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 44 章

懋宁好哄,一盘水晶蜜糕就让她消除了对李姣的芥蒂。再加上武贞锦和李姣故意灌她,晚膳没一会儿,她便醉的不省人事,当着众人的面,哼唱起小曲。

李姣命沫生将懋宁扶到偏殿睡下,此刻武贞锦和李姣二人才寻得机会,说些体己话:“早听闻姐姐被赐婚,原以为会是裴知州,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成了二殿下。”

武贞锦想到远在巩城防疫的韩聿,心中多了几分愁绪:“缘分使然,与他成婚,倒也不坏。”

听出此话的弦外之音,李姣真心为姐姐高兴:“听姐姐的意思,倒是十分满意这段姻缘。”

武贞锦见李姣打趣她,抬手轻轻挠了几下李姣腰间的痒肉,引得李姣扑进武贞锦怀中连连求饶:“好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打趣你了。”

武贞锦轻轻抚摸着李姣束成发髻的墨色长发,心中凄然,几个月前她还是窝在她怀中撒娇的明媚少女,如今长发束成妇人模样,簪满华丽的珠翠,倒也彻底禁锢了她的天真:“这段日子,可受了委屈?”

李姣怕姐姐伤心,搂紧武贞锦的腰肢撒娇:“姐姐也在宫中,难道没听闻我越级封妃,备受荣宠的事情?就算以前的日子难过,如今也都好过了,再也没人能踩在我头顶耀武扬威了。”

“旁人只看你宠冠后宫,万般荣耀。可伴君如伴虎,偏你又另有图谋,我怎能放心。”

李姣在外人面前矜贵冷艳,可在自家姐姐面前,自是赤诚真心:“姐姐不曾被赐婚给二皇子时,我曾生过心思,想借机孕育龙种,再图以后。可是我数月间承宠数次,腹中却始终不见动静。想那厮□□,数年间除了皇贵妃诞下的两位皇子,还有那位李氏诞下的懋宁公主,宫中那么多妃嫔,竟然全无所出,实在诡异。因此我料想,那厮似乎身体有异,这才无法生育。”

武贞锦自知现在的假韩聿非皇帝亲生,葬身火海的真韩聿也身份存疑,不知是姑母与这位老皇帝所生,还是姑母和义父在一起后诞下的孩子。如此看来,自老皇帝登基以来,确确实实只有懋宁这一个子嗣。

老皇帝三宫六院,身边美女如云,适宜生育的秀女一茬茬进宫,老皇帝也日日沉迷酒色,怎么会依旧子嗣单薄呢?难道真如姣儿所料,这老皇帝身体亏空,无法生育?

武贞锦替李姣把脉:“你的身体向来由我看顾,是绝无问题的。你体质温厚,按理来说,盛宠之下,有孕也是早晚的事情。始终毫无动静,只怕问题确实出在那厮身上。”

老皇帝于她有杀父之仇,李姣委身于他已是无奈之举,再替老皇帝生儿育女,她自是万般不肯。当时逼不得已动了心思,是想着若老皇帝被她毒死,她手握皇嗣,才能有机会掌握朝局,稳住各方势力,以免造成局势动荡。

可是如今她有了武姐姐,姐姐被许配给二皇子,她便不需要这般隐忍,她可以选择成为二皇子在后宫的助益,届时有姐姐在,姐姐定能帮助二皇子稳住朝局,她也能痛快的报仇了。

“姐姐定是知晓我所图之事,也知晓妹妹想要皇嗣,绝非固宠这么简单。之前妹妹没得选,如今姐姐嫁与二皇子,妹妹在宫外也算有了倚仗。妹妹愿意成为二皇子在宫中的眼线与助力,助二皇子御极,助姐姐登上中宫之位。”

武贞锦眉间紧锁,老皇帝心狠手辣又谨慎多疑,他本就怀疑韩聿非皇室血脉,若是姣儿在老皇帝身边选择站队韩聿,届时不仅韩聿会被构陷勾结后宫、图谋不轨,姣儿只怕也会平白丢了性命。

见武贞锦面露难色,李姣只当姐姐怕日后投毒之事东窗事发,二皇子和姐姐都要被牵连:“姐姐莫怕,妹妹早就抱着必死之心而来。若有朝一日,遇到任何危险,妹妹愿以一己之身扛下所有,绝不会牵连姐姐和未来姐夫。”

武贞锦扶起跪地哀求的李姣:“你可曾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是为寻仇才一定要来京都。”

“妹妹记得,只是姐姐不曾详细说过原因。”

“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也不知仇人是谁。可是如今我已经查明,我们的仇人是同一个,是那暴虐无道的帝王。所以我怎会因为恐惧,便选择放弃?”

李姣不知姐姐经历过什么,只知姐姐时常郁郁寡欢,一心要到京都复仇。如今知晓姐姐曾与老皇帝有恩怨,她自是心疼姐姐遭遇,亦能感同身受。

武贞锦揽着扑在她怀中的李姣,替她拭去眼泪:“姣儿,听姐姐的,你收手吧。宫中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你便万劫不复。”

李姣猛得抬头,不可置信:“姐姐,为什么?我已经动手了,不肖一年,他必殒命。既已开始,我怎能甘心就此收手?”

武贞锦垂首安抚:“皇贵妃家族势大,外戚专权;几位开国元老皆割据一方,暗中窥探;蛮夷屡次进犯中原,虎视眈眈;各地灾害频发,揭竿而起者不胜枚举;朝中国库空虚,苛捐杂税数不胜数。这胥朝,早已是强弩之末。若此时老皇帝殡天,年仅八岁的皇孙即位,主少国疑,必会掀起腥风血雨。老皇帝死不足惜,只可怜万千百姓,恐会受战火之苦。”

“可放任自流,只怕也顶不住几年,此刻的百姓亦是苦不堪言。”

武贞锦轻声安抚:“虽内忧外患,但起码此刻还有国。若国家内乱,蛮夷的铁骑只怕早就将边疆踏破,届时山河不复存在,胥朝百姓皆会沦为他国奴隶,尊严与生命皆成虚妄。姣儿,你再忍一忍,让我们想想办法,可好?”

李姣终是妥协,将好不容易混在棉衣中藏下带进宫的慢性毒药交给武贞锦。

武贞锦趁着夜色,将药粉夹带出启云轩,她坐着小轿揽着喝醉的懋宁回到百花宫。入夜她将药粉混在洗漱用的盛满水的铜盆中,眼见药粉彻底融化不见,这才吩咐赤玖将药水通过后窗泼洒在隐蔽处,替李姣彻底消灭罪证。

“小姐,您为何不让庄妃娘娘自己消灭这些证据,偏要带回咱们的住处亲自动手?”

武贞锦今日疲累不堪,早早躺在床上:“她毕竟刚入宫不久,身边的心腹是否可信还未可知,在她宫中行事自是要万般小心。而且我让她一人清理,保不准她心有不甘,偷偷藏下一些,那便是留下祸根,未来恐害她性命。”

赤玖上前替武贞锦揉腿,一只手揉一只手自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小姐:“小姐英明。这是奴婢出门前,启荀偷偷塞给奴婢的,今天白天人多眼杂,奴婢没敢掏出来。”

武贞锦见这信出自韩聿之手,忙兴奋起身,接过信后展开通读。这信中详细记录了宫中复杂人际关系,里面还有一封他亲自绘制的皇宫地形图,在图中他为她规划了三条逃跑路线,以及各处接应人员的品级及姓名,事无巨细,极其繁琐。

赤玖从未见过这般细致的指引,不禁感叹:“二殿下好生细心啊。”

这信息繁琐程度,绝非一日之功。韩聿算无遗策,早就料到有朝一日,她可能被囚禁宫中,尽心筹谋着为她寻几条退路。这份心意她笑纳,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武贞锦走到蜡烛前,缓缓点燃手中的信笺,将即将燃尽的信封扔进了刚才毁尸灭迹的铜盆之中。

赤玖十分可惜,上前阻止:“小姐,您这是做什么?这好歹是二殿下给您的退路啊,您留下保命也是好的。”

武贞锦轻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哪里逃?我逃的了,舅舅舅母他们便要代我受过。既进宫门,就绝无转圜的余地,只有这样想,我才能一往无前。”

武贞锦日日陪着懋宁守在流华宫内伺候,有时也会碰上前来侍疾的李姣,她们一直装作不太熟络的模样,各自安好。

在流华宫中久了,武贞锦自是寻得几个机会和太医院院首许太医讨教,许太医深谙宫中之道,一直对皇贵妃的病因守口如瓶,纵使武贞锦已经诊出她的脉搏有异,似是有人毒害,许太医也一直坚持皇贵妃是沉疴已久。

姑母和老皇帝是结发夫妻,可老皇帝似乎对姑母没什么情感,自她近日缠绵病榻以来,他一直流连后宫,却鲜少踏足流华宫。每次来了,也都是小坐片刻,便迫不及待的离开。

而且武贞锦几次听到皇帝呵斥太医院,可是话里话外,却是想要逼问出姑母究竟何时能过身。

姑母母家浅薄,自姑母回宫后,姑母的父亲便一直以国丈自居,族人亦是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从不知收敛。姑母母家多达三十多名本家及旁支子弟在朝为官,外戚之祸,自姑母母家始。

自从姑母病后,姑母母家许多命妇入宫侍候,滋养身体的补品流水似的送进流华宫中,她们生怕姑母过身,自己的倚仗一夜倒台。

她甚至听闻前两日姑母的一位表哥,将自家十五岁的嫡女送上了龙床,只为稳固朝中势力。

武贞锦心有戚戚,老皇帝剪除外戚羽翼的心已经昭然若揭,姑母母家若是此刻收敛,说不定还能侥幸留下几个子嗣。可他们仍不能体察圣心、安分守己,依旧费尽心思钻营,渴望守住权势,只怕姑母为荣华奋斗一生,最后只落得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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