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流华宫最近俨然成了懋宁和韩元辰的休憩之地,他们二人日日守在武贞锦身边,谈天说地、玩耍嬉戏,好不开心热闹。

许是天伦之乐彻底唤醒了皇贵妃,她终是选择放弃家族,让宫人请老皇帝来流华宫中小坐。

武贞锦带着懋宁和韩元辰在流华宫中的一隅种菜,从来没体验过耕种的皇孙起先还嫌弃刨土会弄脏衣衫,不多时却因为懋宁抢先占了地盘而动了好胜心,命身边的太监将他宽大的衣袖用布条系在身后,直接脱了鞋袜跑进菜地。

武贞锦最近在姑母空阔的寝殿呆久了总觉得有些体虚,这才想着出来晒晒太阳,疏散精神。比起勤恳耕种的懋宁和皇孙,她更想知道,姑母将老皇帝叫来,究竟会谈些什么,姑母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姑姑,您别作弊!是我先占这块儿地的。”

懋宁也毫不相让:“谁能作证?我的菜苗已经种上了,就是我的。”

两人吵的热火朝天,难舍难分。武贞锦端坐在小木凳上,懒洋洋的用铲子在身前的地上拨弄着,不多时两人便纷纷来到她面前,蹲在她身前请她评理。

武贞锦不知她们姑侄二人见惯世间豪奢,竟然能因为一块巴掌大的地吵得不可开交,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她不喜断案,也深知他们姑侄不过是小孩子吃醋,想在她面前博个关注罢了。

武贞锦先是抽出袖中的绢帕,亲自替懋宁擦去额间汗水,温声劝导:“懋宁乖,若这边不够,咱们明日去御花园寻处更大的地,让花房准备更多种子,可好?”

见武姐姐最先出言安抚自己,还给她擦汗,懋宁自觉在侄子面前扳回一城,朝着失落的韩元辰做了个鬼脸,便欢喜的跑走继续种菜了。

武贞锦这才转头面向身前明显兀自忍耐的韩元辰,眼见皇孙快要气哭了,武贞锦忙从袖口抽出折扇,轻柔替他扇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孙莫急,皇孙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宽和谦让才是美德。更何况,公主是长辈,做晚辈的礼让些,也是使得的,是也不是?”

韩元辰眼见武贞锦眼中的关切并不作伪,这才破涕为笑:“叔母说得是,元辰谦让姑姑,乃是理所应当。”

眼见哄好两位小祖宗,武贞锦也觉得晒得久了有些头脑发昏,想着去偏殿的屋檐下躲躲,可刚走动两步,就见到站在假山后的老皇帝和陈公公,武贞锦忙装作慌张模样,下拜行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故意磋磨,这次老皇帝见了武贞锦难得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公主和皇孙最近让你费心了。”

“公主和皇孙聪颖守礼,且皆有得力的宫人近身伺候,民女不过是陪在一旁说说话,实在愧不敢当。”

老皇帝并未多言,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遍垂首而立的武贞锦,便转身离开了。

坐在龙辇上的老皇帝闭目养神,不多时出言问道:“你觉得这个武贞锦如何?”

陈公公心头一惊,陛下向来喜欢收集各色美人,武姑娘又是宫中数一数二的绝色,陛下莫不是动了什么歪心思?还想将当初夺太子侧妃之事重演?

终究是受过武贞锦的恩惠,陈公公也不愿见她委身陛下,便只得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武姑娘是忠孝之人,虽未正式与二殿下成婚,却一直代二殿下勤恳的伺候皇贵妃娘娘,在娘娘身边尽孝,至今也没有半句怨言。”

老皇帝听出陈公公的弦外之音,当初太子与他决裂,便是因为那无关紧要的太子侧妃,他左一句二殿下,又一句尽孝,便是在提醒他,武贞锦是他儿子未过门的妻子,莫要重蹈覆辙:“你这老东西,惯会说话。”

听出陛下并未生气,陈公公也捏了一把汗,谄媚道:“陛下说笑,老奴不过一个粗陋阉人,如今一切皆因陛下天恩浩荡,老奴自当万事以陛下为先。”

老皇帝终是心头窝了火,总得找人发泄,沉着脸道:“让庄妃过来一趟吧。”

武贞锦与懋宁陪着皇贵妃用完晚膳才自流华宫离开,两人皆想消食,便手拉着手在宫道之中散步。夜间的宫道上没了白日的人来人往,倒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若不是她们随行的宫人多,且有人手执宫灯在前引路,她们是万不敢独行。

懋宁总是见姐姐情绪平稳,向来不外露情绪,不禁有几分好奇:“武姐姐,我皇兄出去这么久,你可想他?”

武贞锦侧头打量起懋宁:“那你也有月余不曾见过许世子,你可想他?”

听武姐姐提起未来夫婿,向来没心没肺的懋宁难得羞红了脸:“他时常给我写信,我们虽不常见面,却也不曾相忘。”

武贞锦见懋宁真心喜欢被赐婚的夫婿,也替她高兴:“我也一样呀,我虽时常与你皇兄分隔两地,可是我却一刻也不曾忘却他。只要他日日平安,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

武贞锦与懋宁两人皆沉浸在幸福之中,尚未注意到自远处疾行而来的轿辇,待轿辇行到她们二人近前,武贞锦才猛然发现轿辇之上的人是李姣。

此刻李姣无力的歪斜着靠在轿辇扶手上,衣袖之下的肌肤上有两处淌血的红痕,沫生流着眼泪手紧紧扶着自家主子耷拉在轿边的手,生怕她脱力,不小心从轿辇上摔下去。

武贞锦立时冲上前去,朝着沫生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沫生哆哆嗦嗦朝着周围望去,不敢回话。

武贞锦当机立断:“回启云轩。”

见懋宁愣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武贞锦做主让赤玖陪她回宫中休息。

启云轩中灯火明暗,屋内除了沫生和武贞锦,一众无关人等皆被轰了出去。沫生从衣橱的最里侧找出李姣往日惯常用的药,武贞锦接过药瓶一晃,只剩下小半瓶,她便知道今日之事绝不是头一遭。

“这样多久了?”

武贞锦刚想上手帮李姣脱去外衣上药,李姣却侧着身子不停闪躲,可是却无意牵动身上的伤痕,让她不禁冷汗直流,轻声呼痛。

武贞锦难得强硬,将药瓶重重放在托盘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重响,李姣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任由武贞锦将她外衣掀开,露出她满身伤痕。

李姣本就羸弱,薄薄一层皮肉之下骨骼林立,淌血的鞭痕在她的后背上触目惊心,武贞锦每替她擦拭一次伤痕,她便不由自主的抖上一抖,武贞锦起先还能隐忍,可是眼见皮开肉绽的伤痕层层叠加,便知姣儿曾受过多少苦楚。

武贞锦声音颤抖:“上次我问你,为何不说?”

李姣转身拉住怒不可遏的武贞锦,满脸泪痕:“姐姐,不要。我不疼的,你莫要冲动。”

武贞锦为自己的无知而后悔不已,当初她只为顾全大局而一味让姣儿忍让,却不知她守在老皇帝身边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她不该如此的,杀了老皇帝又如何?江山乱了又如何?总好过徒留姑母和姣儿在他身边,让她整日悬心。

“姐姐,姣儿知道您疼我。也愿意为姣儿铤而走险,可是姣儿不愿意如此。”李姣抬手擦拭武贞锦的眼泪,“姐姐,你说得对,这世间百姓是无辜的,我们不能让他们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姣儿愿意等,等一个更好的时机。”

武贞锦声音哽咽,情绪激动:“这虚无缥缈的希望,谁能知道还要等上多久?我能等得,你这样如何等得?”

李姣一把抱住武贞锦,她也不知道,可是她绝不能让姐姐冲动为她弑君:“姐姐,你之前说你的义父曾说过,女子也能有一番作为。姣儿没有大本事,可是我受了罪,这宫中的其他女子便能少受些罪,我不悔。再者说,朝堂局势瞬息万变,总要有人在后宫帮着揣摩圣心。我刚才临走时,便听说皇贵妃的母家已经被抄家了,外戚被连根拔起,宫外的百姓便能少受些欺压。如此看来,不也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吗?”

今日武贞锦见姑母主动请求面见圣上,便知这些天懋宁和皇孙的陪伴,让姑母彻底想通。如今听姣儿提起姑母母家被抄家之事,便知姑母已然和陛下达成了交易,如今杀鸡儆猴,宫外朝臣想必也会严加约束自家子孙,百姓也能喘息片刻。

“明日我给你准备些药,能让你看起来更虚弱些,也能助你免于侍寝。”武贞锦为李姣缠好伤口,吩咐沫生,“这些日子绝不能让伤口沾水,也不能被汗水浸染,你夜里多上上心。”

“是,奴婢定会小心伺候。”

武贞锦忧心忡忡的出了启云轩,估摸着时辰朝着御花园西南角的假山群走去,她孤身前来,刚在假山后站定,便听见两声鸟叫,稍后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走到武贞锦身前,将一个小巧木盒放在山石之上,便垂着头疾步离开了。

武贞锦眼见四下无人,飞快将木盒捡起塞进袖中,朝着懋宁寝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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