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元影业和颜之约的面试时间在第三天。

她离开北京的时候，房子在最后一天退了租。房东提前半个月挂了出租信息，现在再想租回来，应该也没有办法了。

所以，从机场回来的那个晚上，她去投奔了蔚歆然。

翌日一早，她才反应过来。

当时她以为自己出国之后，可能不会再回来，这几年在北京积攒的家具物品什么的，要么扔了，要么送给朋友。

所以现在，除了几件衣服，颜之什么都没有。

而且，和蔚歆然长住也不是个办法，她是和男朋友一起住的，自己最多只能待个几天，赶紧租到房子才是长久之计。

在机场作出留下来的决定几乎就在顷刻之间，来不及过多思考，是很潇洒。

只是现在有些麻烦，要花时间和爸妈解释，房子也得重新找，送给朋友的东西不意思拿回来，一切又得重新添置。

大大小小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可是，直觉告诉她，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只要前路明了，现在遇到的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颜之在心里这般安慰自己，却忍不住盘算。

不知道，归元影业这个导演培训计划，在培训期间，有补贴吗？

这么重要的问题，她怎么就忘了问呢？

万一这个培训，不仅没有补贴，还得让她倒贴钱怎么办？

*

归元影业大楼的选址和别的影视公司很不一样。

北京大大小小的影视公司，颜之去过不少。

大部分位于商业区的高级写字楼内，租下一层或者两层，已经是比较知名的影视公司才有的实力，一般的公司都是半层。

业内老牌的影视公司能拥有一整栋写字楼，但这样的公司，屈指可数。

然而，归元影业作为近几年新冒头的影视公司，竟然在朝阳区核心地带拥有一处完整的别院。

大门旁边的白色墙壁上环绕着绿色藤蔓，阳光映照下，像一条条碧绿的绸带，散发着淡雅的光晕。

推开大门进去，映入眼帘的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通顶上交织着同样的藤蔓。早晨下过雨，树叶上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折射出淡淡光芒，空气中还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芬芳，一片生机盎然。

一踏入这里，颜之就感觉和外面的车水马龙是两个世界。

任凭城市如何喧嚣，这里始终静谧平和。

她心里的忐忑和不安，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穿过幽径，颜之来到归元影业的大楼前。

这是一栋五层的小洋房，三面都是落地窗，大厅内光明洞彻。一层被划分为会客厅，从窗边往里走，是一个茶水间，整齐摆放着两列木质圆桌，和十几把红色椅子。

前台工作人员带领颜之来到这块区域，安顿她坐下后，马不停蹄地为她冲泡了一杯咖啡，笑吟吟道：“女士，请您稍等一会儿，面试的两位领导都还没到。”

“谢谢。”

颜之双手接过咖啡，点了下头，笑得温和，“请问一下，两位？是什么意思？不是给我发邮件的那位林先生面试吗？”

听她这么说，工作人员的脸色明显变了变，声音一颤，“颜女士，您说的是林先生，给您发的邮件吗？”

颜之如实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工作人员慌乱否认，“那您今天可能要经历二轮面试了，公司几位领导面完之后，林先生可能会单独再面试一轮。”

颜之刚想问“可能”是什么意思？难道别人不是这样吗？

下一刻，便听到大厅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工作人员探出身子，张望一瞬，随即转头对颜之说：“颜女士，陈总和庄总到了，十五分钟之后，三楼会议室面试，请您准备一下。”

话音未落，工作人员便匆忙离开。

颜之立刻放下手中器具，跟着工作人员站了起来，在她消失在视野之前，一把抓住了她，“不好意思，请问林先生呢？”

工作人员回头，“林先生的行程不归我管，但他今天应该会来公司，还请您耐心等待。”

“等到什么时候？”

“这个不太清楚，林先生有可能第一轮面试结束后会来，也有可能下午才来，但今天之内应该可以面试。”

应该？还有不应该？

约好的面试他不来？这是多大的官威！

颜之还想再问些什么，工作人员便挣脱了她的手，一路小跑，离开了茶水间。

不过此刻，颜之也来不及再思考这位传说中的林先生是何许人也，先把第一轮面试过了，才有与这位“林先生”交锋的机会。

她倒是要看看，这位林先生是个什么样的大人物。

人还没到，就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艺人都没他这么耍大牌的！

颜之忿忿，在心里一边把这位林先生“柔声细语”地骂了一遍，一边思考着待会面试会遇到的各种问题。

归元影业的人很准时，十分钟后，工作人员领着她，去到三楼的会议室，等待面试。

陈总原名陈茗，是归元影业策划部的总监，负责电影前期的市场内容策划；庄总则是业内大名鼎鼎的制片人庄幻，他参与制片的五部电影里，有三部进入了国内十亿票房俱乐部。

第一轮面试就是两位重量级人物，第二轮岂不更甚？

所以，这位林先生，究竟是谁？

*

面试比颜之想象中还要顺利，陈茗和庄幻问的多是专业上的问题。这对于她来说，再了解不过，只需要按照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如实回答就行。

不过，颜之总觉得有些奇怪。

归元影业既然能找到她，那么应该知道她当年为什么会退出这一行。面对一件这么有争议、且很有可能影响到公司声誉的事情，他们居然连问都不问吗？

颜之垂下眼睫，掩盖住眸底的诧色。

这件事是个定时炸弹，她宁愿今天就有人提起，一次性说个清楚，免得日后成为把柄。

要不，自己提吧？

总要面对的，既然她已经选择重新回到影视行业，这件事就躲不掉。

想到这里，颜之抓紧裤子一角，捏了捏自己的大腿，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望向庄幻和陈茗。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庄幻突然笑了下，开口道：“颜之导演，我这边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终于等到了，颜之松了口气，目光回到他身上，“您请问。”

庄幻开门见山，“今年春节档的票房你肯定有关注吧？蝉联了三年春节档票房冠军的《真探》系列失利，反而中小成本的喜剧片《出入平安》获得了巨大成功，你觉得有哪些影响因素？”

这个问题，庄幻问过每一位来面试的新人导演。

大部分人的回答，都会从电影专业的角度出发，剖析两部电影在内容表达上的异同，故事的展现形式，又或是拍摄手法、演员阵容的优劣之类的。

不是不正确，而是太行业化。

而归元影业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人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很容易被周围的人同化。久而久之，觉得身边即世界，但是世界是一个多面的整体，需要倾听各个阶层、不同立场之人的声音。

电影是社会的窗口，应该容纳并如实展现不同的见解。

庄幻提出的这个问题，颜之并不诧异。

出于职业本能，她还是会下意识关注国内外电影市场，而今年春节档，最热议的话题无非就是《出入平安》为什么能打败《真探4》成为春节档票房冠军？

《真探》系列由著名青年导演陈章文执导，第一部于四年前的暑期档上映，凭借优秀的口碑，从不到10%的排片一路逆跌，票房也随之水涨船高，最终拿下十五亿票房，成为当年暑期档票房季军，豆瓣评分也保持在8.1分。

陈章文乘胜追击，打造《真探》第二部。这部电影在立项之初，就有无数投资商趋之若鹜，业内几大电影公司都参与了投资，第二部的预算也一增再增，演员阵容更是堪称华丽。

陈章文自然没有让各大投资商失望，《真探2》延续了第一部的优异口碑，在豆瓣评分坚.挺在7.8分的情况下，斩获了三十五亿票房，成为当年春节档票房冠军，可谓是叫好又叫座。

《真探》第三部同样定档于春节档上映，由于前两部积累了巨大的观众盘，第三部从预售开启到春节档结束，票房都是同档期第一，但口碑却不尽如人意，豆瓣评分已下滑至6.3分。

尽管如此，经过前三部电影的积累，以及强大的演员阵容，观众早已习惯在春节期间约上亲朋好友看《真探》系列。

所以，在今年春节档，《真探》第四部的预售票房早早便破了亿。

春节档前三日，《真探》看似稳坐单日票房冠军。

然而这期间，有些变化正悄然发生。

《出入平安》释出观众口碑之后，上座率成为同档期第一，排片逐日攀升，终于在第四天将单日票房冠军宝座收入囊中。春节档票房冠军自此易主，就算《真探》宣发团队加大了路演频次，也没能拯救票房。

春节档的七部电影，颜之都一一看过，《出入平安》并不是其中最优秀的一部，评分也只是第三名，但为什么获得成功是它呢？打败的还是一部积累了这么多观众底盘的系列电影。

颜之其实有自己的看法，她在脑海里思忖一会，很快想好了答案。

刚想回答，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庄幻从座位上站起，小声说了句“抱歉”，便走到窗边接电话。

顷刻后，颜之见他走回座位，脸色有些凝重，随即收起手机，对自己说：“颜之导演，不好意思，面试官还有一个人，他马上就到，这个问题也是他的意思，所以请您稍等一会儿，等他到了再回答。”

颜之点头，表示明白。

心里却控制不住地泛起疑惑。

还有一个人？那位林先生？

片刻，会议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颜之循着声音，回过头去，看清来人脸的瞬间，一时怔住。

林琛！

林先生就是林琛？

起立！鼓掌！

林琛马上掉第一层马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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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