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复工的前一天，祁忻云的咳嗽还没完全好，说话时偶尔还带着点闷声的尾音，每天还需雾化一次。
柯愈原本是死活不乐意祁忻云这么早去上班的，前一晚还故意把他的手机藏在枕头下，摆出了“闹脾气”的架势，结果被哄了几句，类似“阿愈煮什么汤都好好喝”之类的，便乖乖把手机交出来了。
今早换衣服时，柯愈穿上了祁忻云给他准备的深灰色衬衫。
祁忻云帮他把袖口卷到小臂，再将衬衫领口的纽扣扣得规整，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嗯，很适合跟我一起去上班。”
“哼…”柯愈依旧不太乐意，不小心哼得大声了些，又解释道，“我不是在哼你啊。”
祁忻云笑笑，“嗯，川局呢，是个非常深谋远虑的人。”
“他就是个老狐狸。”柯愈说道，“我猜，他肯定早就盘算好了。”
确实，让柯愈以实习生身份进专案组，既给了柯愈“就近照护”的便利，也悄悄“铺了台阶”。
这样一来，柯愈就不好意思动用甘氏的资源追究丛臻，川霖这边“处置”丛臻也少了阻碍，算是两全。
“你不是猜到了他会来找你的嘛。”祁忻云说道。
“我只是想解除保密协议。”柯愈不情愿地扯了扯自己的领口。
“一个意思嘛，你都加入了，还用保密？”祁忻云绕到柯愈面前，认真道，“丛臻之前就加了个人进来，江鲸泓，你见过的，所以…我一直也想放一个我自己的人在组里。”
柯愈眼睛亮了亮。
“你以却州大学研究生的身份进组实习，很合理啊，现在的研究生做课题都需要接触真实案例。”祁忻云补充道，“等下你先去十楼找一下川局，处理一下保密协议的事情。”
柯愈的表情沉了半分，“嗯……所以丛臻的事，只好让步了，便宜他了。”
“虽然专案组组员的身份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但至少……今后，你不会再孤军奋战了。”祁忻云表情有些严肃，“至于丛臻，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还挺多的。”
柯愈被祁忻云的前半句话弄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这后半句话却像一盆冷水，他故意无理取闹地说，“你反正别看他，也不准跟他说话。”
祁忻云笑笑，往柯愈面前凑了凑，语气带着点试探，“可以啊，只跟你说话。不过……我们上班见，下班也见，你别嫌我烦。”
柯愈似乎被他的问题气得发了笑，“你跟路西哲不也这样？大学住一个宿舍，后来又一起住在平安里，你怎么没觉得他烦？我看啊，是你觉得看着我烦吧？”
祁忻云也没想到，柯愈能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的话，哭笑不得，“你别冤枉人啊！”
***
祁忻云等柯愈从十楼见过川霖下来，和他一起并肩走进了专案组。
正在整理文件的麦隽猛地抬起头，手里的文件夹“啪”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尖叫被年文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嘘…”年文艺朝他摇摇头，压低声音，“注意点影响。”
麦隽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捂红的嘴角，眼神在面前的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大办公室里，众人已经陆续投入工作了。
路西哲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有些疲惫，看到祁忻云进来时，眼神微微一动，朝他点了点头。
祁忻云回以示意，心里已然明了，他病假的这几天，想必路西哲也在不眠不休地在反复研究神经接驳凝胶与“活人茧”爆炸案之间的关联了吧。
柯愈挨着祁忻云，清了清嗓子，“各位早上好，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为了大家的同事。”
他看了眼身边的祁忻云，语气坦然，“请大家多多指教。”
柯愈话音刚落，办公室里瞬间热闹起来。
其中麦隽最积极，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手里还攥着刚捡起来的文件夹，“欢迎欢迎！正好这边有两个空工位，我帮你选！”
说着就拉着柯愈往工位走，特意指了个正对祁忻云办公室玻璃门的位置，“选这个！这样就能帮大家‘监视’组长了，当然，不是真监视，反正组长不下班，我们也绝对不下班，大家一起卷！”
“啊？”柯愈显然一时间没有适应职场的“波诡云谲”。
年文艺见状，赶紧上前把麦隽拽到身后，对着柯愈不好意思地笑，“抱歉，他脑子不清楚，别往心里去。”
麦隽刚想辩解，被年文艺偷偷掐了把胳膊，才悻悻地闭了嘴。
这时付瑶琴抱着个笔记本电脑走过来，放在空工位上，“柯愈是吧？组长一早就跟我说要新来同事，电脑、文具都帮你领好了，就差个台灯，财产室说明天送过来。”
柯愈接过电脑，道了声谢。
“等下你用自己的工号登录内网，激活一下身份卡就行，流程很简单。”付瑶琴补充道，又朝不远处的工位扬了扬下巴，“要是有不懂的，问小江就行，他前不久刚走完入职流程，熟得很。”
江鲸泓听到有人喊自己，立刻站起身走过来，手里还攥着支笔，神情有些拘谨，说道，“你…你好，我是江鲸泓，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柯愈抬眼看他，只淡淡“嗯”了一声，语气算不上热情，面无表情的样子让江鲸泓又往后缩了缩，没再多说什么就回工位去了。
等众人都坐回原位，路西哲才带着椅子从窗边滑过来，胳膊搭在柯愈的工位隔板上，压低声音问，“你姐知道你来维护局‘实习’吗？”
柯愈正在拆电脑包装，闻言侧过头看他，“当然不知道。”
路西哲挑了挑眉，没说话。
柯愈瞥了他一眼，又补了句，“谷音让你问的？”
被戳穿心思，路西哲也不掩饰，“他让我转告你，别‘害人’。”
柯愈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语气带着点故意的调侃，“好的，‘前’姐夫。”
“你！”路西哲的脸瞬间一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带着椅子滑回了自己工位。
柯愈坐在工位上，指尖划过李家坳矮房火灾案的电子卷宗，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坐班处理案件。
他将章诚那边整理的调查资料，包括矮房周边的监控记录、庄遂心的社会关系网，逐条补充进系统。
但在目光扫到“墙面残留凝胶成分”时，指尖突然顿住。
这串化学分子式有些眼熟，像在哪见过……
柯愈立刻起身去找路西哲，把凝胶成分私信给对方，说道，“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和三年前活人茧爆炸案里的成分有关？”
路西哲看到成分表格的瞬间，无意识地攥紧了笔，那段可怕的记忆像埋在心底的刺，就连脸色都骤然沉了下来，“你也知道活人茧爆炸案？”
“知道一些，也查过，但没有眉目。”柯愈坦然道。
“已经在比对了，还没出结果。”路西哲有些不安地揉了揉眉心，“帮我跟大家说一声，午饭我先不吃了，不用等我了。”
维护局，食堂。
柯愈看着餐盘里的预制菜，皱着眉勉强吃了几口。
对面的麦隽正狼吞虎咽，嘴里塞满饭菜还含糊地说着“这个红烧肉超下饭”，那副毫无顾忌的模样，让柯愈不得不佩服他的好胃口。
祁忻云端着餐盘在他身边坐下，盘子里几乎全是清炒时蔬，连点荤腥都没有。
他见柯愈一直盯着自己的盘子看，挑眉道，“牛马不应该只吃素吗?”
柯愈忍不住笑了，放下筷子，低声道，“我在想，以后早上得几点起来给你做午饭。”
祁忻云闻言，立刻露出求饶的神色，“别啊，你一醒我就醒了，求你让我多睡会儿吧。”
柯愈用筷子戳了戳餐盘里软烂的青菜，眉头还没舒展开。
祁忻云的声音又飘了过来，温声说道，“今晚我想吃点饭，里面最好加甜甜咸咸的那种…腊肠，你知道哪儿有买吗？”
柯愈猛地转头看向祁忻云，眼里带着点明显的震惊，连身体都下意识侧了过去，“你竟然对吃的有要求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组长对吃的没有要求。”对面的麦隽把话接了过去，“柯同学，我跟你说，不仅是吃的，我们组长连对喝的也没有要求。”
“对的，这个我认同。”年文艺难得帮了麦隽的腔，“他喜欢用冷水泡咖啡，然后用搅拌棒搅一搅就可以喝了。”
祁忻云假装无奈，耸了耸肩，说道，“今天我们一起通宵加班吧！”
“别，我的亲组长。”麦隽差点跪下。
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这确实是柯愈认识祁忻云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跟自己提想吃什么东西，之前要么是“随便”，要么是“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知道了。”柯愈的嘴角一直扬了，眼底的光都亮了些，“腊肠炒饭嘛，很方便的。”
两人正说着，对面的麦隽和年文艺忽然聊起了劳动节的假期，一个说想去海边，一个说想爬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祁忻云耳朵里。
他这才猛然想起，爷爷很早就跟自己提过“五一”假期要去泡温泉，还让自己帮忙订酒店。
“对了，劳动节前一天晚上，我得去跟爷爷吃个饭，顺便送他去禅心山的温泉酒店。”祁忻云转头跟柯愈说，语气带着点歉意，“之前忘了跟你说了。”
“禅心山…”柯愈点点头，没多问，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大概晚上八点就能回来，不会耽误太久。”祁忻云又补充了一句，怕柯愈担心，还特意拍了拍他放在桌下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