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虞夫人从长房媳妇口中得知天衣坊最近名胜京城,莫说津州城内的达官显贵,连宫的娘娘都有派太监出来采买的,她一听心动,这才一大早从西边跑到东边,一进来环境嘈杂不说,连东西竟都这般敷衍,她虽是个好脾气的,但也忍不住有些怒火。
她有些不悦:“怎地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过时料子?”
店小二有些不耐烦:“夫人您也瞧见了,今日店里客人太多,我也不能将旁人都赶了去,先让夫人去选啊!”
虞夫人不是那种刻薄之人,她一看四周人头攒动的样子,也明白为难一个伙计无用,于是便道:“算了,那我暂且在此处等着,待有了空处,你再领我去看其他的料子。”
店小二答应了下来,但态度却不怎么好,虞朝觉得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这样做大生意的,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看人下菜碟,就好比之前她去登仙楼,小二虽瞧着她面生,也是从头到尾客客气气的。
且不说别的,单说这里乃是京城地界、天下脚下,达官贵人何其之多,路上随便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浪荡子,祖上说不定都有封王拜将的荣光,区区一个制衣坊的店小二,怎么敢明着摆脸色?
晏青时也是这般想的,她出声劝道:“依我看,这家店也是虚名,不如还是去宝华阁看看如何?”
许是虞夫人这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对于旁人的拜高踩低没什么感知,她摇摇头:“为何?既然来了就多等一会吧!反正左右无事。”
见虞夫人没明白过来,虞朝直言道:“怕就怕,不论我们等多久,都等不到。”
虞夫人面露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天衣坊这样的做派,虞夫人这样好性子能容忍得了,可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某处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一片尖叫声中,有一男子持刀大喊:“狗东西!爷爷我今日非得一把火烧了这里不成!”
虞朝本来想催着虞夫人莫再等下去,一听到有人闹事,顿时来了兴致,也不管身边四散逃开的众人,留在原地看起了热闹。
闹事的男子说完还真掏出了火折子,一下子扔向丝绸堆里。
这天衣坊里放的都是一些极易点燃的布料,若真叫火势起来,恐怕还真难熄灭。
更何况崇安门一带,地少且贵,连片的商铺几乎是贴在一起,虞朝记得这一路过来,有不少的酒肆、布店,甚至还有一家香油店,天衣坊烧了事小,就怕它会牵连到整条街。
虞朝虽看不惯店家的做派,但也不想有人因此白白丧命,于是从荷包里取出碎银子当暗器,手腕发力将其飞出,正好击灭了火折子。
闹事的男子见有人多管闲事,立即持刀威胁道:“是谁?敢坏爷爷的好事?”
这次没等虞朝出手,天衣坊先动了手,四五个小二一拥而上,将男子瞬间制服。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的了,虞朝准备转身离开,偏偏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将其扭送至官府,”天衣坊的掌柜吩咐完手下,又看向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客人,大声安抚道,“抱歉,让各位受惊了,为表歉意,今日坊内成衣一律半价!”
苗子曲!虞朝有些意外见到他。
储位之争,除了权之外就属钱最重要了,收买官员需要钱、养门客需要钱、结交显贵也需要钱。
沈易虽贵为皇子,但一年俸禄其实也没多少,而将军府虽然也是高门贵户,但要养一大家子近百口人,自然也没多少积蓄。
前世,沈易的花销大多都由苗子曲负责。
因为沈易从不需要虞朝烦心钱财一事,所以虞朝也并不管沈易的钱财都是哪里来的,只知道沈易手下有个叫苗子曲的,是个百年不遇的经商奇才,仅用三年的时间,就凭着沈易给的千两本金和铺子,生出了万贯钱财。
虞朝环顾了一眼天衣坊,在遍地可见丝绸铺的津州,他能让新店在一个月内声名鹊起,确实有些本事。
当说今天,原本就是天衣坊受了损失,他大可不必做出如此折扣,可他偏偏做了,一来可以稳住老顾客,二来也可以将那些不好出售的成衣哄抢出去,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饶是苗子曲再厉害,为了阻断沈易的财路,虞朝也须得和他斗上一斗。
“诶呀,你怎么没跟出来?”虞夫人突然的出现打断了虞朝的思路,“可吓死我,你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虞朝上下打量了虞夫人几眼,确定对方没事,这才宽慰道:“放心吧,这些年我一直跟着观主学习峨眉剑法,莫说一小小闹事者,就算放眼整个津州,能打的赢我的都不出一百。”
虞夫人半是焦急半是嗔怪:“那也是,凡事都有个万一,还是小心谨慎些才是!”
虞朝笑了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别啊!”虞夫人拉住虞朝,“掌柜的说半价呢!来都来了,就挑几件再走!”
虞夫人说完就奔着成衣区去了,虞朝和晏青时对视一眼,无奈地笑出声,只好跟上。
天衣坊本来生意就不错,加上今日有折扣,顾客当真是越来越多,是以,等虞朝一行从店内挤出来的时候,都已日近黄昏。
虞夫人累的够呛,一回府,只让虞朝和晏青时自便,连晚膳也懒得用,直接回房歇息去了。
这午饭也没用,晚膳再不吃,人怎能扛得住,虞朝看着虞夫人背影,刚要去劝,就被晏青时拦住:“姨母她任性惯了的,现下她累了,想去休息,不是你我能拦得住的,等再过些时候,我自会去做些饭菜,给姨母送过去。”
晏青时这话刚一说出来,便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僭越,于是连忙又补充道:“又或者,妹妹去我那里,等我准备好了饭菜,你给姨母送过去。”
要是以前,虞朝定会觉得晏青时以退为进、惺惺作态,不过现在她明白晏青时这样做,无非是有把柄被自己握在手里,故而不得不顾虑着自己的心情。
说实话,虞朝也没什么要跟晏青时争风吃醋的意思,于是摇摇头拒绝道:“娘对你手艺自是十分熟悉,你做的东西,她一吃便能吃出来,我抢了去送,说是自己做的,落在她眼里,你觉得她会怎么想?”
晏青时本是好意,压根没想过这一层面的东西,现如今被虞朝点出来,她那点好意顿时变得有些歪曲,一时间惶恐不安:“我真没这么想,我是怕……”
虞朝其实没有要责怪晏青时的意思,她本意是想说自己不再介意晏青时和自己娘亲走得近一事,可话到嘴边到底是变了味,大抵是前尘旧怨难消,此生难免刻薄。
“好了,”虞朝出声打断晏青时的话,“我也没别的意思,既然娘回去了,我也不多留了,表姐请自便,我先回去了。”
虞朝说完当真往云居院的方向去了,一路上还在思索着自己同晏青时之间的关系。
其实虞朝前世一直在责怪晏青时排挤自己,可她又何尝不是在排挤晏青时?
虽然知道虞家将自己送往临安是因为道长的箴言,可彼时她才三岁,哪里能顾得了许多,只当是虞家不要她了、不喜欢她了,要不是观主察觉到她这般心思,多次加以诱导,只怕她只会走得更歪。
只是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怨愤在见到晏青时之后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她变得蛮横不讲理,对虞家有了芥蒂,更对晏青时有了怨恨。
从之前庄子上的事来看,晏青时一开始是不愿陷害虞家的,即便是被人用生命要挟着。
那后来她又怎么变了呢?
虞朝借着自己是虞家小姐,故意克扣晏青时吃穿用度、冷落她、嘲讽她,后来更是逼着虞夫人将她嫁给了一个跛脚的破落户。
大概也就是在那一次次伤害之中,晏青时渐渐对虞家冷了心,最后那十年养育之恩,在虞夫人一次次的不得不妥协之中荡然无存,变成滔天恨意,最终做下了那般错事。
前世,虞朝和晏青时,其实都是这一场嫉妒与攀比之中的受害者,要想防患于未然,其实虞朝应该主动化解所有的一切,可前世种种如同铁钉入骨,实难拔出。
虞朝想起自己方才对晏青时不善的话语,有些懊悔,但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能和晏青时共处的法子,于是干脆不想了。
恰在这时已到了云居院,虞朝让清荷去大厨房拿些吃食回来,走到书案前,独自思索起旁的事来。
还有半月便是赏梅会,届时宫里的丽贵妃也会被特许归宁参与此次盛会。
说起来,虞朝同这丽贵妃也算是有些仇怨。
前世,她嫁给沈易,免不了和宫里的娘娘们打交道,旁人都对她还算客气,但这丽贵妃,可谓是百般刁难、千般侮辱,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等到后来,沈易除去镇国公府之时,虞朝才知道原来是沈易在赏梅宴上抓住了丽贵妃的把柄,丽贵妃生气不已但又忌惮沈易,这才将愤怒发泄在虞朝身上的。
按理说,今生,虞朝不准备嫁给沈易,当和丽贵妃没有什么交集,但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更何况镇国公一家于国于民都不算是什么好东西,于公于私,虞朝对丽贵妃下手都情有可原。
此时狂风骤起,雨急云涌,银杏树叶像是疯了一般地往下落,虞朝的视线顺着落叶一路落到皇宫的方向。
丽贵妃,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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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店大欺客恶人闹事,心结难解误会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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