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是基于谎言与合作的游戏。”
电子音逐渐靠近,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一个桃红色的士兵玩偶,不过一个巴掌大小,在桌子上站定后转圈行起了绅士礼,声音竟是从它身上发出的。
它继续说:“本场游戏共有十四张身份牌,包括三名狼人,四名神民,五名普通村民,一名丘比特和一名盗贼。
十二位玩家抽取身份牌,其中,抽到盗贼牌的玩家,将在剩余两张未被抽取的卡牌中选择一张作为身份,另一张则弃置,若两张牌里出现狼人牌,则必须选择狼人牌。
其中,抽到丘比特牌的玩家,需在第一晚选择两名玩家作为自己的情侣,此后获胜条件跟随情侣。
若情侣为一好人一狼人组成,则丘比特及情侣共同构成好人狼人之外的第三方阵营。”
程禹的目光扫过一圈,看到的熟人不过一个祝容,坐在他的正对面,座位号为1,而他自己的座位号是7。
除他二人外,还有六男四女,神情各异地看着士兵玩偶。
“狼人阵营每晚可以共同选择猎杀一名玩家。狼人包括两名普通狼人和一名狼王,狼王死后可以开枪,直接带走场上任意一名存活玩家,殉情或被毒死不能开枪。”
士兵玩偶僵硬的胳膊抬起来,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看上去十分怪异。
“好人阵营包括普通村民和神民,可以在白天共同行使投票权,放逐一名玩家出局。
神民包括预言家,女巫,猎人,白痴。
预言家每晚可以查验一名玩家身份是好人或是狼人;
女巫手中有一瓶毒药一瓶解药,可以杀死某位玩家或救下一名被狼人杀害的玩家,每晚只能选择使用一瓶药,全程不可自救;
猎人死后可以开枪,直接带走场上任意一名存活玩家,被殉情或被毒死不能开枪;
白痴在白天被放逐出局,可翻牌免去一死,但白痴被选为情侣同时自身被放逐,则自身翻牌,情侣独自殉情,若情侣被放逐,则不可翻牌。”
“狼人击杀全部平民或者全部神民,则狼人阵营获胜。好人放逐全部狼人,并找出第三方情侣,则好人阵营获胜。第三方情侣除掉全部狼人和好人,则第三方阵营获胜。”士兵玩偶又一次转圈环顾了所有人,电子音拖长道,“那么——游戏开始!”
它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所站的那一小块桌面突然打开,待它掉入后快速关闭。
而每个人的面前也开始出现同样的机关,打开了一个小方格,其中放着的卡片正是所谓的身份牌。
众人惊愕了一会儿,立马缓过神来去取自己的身份牌。
他们被迫地迅速接受了大段的信息量,好在狼人杀不是什么生僻游戏,高中大学时期都常有宿舍会组局,哪怕有人没有亲身参与过,也多少有些了解。
规则大概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最多是死亡的表现,毕竟他们这场“死亡游戏”中的所有身死,必定是真实的。
不知道这桌上的人是否都是玩家,程禹观察了大部分人的看牌表情,最后才去取自己的身份牌。
只有一个人的动作比他更慢,那是坐在祝容旁边的2号玩家,一个中分碎发的清秀男生。
程禹垂下眼瞥向自己拿到的牌,卡面上一个蒙着面的小人在月夜中做出鬼祟状,下方印着两个大字——
盗贼。
他拿到了盗贼牌,也就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份还未知。
“天黑啦,入夜啦,所有人,排排队,回房间,睡觉觉~”
一个娇俏的少女声线又响起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只见一个同样巴掌大的芭蕾舞娃娃一边高抬腿一边快速飞旋到圆桌桌面上。
她定住脚尖鞠了个躬,弓直的胳膊忽地指向程禹:“你开始,七号房,乖宝宝,上二楼~”
“……”
这栋房子里有很多诡异的玩偶,而它们好像掌握着游戏的规则。
程禹顿了一下,站起身朝二楼走去。
身后能听见芭蕾舞娃娃一个又一个点人回房,他一边走一边放慢步伐观察房子的样子。
这显然是一栋山间别墅,伫立在与世隔绝的雪地。
方才所有人围坐的圆桌位于一层的大厅,大厅的中央是一座宽敞的大理石壁炉,热火熊熊。
壁炉周围摆放着复古风的沙发和绒毯,极力营造出温暖而宁静的氛围。
在大厅的一角,有一座华丽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正是他此刻踏上的区域。
两边的墙上刻有浮雕,挂着油画,装饰得很用心。
巴掌大小的玩偶娃娃散落在各个角落,有的安静地坐在楼梯上,有的吊挂在装饰架上,莫名营造出一种古老童话的氛围。
但它们分明不知何时就会直立起来,开始宣读一些指令,或是做出某些更加出格的事情。
二楼的走廊有些幽暗,只有各个房间的门边亮着烛台。
从左到右房间号是5至8,通往三层的楼梯在走廊的另一端。
程禹的手停在7号房把手上时,8号玩家也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面无表情的壮汉,肩膀像小山一样宽,与程禹对视一眼后,他提防地皱眉,而后大步越过身去,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被大力关上,传出锁紧的声音。
——像个神民。
程禹收回看向他背影的视线,也回了房。
房间的布置和大厅保持一致,值得在意的是床头坐着一个盔甲小人。
而他的床上倒扣着两张身份牌。
那是属于盗贼需要做出的选择。
程禹走过去将牌翻开,看到一个手持弓箭的婴儿,和一个默默站立的村民。
丘比特和普通村民。
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丘比特牌——这场游戏的标题叫恋人,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而去选一张信息量最少的普通村民。
盔甲小人在他动作的同时猛地从床头站了起来,用浑厚的嗓音宣布道:“本场狼人杀游戏中,你的身份是丘比特。请选择两名玩家成为你的情侣。”
“……如何选择?”
“请将你要选择的情侣玩家的序号告诉我。”
程禹庆幸自己大致扫过每个人的看牌反应,否则可能根本对不上序号和本人。
“1号……”他脱口而出,随即停顿,“和2号。”
祝容,和他身边那个拿牌最慢的男生。
选祝容作为情侣中的一个无异于作弊。
毕竟丘比特和情侣绑定,输赢共享,祝容这等开挂之人大抵是很难输掉的。
但程禹选他还有另一个理由,他认为祝容是狼。
他有看到拿牌的那一瞬间祝容的嘴角平扯了一下,那是他不耐烦时的小动作。
而后他还快速抬眼,下意识地和他对视后又闪躲视线,很像是本能的心虚的表现。
而选2号也有两个理由,一是那人看上去不像是很难交流的蠢人,二是程禹认为他也是狼。
他正是想选出一对狼狼恋情侣。
人狼恋的第三方想取得胜利是很困难的,要达成屠城目标会把战线拉得很长。
已知他自己作为盗贼埋掉了一名村民,拿了丘比特,村民牌天生少了一张。
这个时候倒不如他干脆选一对狼人情侣,自身加入狼人阵营。
程禹做出选择后,看到盔甲小人点了点头,而后他突然变得很困。
窗外的月亮在他眼中开始变成重影,他整个人直接栽倒到床上。
他埋在洁白如雪的被子里皱起眉头,像在一朵云的身旁做着无形的挣扎。
活跃的思想一点点从他脑海里被抽走,哪怕他极尽挽留。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游戏里存在不可抗力,比如上个世界他说什么都无法对抗的杀人狂,比如此时此刻,甚至要操纵他的迷失与清醒。
意识消弭前的那一刻,他想的是:如果说这些都是规则,他终会将规则打破。
终会。
……
“天亮了,昨晚死亡的玩家是,11号玩家!”
将程禹从睡梦中叫醒的是又一道不知从而来的稚嫩孩童声音的广播。
昨晚的时间像是被挖去了,一片空白。
“请各位玩家于半小时后回到一层大厅,吃早餐呦!”
他倏地从床上爬起,将房门打开走了出去,去往通向三楼的楼梯。
昨晚不是平安夜,住在三楼的11号玩家是第一名死者,他的死状也能传递一些信息。
和程禹抱持相同想法的玩家不在少数,他走到三楼时已经看到十一号房的门外站了两三个人。
身后的楼梯上也传来响动,本来很快,但在拐角的时候那脚步突然停住了。
仿佛是看到了前方有什么不想见到的人一般。
程禹转过身去,又看见了祝容。
“……”
“……”
两人站在楼梯的两端,一个俯视一个仰头,面面相觑。
祝容突然转过身要往回走,活像是在植物大战僵尸里遇到了大蒜。
推己及人,上个世界中,祝容所经历的游戏里,莫非有他扮演的npc?
看祝容这幅奇怪的表现,难道npc版本的他做得比ncp版的祝容还更过分?
“……祝容。”程禹心情复杂地轻声唤出口,“为什么躲我?”
没等到回答就又一道脚步声快速靠近,一个穿着浅棕色毛衣的年轻男生映入视野。
“都是来查看死者的吧,大家一起呀。”那人微笑道。
面对同时望向他的两双眼睛,2号玩家友善地和他们对视,视线在祝容身上额外多停留了几秒,说话间抬手走上去,几乎快碰到祝容的胳膊。
程禹将自己的情侣之间的互动收入眼中,有一点微弱的不满意。
2号玩家表现得比较明显,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如果此刻在场的他不是丘比特而是一名普通的玩家,已经会对两人的关系起疑。
不过从程禹选到祝容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他创造的这对情侣能把自己的身份掩藏的多好。
甚至他的想法其实是可以在关键时候亲手推出这对情侣,做实自身的好人身份。
毕竟胜利条件是按阵营来算的,只要他自己代表阵营取得胜利,情侣出局也无妨。
但出乎意料的是祝容竟然有一点“避嫌”的脑子。
他大跨步走离了2号玩家身边,跟程禹擦身而过,口中嘟囔着留下一句“谁躲你了”,就直接跑开,越过11号玩家门口围着的两三人,闪身钻进了房间里。
“……一起呀。”
2号玩家愣了一会儿,对程禹笑着点头道。
程禹礼貌地等他上来,并肩同行至11号玩家的房门口。
在早饭前来查探死者的死状或许对大部分人而言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整间屋子里的气味非常糟糕,不止是血腥味,还有一股腐臭。
而一半倒在床上、一半“流”到地上的11号玩家更让人不敢直视。
四面墙塞满了血红的爪印,看上去竟真的属于野狼。
死者被撕得破碎的肢体部位上也能看出猛兽扑咬的痕迹。
第一个被狼人袭击的玩家,不仅仅是死亡,还是被发泄着虐.杀。
所谓的狼人,就当真变成冷酷凶残的狼的化身了吗?
难道不止是游戏语境下的敌对阵营吗?
房间中只剩沉默,唯一的声音是道憋不住的干呕。
出自祝容。
他整个人面白如纸,又拧着眉一副马上要把这间屋子砸碎的模样,看到遍布脏污的墙的表情充满嫌恶,一手按在胸口处,在发现程禹看过来时立马站直身体将手放下。
程禹不动声色地把视线又移向2号玩家,只看到一颗低下的头。
截然不同的反应。
程禹的心稍微沉了沉。
——他的狼狼恋情侣,恐怕出了点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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