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韩聿落入陷阱时,被刺激到已然半疯的文绣白抱着因为被砍掉手指而嚎啕大哭的孩子轻轻晃着,口中絮絮叨叨的呢喃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而韩聿和肃潇被陷阱困缚着,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二殿下您此刻本该在去往南境的路上,怎么会出现在宫中,还如此打扮?”

陈公公手举圣旨,睥睨着被捆缚着身着夜行衣的韩聿,语气刻薄尖酸。

韩聿明白,此刻他已经暴露本意,只怕再无生还的可能,又何必委曲求全,受一阉人折辱:“公公心知肚明,何必明知故问。”

“咱家今日倒不是为了见二殿下而来,奴才是来替陛下传旨。”说罢,他身后的小太监们匆忙上前,将文绣白从床榻上扶起,按着疯狂挣扎的她跪地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武氏敬慎持躬,性资敏慧,仰承天命,敕封武氏贞锦为中宫皇后,赐居凤栖宫。承陛下恩典,武氏族人加官封爵,赏赐牛羊百匹,黄金千两,以彰皇室恩宠。钦此!”

韩聿原本早已准备引颈受戮,可待他听完诏书内容,立刻开始挣扎,两三个侍卫都险些按不住他,他愤怒的朝着陈公公嘶吼着:“你这腌臜,胡言乱语什么!”

陈公公早就隐约猜出韩聿并非陛下亲子,见他无功受禄,居皇子位多年,享尽富贵荣华,心生妒忌,如今得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自是不肯轻易放过:“二殿下,诏书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奴才怎敢假传圣旨。”

“我要见她,让我见她!”

韩聿的激动和失控让陈公公越发志得意满,自袖口中掏出另一封诏书,举到韩聿眼前,韩聿飞快掠过诏书中的内容,这才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眼见韩聿平静接受,还不如听到武贞锦封后诏书时情绪激动,顿时大失所望。

“忘了回禀殿下,这诏书上的玺印还是皇后娘娘亲自盖上。”

韩聿的神情立时哀伤起来,他相信贞锦不是苟且偷生之人,她定是有万般无奈,才被迫走了这一步,只是不知她此刻究竟如何,是否安全无虞。

“劳公公给陛下传话,儿臣愿意领兵驻守南境,不破南疆,绝不还朝。只是请陛下开恩,让儿臣临行前和贞锦见上一面,也算全了我们无疾而终的情缘。”

武贞锦坐在太宸殿上,被迫坐在案桌前耐着性子一本本翻阅着老皇帝让她过目的奏折,这些折子大多是各地官员递上来的请安折,内容重复、枯燥,她却不得不一本本仔细翻阅后,用毛笔蘸取朱砂写下红批。

“朝中官员每三年一轮转,这些在地方的官员生怕朕忘了他们,一到述职之时,便想尽办法在朕的眼前找存在感。这些请安折子虽然枯燥,却也能帮你尽快熟悉朝中官员的架构,让你对他们的职级和属地做到心中有数。”

武贞锦冰雪聪明,短短两日便已然将朝中上下记个一清二楚,老皇帝抽查时见武贞锦对答如流,心中欢喜,忙命陈公公找来世家谱系图,找来宫中老人为武贞锦讲解前朝后宫错综复杂的关系。

老皇帝见武贞锦面对谱系图眉头紧锁,不禁开口提点:“自古以来,前朝与后宫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何利用后宫牵制前朝,又如何利用前朝打理后宫,这份谱系图能给你助益。若是在此处大意,来日如何被人杀掉,你都不知该恨谁。”

武贞锦自是知晓治国本就是粗中有细,任何微妙的细节,都有可能成为失败的导火索。因此她自是百倍努力,只盼能尽快掌握。

陈公公给武贞锦递上败火的清茶,见武贞锦深夜依旧埋头苦读,不禁感叹她勤奋刻苦,不忍搅扰,可陛下吩咐的事情,他又不敢耽搁,只得贸然出声打断武贞锦:“娘娘,二殿下自大前日被捕以来,屡次吵嚷着要见您,至今水米不进。牢中酷热难耐,他体力不支已致数次昏厥。陛下终是疼爱幼子,特来遣奴才请娘娘抽空去牢中探望。”

武贞锦笔尖一顿,在奏折上留下不小的一圈红色印记,陈公公惯会服侍,抬手接过武贞锦手中毛笔,放在笔搁之上。

武贞锦这几日为李姣祭奠,茶饭不思,人瘦了一大圈。如今她听闻韩聿如此糟蹋自己的身子,更是气急攻心。

赤玖见自家小姐身形不稳,忙上前搀扶,她知道小姐心里苦,不愿让小姐再和二皇子有任何牵扯,以免触动情肠:“小姐,这几日您日夜苦学,久久难以成眠,还是莫要再和旧人有牵扯,早些回去歇着吧。”

许是这些日子天气炎热,武贞锦一直情绪不佳、身体疲倦,她只当是因为姣儿离世,韩聿下狱,她忧伤过度所致。可是纵使她再不适,也终是要撑起精神,见韩聿一面。

“劳公公带路。”

宫中的地牢潮湿闷热,让本就难以呼吸的伏天,更是难熬。武贞锦刚一进监牢,就听见肃潇对她破口大骂:“你这妖妇,薄情寡义,怎还有脸来狱中探望!”

武贞锦对肃潇的怒骂充耳不闻,她的眼睛自始至终盯着背对着她坐在牢房正中的韩聿,即使在如此环境,他依然背脊挺直,连发丝似乎都精心打理过,看不出丝毫的窘迫与慌乱。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韩聿终于自虚弱与昏沉中醒来,猛一转头,就与站在牢房外的武贞锦对视个正着,他单手扶地,勉强撑着自草堆之中起身,疾步走到武贞锦面前,双手紧紧扶着木栏杆,头卡在栏杆缝隙之中,上下打量武贞锦。

武贞锦抬手屏退众人,周围即刻安静下来。

韩聿见武贞锦锦衣华服,东珠挂耳,似乎并无外伤,这才安心下来:“我本不该让你来此污秽之地,可是我总是心中不安,想亲眼确认你无碍。”

武贞锦沉默着,巨大的愧疚让她日夜难安,韩聿为何还能笑得出来,他可知驻扎南境只是幌子,那是老皇帝为他选的安息之地。他既然已知是她背叛于他,为何还能对她和颜悦色,时刻挂怀。

“我本不想见你的,你也知道,九月初八乃良辰吉日,我会入主中宫,成为胥朝皇后。因此,这些天我一直跟教习嬷嬷学习规矩,实在是无暇理会无关紧要之事。”

韩聿轻笑出声,语气自得:“可即使分身乏术,你还是来了。”

武贞锦无奈的闭紧双眼,是呀,韩聿很了解她,可人都是会变的:“你知道吗,当年寒山寺初见,我便知晓你的身份。我一直在庆幸,实在是天助我也,将你送到我身边,助我爬上高位,来到京都。我承认,你英俊高大,温柔体贴,我自是对你日渐倾心。可历经宫中种种磨难,我才意识到,权力才是我最想要的。只有拥有权势,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你又何必如此抹黑自己,个中艰辛,除了我,谁还能懂?”

武贞锦不愿韩聿对她心存眷恋,若他始终不能断念,那她在宫中一日,他便会不顾一切试图冲破藩篱一日,危险自是加上一重。她情愿他恨她,起码到了南境之后,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奋力一搏,或许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当年若不是她苦求,他便不会被迫卷入这漩涡之中,成为众矢之的。如今她已然无路可逃,可他却尚有一线生机。她自是不愿再成为束缚他手脚的系绳,让他白白赔上性命。

“你可知道,我除了恨姑母、恨他,我最恨的人就是你。”

韩聿原本还贪婪的望着武贞锦,听见她说恨他,他眼中霎时浸满委屈和无措,眼眶通红:“为什么?为何要恨我?”

“因为若不是你,聿儿根本就不会死。如果那天他们没有找到聿儿,便不会对其他孩子大开杀戒。虽说害死他不是你本意,可他终究因你而死。你并非皇子,却鸠占鹊巢,每次看见奴才们唤你二皇子,跪在地上给你行礼,我都忍不住想,若我的聿儿还活着,该活得何等肆意畅快。你天生贱命,区区卑贱的捕蛇人,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受万民供养!”

韩聿从未如此受伤,当年被皇贵妃鞭打时他不曾心痛,被老皇帝打压时他不曾屈服,被宫中众人折辱时他不曾自轻自贱,可他从未想过,会在爱人口中听到如此伤人的话语。

“是,你说得没错,我是卑贱,命如蝼蚁。可你说过,你爱我,难道那些也都是假的吗?”

武贞锦见韩聿双眼睁大,眼眶湿润,心如刀割,可她终是要断了他的念想,让他做一只逍遥的鹰:“是啊,我不曾爱过你。你与裴朗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我选中的一枚棋子,如今踩着你的肩膀,我已经站在更高处,你自然就不再有利用价值,我为何还要为你费心力。想必你也知道了,送你去南境是我的主意,是我亲自盖下玉玺,是我想要斩草除根。”

韩聿泪珠轻弹,伸手去抓武贞锦的手,口中满是抗拒:“我不信!这段时间的恩爱,做不得伪!”

与韩聿的激动不同,武贞锦往后撤了一大步,动作狠心决绝。

“韩聿,算我求你,你走吧,别再打扰我的富贵人生。至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