳予安，“太辛苦了，只有一只眼睛看东西，很不方便啊。”
“澄澄，我剩下的这只眼睛这些年近视度数一直在涨，不戴眼镜的话，一步之外我已经看不清任何东西了。”因为受伤瘫痪，生生把一个爱运动的少年逼成了爱看书，爱安静的病弱之人，不看书的话，他又能有什么娱乐活动呢？
“我的天啊，所以，你不是真的高冷，是因为看不清才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呀。”鹿澄主动抱住柳予安，他被她抱住受宠若惊，也抬手努力回抱她，却是不敢用力，只敢拍拍她的背。
“没有高冷，”他一个大半身体不能动的人，凭什么高冷呢？
因为自己视力不好，柳予安才那么在意鹿澄的眼睛，鹿澄也明白过来，第一次见面，他为什么让她抬起头来，别趴着看书，是真的担心她伤了眼睛啊。
在13岁那场车祸后，柳予安的世界改变了。头部的疤痕可以修补，残疾的身体却没办法改变，百分之七十不能动的身体，使那个阳光的篮球少年，永远也无法走路。
距离远了，光线不好的时候，柳予安戴了眼镜也看不清，加之他身体不方便，很怕自己严重残疾的身体会吓到鹿澄，他并不会主动亲近她，刚好借机会详细解释一下吧，“澄澄，我是病人，身上可能会有不好的味道，对不起。”
聪明的鹿澄，他这样说她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上次被她看到的尿袋，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些是瘫痪病人生活中的必备品，他身体离不开的。
“没有，你身上一直有淡淡的香味儿。”
心又一沉，柳予安咬了咬嘴唇，决定把能不能说的都说出来，他把脖子上挂的一串沉香珠链从内衫里拿出来，哑声说道：“是这个，我瘫痪不能自理，怕有人靠近闻到味道会觉得恶心，才一直戴着它。”
沉香，知道他常常带着沉香珠子，却万万不敢想是这个原因，鹿澄楞楞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上次，你看到我戴着导尿管，是因为我虽然有感觉，但是我身体已经没有肌肉力量，自己排尿，偶尔会排不干净，我又感知不明确。所以，身体里面偶尔会有炎症产生，才会用几天那个东西，目的就是即时排出尿液，防止再次感染、发炎。”他这样的身体，反复发烧非常危险，柳予安不愿意去强调病弱博同情，却终于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他轻轻呼了一口气，不敢想象嫌弃、害怕的表情出现在鹿澄小脸蛋上的样子。
更加担心他，鹿澄扶着他单薄的肩，低头细细查看他腿边有没有放着尿袋，“现在呢？”
“今天没有，出去的时候用了一次性的纸尿裤，没有用导管。”跟小公主说起生活里的不便，他觉得太艰难了，摇头叹息道，“不仅仅不能动，还是很麻烦的身体。”
“予安，你很干净，没有味道。”心疼他的遭遇，鹿澄又抱住他的肩，用娇甜的声音反复安慰他。
说道味道，鹿澄想起了吸烟，她调皮的问他，试图换一个话题，“最近我都没闻到烟味，你不抽烟了么？”
“嗯，你受不了烟味啊。”
看他回答的老老实实，鹿澄忍不住夸赞道，“这个很好，对你身体也好啊。”
吃过午餐，柳予安跟鹿澄“请假”，让她自己独自去休息一会儿，而陈铭单独陪了柳予安好久。经过两次柳予安给她讲自己的情况，鹿澄已经懂了，陈铭是在帮柳予安按摩和放松身体，他身体耐不住久坐，几个小时坐下来，必须休息和按摩减压一下。
清理了身体，又换了衣服，他又耐心十足找她聊天，依旧让人准备了下午茶给她。
家中静谧幽香，穿浅色圆领休闲衣服，使柳予安看起来更悠闲居家一些，只不过他坐轮椅，永远提醒鹿澄，他身体不方便，与众不同。
圆桌上淡绿色抹茶茉莉奶酪卷，软糯不腻，甜淡香软；玫红色玫瑰乳酷冰皮，香甜玫瑰味，软软糯糯，看起来就好好吃。
看着碟子里精致点心，鹿澄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把我当小孩子，每次都准备吃的。”
“你是小孩子啊。”柳予安抬头看她，浅浅的勾起唇角，“澄澄还小，还在读书，很辛苦的。”
“天天跟你在一起，我会吃胖。”
“那才是最好，你现在太瘦了，身体娇弱。”
他一本正经的心疼她，鹿澄也不好再反驳，乖乖吃了一块玫瑰乳酪冰皮。
陪了她一天，用了一点晚餐，柳予安才离开，离开之前还拉着鹿澄的手，叮嘱她早点休息，读书也不能日日熬夜。
回到市中心豪华高层住宅里，这个家宽大、简约，是现代感极强，低调又冷淡的装修风格，很符合男士审美。
不肯早早去睡，陈铭把柳予安轮椅椅背调的很低。让他半靠半卧坐在玻璃幕墙旁。
晚霞虽已看不到，但仍能看到淡淡云朵飘在空中的痕迹。
人类不能飞，柳予安更是无法行走多年，但他还是很喜欢在这里看，看空中云朵，悠闲飘荡。
节日快乐啊，大家都出去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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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