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那么一出,气氛变得活跃起来。德尔斯跟着指挥起来,以死相逼菲妮丝把彩带扎成蝴蝶结状。
菲妮丝表示谁觉得行谁上。
洛夜桐重新恢复理智不再发疯,趁大家忙碌的时候,余光瞥到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开口说话的竹笙身上,洛夜桐上前用手心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竹笙像是一直在走神,直到洛夜桐的声音才让他回过神来:“没什么。”
洛夜桐把他拉到一边:“说实话,是不是路一泽说了什么?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
“确实是说了一些事,但你还是别问了,这件事跟你没关系。”竹笙别过头。
洛夜桐态度难得强势:“你现在这样会影响到我,要么你实话实说,要么你恢复原来的状态,自己选一个!”
竹笙看到了洛夜桐眼里的坚决,最后像是妥协般叹了口气:“换个地方说话吧。”
洛夜桐点头答应。
俩人离开主殿,脚步很慢,以这种速度绕着安帝列斯一圈能说很多。
“所以路一泽说了什么话让你不开心了,我去揍他。”洛夜桐握了握拳头像模像样地活动着手腕。竹笙扯出一个笑:“不至于。”
“其实……是我的问题。”竹笙慢悠悠地开口,像是在回想什么:“亲王殿下让……哦不对,这样描述不太准确,应该说是小殿下要去做反叛党的卧底,而亲王殿下也默许了他。”
“什么?!”洛夜桐不可置信,但为了不让自己的惊讶影响到竹笙,便压低了声音:“让另一个殿下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卧底?这……”洛夜桐没说下去,他想听听竹笙是怎么想的。
“对,我也觉得太危险了,今天我们在莫曼斯的店铺遇到他,也是小殿下在完成反叛党下达的任务。”
洛夜桐没接话,安静地听着竹笙的叙述。
“我其实……和小殿下是一起长大的,我比他要大一岁,他习惯喊我竹笙哥哥,在我眼里,除了亲王殿下,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没有办法看着他这样以身犯险。”竹笙停下脚步,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
洛夜桐看到竹笙这个样子心里也不痛快,他拍了拍竹笙的肩膀,仿佛是一种无声地安慰。
“我今天难得和他搭上话,哪怕就只有一句还是以陌生人的方式,这没关系我已经很开心了,因为能看到他还安全的样子……”竹笙的声线有些不稳,洛夜桐搭在他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哑声:“别说了。”
“之后看着他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真的……很难过,他明明还那么小……我讨厌现在的自己,不能代替他去,甚至不能为他做些什么,我好后悔把黑曜石手链寄给他,他当时肯定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把它取走的,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竹笙的声音哽咽,洛夜桐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早已发红的双眼,却没有泪水,他最见不得朋友这个样子,于是开口:“他一定会很开心。”
“什么?”竹笙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下意识问。
洛夜桐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温柔神情,他看着竹笙的脸,解释:“如果我知道有那么一个人整天担心着我想念着我,不得开心疯了。”
“竹笙,你不用觉得自己没用,我相信路千鸣也一样想念你,也许你就是他支撑着深入反叛党的精神力量,因为于他来说你在他心里的份量和他在你心里的份量一样重,或者更甚,足以让他有勇气去面对那些不得不面对的东西。”洛夜桐的声音不大,也不铮铮有声,但是却带着温暖的力道不轻不重地在他心上敲击,泛起阵阵涟漪。
“而且,在他消失深入反叛党的时候还能收到你送的礼物,这无疑对他来说是一种动力。他迟早会与你真正重逢,不是吗?”洛夜桐眼里的真挚仿佛快溢出,竹笙呆愣的望着他,最后像是终于理解到了他的意思,扯出一个快哭了的笑来。
洛夜桐顿时变得茫然慌张:“喂,你你你别哭啊,这是怎么了嘛……”
竹笙主动上前抱住他,将脸埋进洛夜桐的衣服里,洛夜桐身体有些僵硬,但还是鼓励般拍了拍他的后背,嗓音温和安抚着:“笨死了,真拿你没办法啊……”
怀里的竹笙笑了起来,整个身体都在颤,笑到最后,竹笙闷闷地说了句:“谢谢,夜桐大人,有你在真好。”
洛夜桐原本还觉得没什么,被他这么一说反而觉得害臊了,他故作嫌弃地推了推他:“咦,你好肉麻啊。”
竹笙没忍住笑了起来。
宴会时间定在第二天的晚上九点。
夜已深,几个星星点缀着夜空,晚风渐凉,透过半开的窗户充盈微暖的房间。
洛夜桐身体摆成“大”字躺在床上,脑袋却异常清醒。
明明已经安慰开导完竹笙,也帮助菲妮丝他们布置好了宴会厅,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才对,他却隐隐有种直觉——他不知因为什么在不安。
他重新复盘今天的行程,发现并没有值得他过多关注的地方,所以没再多想。
洛夜桐阖上眼,不知多久后才进入梦乡。
……
米德安今天要处理的事务意外得多,他摁了摁眉心,合上面前刚刚处理完的文件。
他起身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让凉风使自己清醒。他眺望着远方,不由出神。
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德尔斯公爵阐述那件事,他不知有没有必要向他阐明事实。
在安帝列斯,我现在是安全的。他这么想。
另一边的窗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动静,米德安猛地回头,紧紧盯着发出声响的那扇窗,抬脚缓慢地向那边挪动。
两面窗口距离并不远,待看清了,他才发现窗沿上有一只小鸟在歇脚,它用浅色的喙啄着玻璃,所以才有了刚刚那一声声响。米德安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这扇窗户的旁边有一面全身镜,米德安看着镜中……自己警惕又惊慌的模样,觉得自己太过不安了。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通过镜子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点——他身后的窗户边出现了一个人的轮廓,隐隐约约正朝着他走过来。
米德安来不及惊慌大喊,一抹冷冽的寒光从他脖颈间闪过,霎时洁净光滑的镜子溅满了难以洗去的污秽。
他感觉世界天旋地转,他不再完整。
他还能转动眼球,去寻找那个杀手的身影。
居然是那个男人!这个男人居然又找到了他!!!他想喊出那个名字,却再也没有这种能力。
那个人轻轻甩掉利刃上的粘腻,微微俯身行礼,动作举止透露出诡异的优雅。
在他彻底丧失意识之前,他听到对他痛下杀手的人却轻飘飘地说了句:“晚安。”
……
洛夜桐这一晚睡得不太好,在半夜惊醒了一次,再次睡着后都不安稳。
早上起来时眼底出现了意料之中的黑眼圈。
“你这是怎么了?晚上殿下也没给你派任务吧?”竹笙看着他眼底明显的黑眼圈,有些担忧。
“没关系。”洛夜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半眯着眼:“宴会在晚上九点,我还有时间补觉。”
竹笙点点头:“要是睡不着我去找菲妮丝开些安神的药?”
洛夜桐道了声谢,竹笙便出去了。
没过多久,洛夜桐还在打瞌睡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洛夜桐有些疑惑,心想竹笙拿药那么快的吗,便说了声“进来”。
那人推门而入,洛夜桐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发现居然是路一泽,他揉了揉眼睛道:“你怎么来了?有任务吗?”
“没有。”路一泽回答。洛夜桐听到是这回复后敷衍地点点头。
路一泽显然也察觉到了洛夜桐眼底的青黑,眉头微蹙:“你这黑眼圈是半夜去挖煤弄的么?”
“什么鬼?路一泽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洛夜桐没睡够脾气有点不好,路一泽倒也没继续嘲讽他,只是走到他床边,勉为其难地替洛夜桐掖了掖被角。
但洛夜桐显然不领情,背过身去故意把被子卷得乱七八糟。
路一泽莫名有种带叛逆小孩的错觉,他隔着被子拍了一下洛夜桐的后背表示责怪。
“别碰我。”洛夜桐暴躁地掀了下被子表示自己的不满。
路一泽时隔那么多年再次感受到“无奈”这种情绪。
他静静地打量着隐藏在被子里的洛夜桐,视线向下看到洛夜桐露出的纤细的脚腕和干净白皙的腿时,眼神微顿。
路一泽希望洛夜桐是故意把腿伸出来诱惑他的,因为这样才能减轻他的罪恶感。
他在他床头坐下,最终还是没有去吵醒他来满足自己对血液的渴望,而是抓着男生的脚腕塞进被窝里。
路一泽低垂着眸子看了会男生柔和的睡颜,比醒着时少了很多攻击性。
这睡着时的模样,倒是与自己记忆中那个人的睡颜渐渐重叠。
路一泽鬼使神差地对他说了句“晚安”,声音很轻,甚至夹杂着未曾存在过的温柔。不知是对身边的人说的还是另有其人。
洛夜桐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的路一泽比现实中的要温柔得多,却也那么不真实。
因为现实中的路一泽不可能会给他盖被子,更不可能对他说“晚安”。
这比他前一晚做的人头落地的噩梦还要诡异。洛夜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距离宴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洛夜桐换上路一泽派人送来的礼服,只感觉别扭。
他真的……从来没有穿过这种那么正式的衣服,这还是第一次!
白色衬衫打底,黑色的马甲与他的身形完美贴合,黑色的西装外套衣角上点缀着金色的闪粉,形成金渐黑的渐变,白色的荷叶领巾服帖地系在脖颈上。下半身是黑色的西装裤与外套相似,长腿被长裤包裹,裤脚也缀有金色,宛如黑夜的星河。
洛夜桐活动了一下肩膀,发现这看似繁重的衣物其实并没有太过束缚着他,反而很轻便。
“哇,你还怪好看的嘞。”弥雅穿着金白渐变色的小洋裙,高跟鞋是纯金的,头发不再是百年如一日的散发,而是分成两拨扎成双马尾,显得活泼却矜贵。
洛夜桐被她夸得羞红了脸:“嗯嗯嗯你也很漂亮,像仙女。”
弥雅稀奇地“豁”了声:“总算不挖苦我了?”
洛夜桐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如果你想的话,我当然随时都行。”
“滚!”弥雅笑骂道。
“哎,等一下,你的耳朵怎么是尖的?”洛夜桐透过镜子看到了弥雅的耳朵,因为她平时总是散着发,耳朵被盖住了,现在弥雅束起发,洛夜桐才发现。
不过弥雅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双手环胸,表情带着一丝不屑:“怎么了,不行吗?”
“行行行。”洛夜桐没再多问。
“不得不说,亲王选衣服的眼光是真的很不错嘛。”弥雅对着镜子美美欣赏。
洛夜桐抬眸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心道确实。
“待会见,我先出去看看!”弥雅速度飞快地窜走了,洛夜桐甚至没有来得及跟她说再见。
洛夜桐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心中那抹别扭的情绪才消散了一些,他给自己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设,才鼓起勇气迈出第一步——离开房间。
是的,他这个在战场上敢往前冲的勇气,在换上衣服的那一刻溃不成军,还要他一点点重新堆起来。
洛夜桐拉开门,迎面对上路一泽的视线,对,刚刚门口还没有人的现在却凭空出现了一个路一泽!
洛夜桐忍住立刻摔上门的冲动,他绝不会在路一泽面前露怯,他打量着眼前的人,问:“你怎么在这?”
路一泽并没有改变发型,而是戴着纯金的橄榄叶状的发饰,身上的衣服是最适合他的白色,白色袖子的边缘点缀着金色的花纹,衬得男人的手更加骨节分明修长。胸口上别着象征苏克涅尔的徽章,以及几个金灿灿的金色军功勋章,肩膀上的银色流苏装饰温顺的依附在男人的身上,走动时会整齐摆动。披风长至膝盖,白色西装裤包裹住男人笔直修长的腿,裤脚扎进同色的靴子中。
洛夜桐有些嫉妒路一泽的身材,感觉他裹块布都好看。
路一泽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有没有胸针?没有就算了。”
洛夜桐刚想说没有,但看到路一泽眼睛时突然想到之前在帕尼亚城购买的那块紫水晶胸针,话锋一转:“好像有,你等一下。”说完便钻回房间。
但翻出来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莫名觉得这玩意有些拿不出手。
容不得他多想,手中的胸针就被一只手勾走,洛夜桐下意识去抢,但路一泽没让他如愿,微微抬手躲开,随后打量着手中的东西。
“你还给我,这是我的!”洛夜桐抓着他的手腕,路一泽借着身高优势没让他如愿。
“看着好普通。”路一泽最终得出结论。
“你有种别戴。”洛夜桐气得咬牙切齿。
路一泽垂眸看着某人恨不得刀了他的眼神,一只手盖在他脸上将他推开:“别离我那么近。”
洛夜桐忍住往他脸上吐口唾沫的冲动,语气极差:“好一个苏克涅尔的亲王大人,您的一大爱好就是来找下属的茬吗?”
路一泽将胸针别在胸口的衣料上,整了整衣领,语气平淡不像玩笑:“不是,来找乐子。”
洛夜桐被气笑了,一拳打在路一泽手臂上:“到底是什么能让你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路一泽被他捶得身形歪了歪。
……
英明的亲王殿下先去了主殿,他让洛夜桐和弥雅都尽量少露脸,作为杀手和傀儡师,最主要的莫过于隐藏身份和脸。
而他的任务还有在暗中保护路一泽的安全。
洛夜桐悄无声息地穿过觥筹交错的主殿,殿内暖调的灯火倒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显得有些不真实。他迅速爬上二楼,径直走向没人待的露天阳台。
阳台设置的位置很好,从这朝远处望去能看到诺里斯城的绚丽灯火,依昔有朦朦胧胧的熙攘声,城里灯光亮的宛如白昼。要是看厌了这些,还能抬头看星星点缀装饰的墨色的夜空,就像一幅大自然的随手画作,却能让人为之沉醉。
洛夜桐手肘随意搭在阳台,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诺里斯城,思绪不由自主飘远。
好久没有这么安静欣赏风景的时候了,真让人怀念。
忽然,肩上落下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洛夜桐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竹笙脸上挂着得意的笑。
“好啊,竹笙,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反应过度把你甩下去。”洛夜桐捏着他的耳朵拽了一下,竹笙顿时“哎哟”一声:“我错了嘛。”
洛夜桐刚松手,肩膀上又搭上了一只手,洛夜桐“喂”了声,却看见竹笙的两只手都在他面前。
他下意识回头,一张布满暗红色不明液体、眼球诡异地大睁,眼里布满血丝的不似人脸的脸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洛夜桐在短短半分钟里受到两次惊吓,下意识抬脚踹过去,那张脸仿佛预判到了一样,迅速往后退躲开,同时传来少女俏皮的笑声:“哎呀,这面具有那么吓人吗?”
洛夜桐认出了声音:“你们干嘛!大晚上的合伙吓我呢!”
弥雅抬手取下脸上的面具,吐了吐舌头,竹笙摆手解释:“我们还以为你没那么好吓到,没想到……”
洛夜桐反手给了他一拳,不轻不重地打在他肩膀上,恼羞:“闭嘴,所以你昨天中途下车就是去买这玩意?”
弥雅晃了晃手里的面具:“对啊,看你的反应不错,没想到这面具居然还可以吓人。”
洛夜桐盯着她手里的面具,沉默良久后叹息:“……实不相瞒,我是被丑到的。”
弥雅暴跳如雷:“你才丑,你最丑,竟然敢质疑我的眼光?!”
“好了好了,虽然是丑了点……但威慑力还是很强的。”竹笙及时出声打了个不怎么圆的圆场。
洛夜桐不厚道地笑出声:“在战场上戴着它你就是最丑的那一个,唯一的。”
“去——死——吧——!”弥雅暴起将面具甩他们脸上,恶狠狠道。
吓得洛夜桐和竹笙险些从阳台栽下去。
打闹过后,竹笙看了眼时间,语气有些惋惜:“我还要回主殿招待客人,得先走了……”
“啊?那好吧。”弥雅朝他比了个“拜拜”的手势。
洛夜桐也有些无奈:“我还要跟在路一泽身边,也不能休息。”
弥雅撇了撇嘴,故作为难:“什么嘛,只有我不需要干活吗?”
洛夜桐微微用力拍了下她的头:“你再阴阳怪气?!”
“别碰我的头你个混蛋我的发型啊——!!”
……
安帝列斯主殿,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并不嘈杂,与温柔婉转的乐曲声交融在一起。
路一泽站在台阶最上方的平台上,熟稔地与不同的贵族交谈。在他神情不变地应付完迪克公爵隐晦的联姻邀请,心中那抹细微的厌倦被无限放大。
每每举办宴会的时候,最麻烦的就是和各类贵族打交道。比起和这些人虚情假意地聊几句,不如回办公室多批几份文件。
他抬眸看向大门的方向,眸光微暗。德尔斯——作为宴会的主角,却始终没有出现。
还有另一个主持……米德安也同样没有出现。
只要德尔斯和米德安其中一个没来,他这个暂时“镇场子”的亲王就不能离开。
下章开始就是各种斗智斗勇的大主线了~(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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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宴会前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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