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吃饱喝足,赵一恪开车送她回学校。

司南坐在副驾驶座上,用手撑着下巴,静静地望着窗外浓厚的夜色,和辉煌的灯火。

这里是s市最繁华的地段之一,人潮汹涌,霓虹闪烁,车流如一条望不到尽头的长河。

也许是刚才的事触到了她的心结,又或许是眼前的场景太过相似,司南的思绪开始乱飘,忽然想起自己也经历过类似的事。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她和沈姜戈刚结婚不久,有个远房表妹来s市做调研,因为不想住酒店,所以来问司南有没有空房能借她住一段时间。

“可以啊,你工作地点在哪儿?”

“在云康路附近,但是没关系,远点也行。”

“巧了,你姐夫在那儿正好有套空房,到时候我带你去。”

“哇,谢谢好表姐!么么么么么!!”

那套房子是沈姜戈大学时买的,装修和家具都很齐全,但没怎么住过。

司南担心长年不住的房子会积灰,于是提前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里面很干净,很亮堂,不像常年无人居住的样子。她没有在意,因为房子既然能借给她表妹,当然也能借给其他人。

可是,当时的她并没有想过,那个“其他人”会是谁。

……

“小南,你是不是困了?”

赵一恪轻柔的声音传入脑海,令司南陡然回神:“……啊,没有,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

“是不能说的事吗?”

“没有没有。”司南笑笑,即时组织了一下语言,“刚刚聊到房子,让我想起我……我朋友的经历。她丈夫有套闲置的房子,空了好几年没人住,后来才知道,这是她丈夫大学时给女朋友买的房子。”

“送房子?!这么阔绰,家里条件不一般吧。”

“嗯……”她含糊道,“其实没有送,只是让她住了几年,但我朋友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为什么?”

“就是想到……”司南有点难以启齿,“想到他们同居了那么多年,什么都做过了,多多少少会不舒服嘛。”

赵一恪点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内重新陷入了安静,可司南的思绪却没有就此停下。

当初她知道房子的渊源后,说不吃醋是假的,可她也明白这都是结婚前的事了,翻旧帐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如果单单只有这件事,那么她还不至于介意到今天。

真正引发矛盾的,是表妹离开s市时发给她的短信:

“表姐,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啦,非常感谢你的照顾!对了,这套房子不久前应该有人住过,因为我打扫时翻出了好多杂物,洗发水沐浴露之类的,日期都很新。哦,有些东西还挺贵重,我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把它们全都装进了纸箱里,麻烦你check一下。嘿嘿,再次献上我的大么么!”

司南读完她的留言后,当场就打开了那个大纸箱。

纸箱里的东西很多、很杂,大多都是小女生的玩意儿,既有手作的毛绒娃娃,也有几千几万块的珠宝,价值不一,但共同点是都保存得特别好。

她十分狐疑:这些都是谁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

于是,她继续翻找,终于翻出了一本日记。

司南没有多想,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发现日期是七个月前。

也就是说,七个月前,日记的主人还住在那套房子里。

她抚摸着纸上的字迹,不由自主地开始阅读那些句子:

“我好爱他,可是为什么情人注定要分离,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地向上爬,却永远得不到想要的结局。”

“我不能再联系他了。他有妻子,有家庭,我应该远离他才对。”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女孩。”

“走到这一步,我宁愿去死。”

司南读着这些挣扎、撕裂,漫溢痛苦的话语,有那么几个瞬间,仿佛能触碰到那个女孩的灵魂。

她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女孩是谁。

于是,她把日记翻到扉页,果然看到了主人的落款。

——钟清玉。

-

那天晚上,她和沈姜戈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激烈争吵。当然,大部分时间沈姜戈都在沉默,只有她在吵。

司南永远记得那种声带拉扯到极致的感觉,很崩溃,很绝望。她从来体会过这么丑陋的姿态,就像以前在马路上遇到的碰瓷的疯婆子。当时那个疯婆子又哭又叫,不顾脸面地往她的车上撞,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司南安稳地坐在车内,静静地瞥了眼行车记录仪,喉间发出了冷笑。

当时她看疯婆子就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那现在呢?沈姜戈看着她又哭又叫的模样,会不会也觉得她像个小丑?

可他越冷静,越沉默,她就越崩裂,越激昂。

司南哭得头晕目眩,觉得自己都要呼吸性碱中毒了。她手软腿软地坐在沙发上,缓了缓,扯出几张纸巾狠狠擤起了鼻涕。

沈姜戈伸手想要抹掉她的眼泪,却被她一巴掌挥开:“滚!”

他没办法,只好收回了手,站在她面前。

“我说过了,司南。”他的声音低沉平稳,“这套房子确实给她住过,因为那时我们是男女朋友,所以我给她安排了住处。”

“笑死,难道大学没有宿舍吗,一定要买房给她住?哈,还特地强调‘男女朋友’,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那点小心思似的。”

“……什么小心思?”

“同居的小心思,恩爱的小心思,‘炮火连天’的小、心、思!怎么样,说清楚了吗,还要我说得更粗俗一点吗?”

沈姜戈叹了口气:“第一,我们没有同居;第二,那套房子在我的名下,只是借给她住了两年。如果折算成房租,都不够我给你买个包的钱。”

司南柳眉倒竖:“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花钱太过分了?”

“不,你可以更过分一点。”沈姜戈说,“如果你想要,那套房子随时可以转到你名下。”

好一招糖衣炮弹,司南差点就要被蛊惑了。可她很快反应过来,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件事。

“沈姜戈,结婚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你们的过往也不用跟我说。但是,我不能容许婚姻里出现谎言和背叛。”她吸了口气,下意识地扬了扬下巴,忽然觉得客厅亮如白昼,却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他们。

“沈姜戈,你说你们分手后就断了联系。可是为什么,她半年前还在住你的房子?你敢说你们没有联系过?!”

沈姜戈似乎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缓缓开口:“我的确没有与她私下联系过。但是,去年她的经纪人联系过我,说说钟清玉出了点状况,想找我帮忙,找个落脚处。”

“然后你就让她回到了你们的爱巢?”

“没有什么‘爱巢’,那套房子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沈姜戈语气平静,“之所以让她住在那儿,是因为她手里还有房子的钥匙。当年分手的时候,她忘了给,我也忘了要。整个过程我们没有任何接触,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住进去,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说话永远这副模样,冷静,理性,逻辑缜密,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

司南低头笑了出声,从手边的Kelly包里拿出了那本日记。

“我真替钟清玉感到悲哀。”她举着那本日记,目光却定着他,“人家的日记字字泣血,如泣如诉,你却在这儿装不熟。沈姜戈,你不怕遭到报应吗?”

听到这句话,沈姜戈眉头微皱:“什么日记?”

她把那本日记甩到了他面前。

沈姜戈弯腰捡起来,随手翻阅了几页,眼神很快从平静转为了冷冽。

司南以为他至少会解释几句,因为这件事其实很好解释。

钟清玉太谨慎了,即使是以如此痛苦的状态写日记,她也非常精确地隐去了人名,全篇读下来找不到任何线索,甚至连模糊的指代都没有。

所以,沈姜戈完全可以否认日记里写的这个人是他。

此时此刻,司南心里尚存幻想。

她在心里为他找好了借口,只有他说,她就信。

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依然沉默如谜。

司南的心随着他的沉默变得越来越冷。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跑完马拉松,喉咙干涩到涌出鲜血:“解释不了吗,沈姜戈?”

她就这样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撞出回音。

她想起了箱子里的那些小玩意:毛绒玩具,情侣手链,肩并肩头碰头的木制小人……如此廉价又带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钟清玉小心翼翼地珍藏,却又没把它们带走。

她究竟是舍不得扔,还是等待着重温旧梦?

她与沈姜戈,是否已经藕断丝连?

想到这儿,司南再也无法忍受。

她转身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狠狠地砸向了雪白的墙壁。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炸开,晶莹的碎片四散迸射。其中一块玻璃碎碴擦过她的脚踝,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沈姜戈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波动。他垂下眼,目光掠过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又掠过她脚踝上的血痕,最终,沉沉地落回司南的脸上。

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沉甸甸的疲惫,仿佛能将空气压垮。

“司南,你不能只相信自己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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