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贞锦的提议很快被百官采纳,他们希望武贞锦能尽快接纳陈若琳,自是不会横加阻拦。
而选中懋宁是因为她最近一直无所事事,整日无精打采,武贞锦早想跟她谈谈,可惜因为韩元辰初登基,事务繁忙,一直没能抽出时间,如今朝政已经慢慢捋顺,她便想花些精力好好教养懋宁。
“你就想一直这样下去吗?每日无所事事,窝在宫中不见人?”
自从武贞锦成了她的母后,父皇新婚之夜横死,懋宁就一直对武贞锦有几分恐惧,她觉得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和她饮酒作乐,畅所欲言的伙伴,而是她的长辈,一个可以随意掌控她一生的女人。
“我整日很乖的,不曾偷溜出宫,也不曾闯祸,母后您都是知道的。”
武贞锦见懋宁这般谨小慎微,回话时甚至不敢抬眼看她,亦是十分无奈:“你怕我?”
“儿臣不敢......”
“罢了,你先和陈若琳将新春宫宴置办妥当。”
懋宁拿到武贞锦递给她的宴会清单,打眼一看,就察觉出这份清单的寒酸:“母后,这会不会太简朴了?往年烟火、戏班的排场和宴会餐食的种类,都远胜于此。今年是陛下登基的第一年,新春宴这等大事,是不是该奢华些?”
被解除禁足的韩聿自身后抽出懋宁手中的清单,大致掠过:“如此操办倒也温馨,近几年各地灾害不断,宫中省下些钱银,地方上便宽裕些。你贵为公主,也该以身作则,为百姓尽份心力。”
懋宁被皇兄如此规劝,面上挂不住,借故和陈若琳商议新春宴一事,率先告退了。
武贞锦见懋宁离开的时脚步倒腾的飞快,埋怨道:“她也老大不小了,你总是这般不留情面,难怪她最近总是蔫巴巴的。”
韩聿端过武贞锦的茶杯,仔细啜了一口:“她也该懂事了,你我在她这个年纪,早已独当一面。更何况她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在夫家不免要应付庶务,人情往来,哪能一辈子被你我荫蔽,似未出嫁这般无忧无虑。”
武贞锦给懋宁机会操持新春宴,也是考虑到她的年纪,和她未来要嫁人的出路。旁人会的,终究是旁人的,只有她自己了解个中流程,未来设立公主府,掌管一府事宜,才不至于被人拿捏、诓骗。
见武贞锦不发一言,韩聿悄声道:“母后,这个新春,您想怎么过?”
“大宴群臣,陪陛下守岁。”
韩聿撇了撇嘴:“好生无趣。”
“你在宫中十年,难道不是一直如此?”
韩聿见她毫无波澜的眼眸,心中一滞,故作神秘道:“那守岁之后的时间,留给我,就当我助你设立女官制度的奖励,可好?”
武贞锦不知韩聿有什么鬼点子,可她确实欠他一次,点了点头。
韩聿一把拉起她的手,和她拉勾盖章,一脸满足:“盖章之后,就要守约啊!”
新春宴上,百官聚集,歌舞升平,丝竹绕耳。
懋宁充分发挥了以往在宫外各处体验的经历,将京都最好的戏班请进了宫,将宴会的气氛炒热到新的高度。
而在吃食上,她更是大胆创新,一改宫中往日只注重繁琐工序和食材奢靡的风格,采用戏文剧情和美食结合,台上唱到哪个戏种,就给百官呈上哪个地方的特色美食,常换常新,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韩元辰较几个月前长高不少,举杯致辞时,竟也别有一番气势;“今日后宫前朝齐聚于此,共贺新春,朕不胜欢喜。让我们共同举杯,祝太皇太后身体康健,百姓安居乐业,我胥朝千秋万代!”
韩元辰不胜酒力,早早被大太监背回了太极殿。皇帝率先离席,武贞锦只得坐镇宴会,似一尊不动如山的雕塑,冷眼看着下首百官互相闲聊、敬酒,无人将她放在眼里。
裴朗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太皇太后,微臣想敬您一杯。”
韩聿被百官围着灌酒,余光却将上首的事情看个清楚,见裴朗凑过去敬酒,他推开似苍蝇一般围着他的百官,故作喝醉一般的踉跄着走到裴朗面前,故意将全身重量压在他后背,含糊道:“裴太傅,你我也算旧识,怎么不与我喝上一杯?”
裴朗何尝不知韩聿的鬼心思,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计可施,只得借着巧劲儿从韩聿的压迫下挣脱,举杯敬酒:“摄政王记得微臣,愿意称微臣是旧识,是微臣的荣幸,臣先干为敬。”
韩聿冷眼望着裴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伸手去拿裴朗手中酒壶的功夫,凑到他耳边低语:“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她岂是你能肖想?”
裴朗不卑不亢,眉眼舒展:“日久见人心,君臣和母子,究竟谁更被天下不容,想必王爷心知肚明。若您真能毫不在乎,也就不会时时提防微臣。”
韩聿面色骤变,眼中杀意尽显,武贞锦时刻关注他二人动向,见他二人之间剑拔弩张,忙唤赤玖赐糕点,将他二人分开。
赤玖和宫人端着新出锅的梅花糕送到他二人面前:“王爷、太傅,太皇太后赏二位梅花糕一份,请二位品尝。”
提及梅花,韩聿不禁想起寒山寺那个雪夜,他们二人梅园相见,收集梅花花瓣,共酿梅花酒。想起过往种种,韩聿身上的戾气消散许多,亲手拿起一块梅花糕,朝武贞锦微微抬手示意,塞进口中细品。梅花点点,糕点清甜,让人唇齿留香。
许是因为一向好人缘的裴太傅和摄政王均凑在武贞锦附近,百官这才察觉自己忽视那位太皇太后以久。既然与太皇太后水火不容的摄政王都已表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岂有不表示的道理。
“微臣祝太皇太后青春永驻,仙福永享!”
“微臣祝太皇太后圣体康健,福寿安宁!”
一时间新春宴上,贺词此起彼伏,武贞锦却始终不曾端起酒杯。
直到众人端着酒杯面面相觑,偌大的新春宴静得只有呼啸的风声,武贞锦沉默片刻,才高举酒杯,气势非凡:“众爱卿尽心竭力效忠陛下,哀家不甚欢喜。望来年平定四海,百姓衣食无忧,君臣一心!”
众大臣被武贞锦一番慷慨陈词恫吓住,举杯的手僵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她的话太激昂,隐约有几分先帝的不怒自威,让已经酩酊大醉的百官晃了神,以为先帝回来了。
还是韩聿和裴朗出言应和,唤回了众臣的理智,众臣跪地应和:“臣等定不辱命!”
待人潮散去,一切归于平静,武贞锦如约来到芙清池,池边停着一艘小船,刚才故作酒醉的韩聿此刻正双眼清明的站在岸边,见她出现,疾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起她冰冷的手,拉着她朝小船走去。
“小姐!”
赤玖刚想跑步追上,就听见韩聿冷声道:“回去吧,天亮之前,定会完好无损的将你家小姐你送回去。”
武贞锦还穿着繁复的朝服,上小船时凤冠险些磕到小船的篷顶,还是韩聿眼疾手快,伸手挡了一下,武贞锦才得以顺利坐进船舱。待武贞锦坐稳,韩聿将手炉塞进她手中,用斗篷细密的盖好她的腿,这才走出船舱,划起船桨。
岸边的赤玖抱着自家小姐的大氅,焦急的望着逐渐远去的小船,
肃潇走到她身旁,出声道:“你家小姐真是好命,也不知给我家主子喂了什么**汤,轻易就能让他失了理智。”
“什么好命,自从你家主子出现,我家小姐便好似变了个人。多少次因为他伤心落泪,只有你才会觉得遇见你家主子是好事。”
“你懂什么?你家小姐放逐我家主子,我家主子在战斗中几度受伤,跌落悬崖后更是杳无音信,若不是有幸被人搭救,我家主子就要命丧黄泉了!你家小姐背信弃义,违背婚约,怎就毫无过错?”
赤玖不服,她家小姐被老皇帝几度相逼,失去了家人、挚友、甚至失去了骨肉,几度崩溃,若不是小姐意志强大,怎能熬到至今。他们轻飘飘一句背信弃义,将她的艰辛、苦楚一带而过,还想将她钉在耻辱柱上,何其狠毒!
赤玖终于明白,想冤枉你的人,无论你何等艰难,他都不会体谅。气到极致的赤玖,因为心疼小姐,泪水直流,趁肃潇不备恶狠狠的踹了他的小腿一脚,转头就走。
没走几步,她又气不过,转头凶狠道:“你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懂。你不配评判我家小姐!无耻小人!”
肃潇自是不会还手,望着赤玖泪眼涟涟,他反倒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歉,追在赤玖身后不住道歉:“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惹你伤心......若你觉得我不对,再打我几拳!”
可赤玖根本不肯接话,自顾自大步流星的走着,对肃潇的道歉熟视无睹。
“你别这样,我最看不得女子哭,让旁人看见,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
“难道你没有吗?”
肃潇被这一声娇俏的嗔怪击中,愣了一瞬,满脸通红,逃命一般飞奔而去,不见影踪。
赤玖见他逃命一般消失在她眼前,忍不住咕哝一句:“好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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