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昨晚死亡的玩家是3号和10号!”
“10号玩家选择发动技能,带走12号玩家!”
“12号玩家选择发动技能,带走7号玩家!”
“7号玩家临死前选择把警徽移交给1号玩家!”
“哇哇哇!真是刺激的一天,一夜之间,3、10、12、7四名玩家全部去世!好耶!还存活的幸运儿们,还不赶紧来圆桌集合啦!”
……
木偶法官口中一连串的播报仿佛霹雳惊雷。
刚睁开眼的祝容忽地从房间里冲了出去,不直接拐去大厅,而是冲上二楼,直奔程禹的房间。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7号玩家被带走?
怎、么、可、能、呢!
那是程禹啊,黑白无常也带不走他才对啊。
可大敞着的门中,静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确实没有了鼻息。
他的双手交叠在腹部,如同还在安睡,可额心处那一颗子弹的洞孔周围已经灼烂。
——程禹被狼王的一枪终结了生命。
祝容站在入口处,望着那具逼真的“尸体”,浑身僵硬,一时竟不敢走上前去。
木偶的广播又响了好几遍,从他左耳进右耳出,他仿佛被冻在了原地,前后都动弹不得,大脑也是空白的。
“只能牺牲一下亲爱的丘比特大人了。”不知何时赶到的2号玩家平静地倚靠在门边,轻声道,“但游戏的输赢是以阵营划分,只要我们没输,他的死亡就不是无意义的。”
狼队内部确实发生了一些争执,存在人狼恋的狼队叛徒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单身狼王走的时候会选择把枪口对准第三方也是合情合理的选择。
怪只怪另外两只狼认为10号玩家是女巫,却刀中了猎人,由此引发一连串后续反应。
祝容恍若未闻。
他的视线从程禹的额头移动到窗边,透过窗户,他好像看到雪地中的巨树上发出了嫩芽,显得更茂盛粗壮了。
或者说,它像是长了腿一般走了过来,离这栋房子更近了。
“我不信。”他说。
不信什么?
是不信7号玩家的死亡,还是不信游戏胜利的判定?
2号玩家也跟着看向窗外一眼,扯了扯唇角,率先离开了二楼走回大厅。
……
圆桌上的气氛空前压抑。
有人沉着脸像埋在地里几万年刚出土的僵尸,有人神色恍惚目光呆滞好像被指头一戳就会倒,有人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咬着嘴唇如临大敌……木偶非常喜欢看到玩家们这幅表现,它笑得越来越大声。
“右边半场的座位已经没有一个人咯,从7到12号玩家全部沦陷!”木偶拍手叫好道,“新月对这个结果一定会满意的,让我瞧瞧,今天我们会得到什么指引~”
它跳回到圆桌的老地方,从中抽出那一沓卡牌,没洗两下,还不待它细细抽取,里面已经自行跳出了一张牌。
“哈哈,好强烈的指引!”木偶的动作顿了一下,赶紧去取那张牌,可它用那双纽扣眼睛对着牌面左看右看后,口中不禁发出一声惊讶的感叹,“咦,为什么呢?”
在场显然没人能解答它。
木偶用木头手指挠了挠下巴,重新投入感情念诵道:“当灾难降临时,紧随而来的,或许是振奋人心的奇迹!几条生命手挽手离开了人世,可是他们之中,有人被恋人强烈地思念着——俄耳浦斯不愿意放下他的欧律狄刻,他决定来到幽冥挽留恋人的亡魂……刚刚离世的四名玩家中,将有一人复活回到场上!”
“我们迎来了——属于恋人的奇迹!”
全场哗然。
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殉情的广播,他们都以为情侣还在场上,可是这则关于恋人的说明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2号玩家面色如常,只是他瞥向突然明显的放松下来了的祝容,眼神中的情绪变得复杂,甚至显得有几分无奈。
——有些人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哪怕尘埃落定,都会有奇迹来扭转乾坤。
真是太作弊了。
如果他是玩家,恐怕不会想要和这样的人处于同一个游戏。
还好,他不是。
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游戏管理员。
……
程禹被枪爆头的那一刻确实有一瞬间的错愕。
但痛苦是非常短促的,也没什么无法适应的副作用。
他于是快速接受,面对自身不在计划中的死亡,也保持了一颗平常心。
与死亡这件事情相比,死亡后的他来到的那个类似于“中转站”一样的地方,还更让他感到惊讶。
同样是一片漆黑,如同每次通关后到达的类宇宙,也如同象征边界的危险深渊。
但这里是两者中央的夹缝。
他在这里更是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竟然也死了?”
盘腿坐在地上的李喆阳仰头看着他,有些诧异地问出了口。
和他相邻坐着的韩千缘闻声也抬起头,微微瞪大了眼:“程禹?你也是在恋人这一场里的狼人杀游戏中被放逐了吗?”
“用词准确点,不一定被放逐,我被狼刀的也来这儿了。”李喆阳补充道。
“我是被狼王带走了。”程禹微微蹙眉,“这里只有……我们三个吗?”
“是啊,其他玩家都还没死呗。”
……光他那一场的死者都已经有六名了,这个地方却只有他们三个人,看来另外那些人当真只属于狼人杀游戏,而不是死亡游戏的玩家。
不过是狼人杀本身的竞技性足够强,容易让人误以为这场名为恋人的死亡游戏也是PVP性质。
可程禹心中的疑问更甚:“你们两人参与的是同一场狼人杀么?”
“那倒不是。应该有很多个平行宇宙吧,跟魔术师那个单机副本时候一样,咱们一人一个世界,都担任1号玩家。不过这回在夹缝里碰面了。”
他们这些玩家每人参与其中的一场游戏,中途死亡但由于真正的游戏判定还没落下,还不确定所在阵营的输赢,因此来到了某个共通的候场之地。
等待通关,或是淘汰。
可李喆阳说他们“都担任1号玩家”。
在程禹的游戏里,1号是祝容,而他是7号。
类似的情况曾发生过——魔术师世界里,所有玩家担任的角色都是来被诅咒的村子里传播知识的养猪专家,而他是被困在村中无法脱身的鬼魂。
明明是单人场的游戏,他却总会遇到祝容。
明明玩家的身份应当是固定的,他却会被祝容“挤”到一个本该属于NPC的位置。
为什么?
他总说祝容特别,会不会他自己也有什么与旁人不一样的地方?
程禹的睫毛微颤,并没有出口言明这一点。
他只是又问:“我想知道,我们遇到的那些玩家,是一样的吗?”
“这个我俩刚才对过一轮了。”韩千缘道,“人的话都差不多一致,特征都能对上。只不过大家的身份和死亡顺序都不一样。比如我那一场第一个死掉的是2号玩家,她是猎人,当天就发动了技能带走了另一个女孩。在李喆阳那里,第一天是平安夜。”
“嗯,抽牌还是随机的。咱仨身份应该也不一样吧……我是倒霉的预言家,小韩说她是更倒霉的普通村民。”李喆阳叹了口气,“跟恋人有个鸡毛关系,根本没当上情侣……你呢?”
程禹还在思索韩千缘上一段话透露出的信息量,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复道:“丘比特。”
2号,另一个女孩。
也就是说在他们两人的那场游戏中,2号玩家是一名女玩家,这也是与他那场不同的地方。
他感觉到的2号玩家的特别也不是幻觉,而是真的存在特别之处。
他可能选了一对“卧龙凤雏”做情侣。
“丘比特啊,那你确实跟恋人还是沾点边儿……”
李喆阳话还没说完,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站着的人忽地不见了。
“嗯?他人呢!怎么直接消失了?”他做起来左顾右盼,拧眉和同样迷茫的韩千缘对视,“难道他那场游戏的输赢判定已经下来了?”
不止两个旁观者摸不着头脑,程禹自己突然感受到强大的抽离感时也颇为恍惚。
不过很快他的脑海中就听见了属于木偶的宣判,一开始那声音好像很遥远,而后一点点靠近,最终完全就响彻在他耳边——
“……俄耳浦斯不愿意放下他的欧律狄刻,他决定来到幽冥挽留恋人的亡魂……刚刚离世的四名玩家中,将有一人复活回到场上!”
他猛然睁开眼,正躺在7号房的床上,额头上光洁如初,再看不见什么被子弹洞穿的痕迹。
“我们迎来了——属于恋人的奇迹!”敞开的大门放任一楼大厅中的声音肆意传入,只听木偶高昂道,“被恋人眷顾着复活的玩家,来吧,重新加入到这张圆桌之上,你的恋人是多么思慕你鲜活的容颜啊~”
“……”
程禹怔了怔,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被今日特殊的新月事件复活了。
如果忽略掉木偶口中所说的那些听不懂的关于恋人的描述,他脑海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只要白天再推走一个人,他们第三方已经能够完成控场。
按照正常狼人杀游戏的判定来看,警徽在他们手上,剩余六名玩家中他们第三方稳定掌握3.5票,白天投票一定不会被投出去,昨晚作为狼人的3号吃了女巫的毒,而12号被猎人直接带走,仅剩的一名狼人就是第三方里的2号玩家,在夜晚他们也不会有人员减幅,已经绝对达成了获胜条件。
可是,他冥冥中有种预感,在这场特别的狼人杀中,游戏并不会轻易结束。
但会不会结束还要试试才知道。
程禹带着推人的使命回到了圆桌。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身上,包括木偶。
“7号玩家,快快入座吧!马上就要到放逐环节了呢,祈祷自己保住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吧,哈哈!”它拍了拍自己肚子上的表盘,转过去对祝容道,“新任警长,由你来决定发言顺序吧~死左或死右,你,或者7号玩家。”
“……”
“……警长,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
木偶恼怒地跳了两跳,蹦到祝容面前,指指点点道:“1号玩家,难道在这么紧张刺激的环节,你选择挂机托管了吗!”
祝容这才回过神来般低下头,皱着眉将指向自己的那只木头手指拍开,木偶小人直接被作用力带得摔了个大跟头。
“哎呦!”它不敢置信地哀嚎着,“你怎么敢这样对待本法官!”
祝容压根没有理会,只匆匆道:“民,7说投谁我投谁,过。”
“……”2号玩家沉默了两秒,正色道,“昨晚发生的情况比较复杂,不过分析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后面的玩家来吧。我会听警长归票,过。”
一觉醒来死了四个人又活了一个人,还是在莫名其妙的恋人的召唤下活过来的,如此庞大的信息量在先,两名玩家却直接选择划水?
4号玩家显然无法接受。
他懵了半晌才颤声道:“现在狼人已经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重点了,场上人已经这么少了,除非女巫站出来说他昨晚没开毒,我还能相信3号和10号玩家是情侣……不对啊,殉情死掉是开不出枪的!场上至今没有出现过双死,情侣就是还在场!再推错一个人,第三方直接绑票胜利了,好人都意识到了吗?我们必须要削减第三方的势力了……”
他把头转向程禹,微红的眼睛紧盯向他,咬牙道:“而死而复生的7号玩家,不就是在‘恋人’的帮助下返场的吗?他一定和链子有关,今天必须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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