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明显懵了。
迟雨觉得边原不至于不认识自己，只是两人确实没有交集，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恰逢有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她下意识扯着边原后退，大脑飞速运转怎么圆场时，面前的包厢门开了。
开门的人也大声喊出来那个名字：“边原！”
看到她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时，大声地问：“你女朋友啊？”
边原没说话，默认了，她踮起脚低声说：“我朋友在里面，我跟着你进去。”
领路人嗓门洪亮，后边两人又是绝对的视觉焦点，一进去就接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洗礼。
迟雨的目光迅速扫了一眼女生席，内心很爽，非常爽，虽然爽得很低级。
她挨着边原坐下来，环扫两圈也没找到关若凡和她老公老梁，顺其自然问身边人：“你们班老梁和她老婆呢？”
边原帮忙递话问知情者，在别人眼里成了他俩在说悄悄话。
知情者回：“老梁家里有急事，和老婆先走了。”
“啊？”
迟雨划开手机，才看到关若凡十分钟前发来一句：月嫂说宝宝发高烧，我回家了，你别跑空啊，我叫个同城快送给你。
和一屋子不认识但多多少少知道她的人相对而坐，迟雨有些局促，但刚坐下就走更奇怪，干脆装到底，和边原攀谈起来，老梁你记得吧？你同学，我闺蜜老公，结婚那天怎么没见你。啊你有来？哈哈我没注意。
迟雨看出来了，边原这个人，话不多。她索性玩起手机，打算坐满十分钟就找借口出去。
期间有人过来询问他俩是什么情况，边原都给挡了，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过第八分钟，边原忽然说医院有急诊要走，迟雨乐得跟着起身。
出one9，迟雨礼貌地寒暄：“边同学，我叫车了，好像顺路，搭你一程吧。”
她记得姥姥说他在附二医上班。
边原却说：“不用，我回家，相反方向。”
她以为他是客气，再次发出邀请：“不用客气啦！你不是说有急诊吗，还是快点过去比较好。”
边原说：“哦，那是个借口，里面太闷了。”
那一瞬间，迟雨恍惚在他脸上看到转瞬而逝的狡黠，这人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难以接近，顿时让她生出挑逗的心思：“那我请你喝金汤力，去吗？”
她又说：“在楼顶，不闷。”
边原看着她，确认一遍：“请我？”
她说：“嗯，请你。”
还问为什么就太扫兴了，边原顺着问：“哪家？”
“丽思顶楼那家。”
到了边原才表示不喝酒，一杯冰饮即可。
两倍金汤力都下了迟雨的肚，想起洗手间里的八卦，酒精催人直白：“学霸，你是单身吗？”
边原说：“是。”
“一直都是？”
见他不语，算是默认，迟珍珍有言，男的单身到三十必定有雷，于是迟雨大喇喇：“你是不是有点小毛病。”
“比如？”
迟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舌头越喝越大：“是不是不行啊。”
边原没有否定，只是说：“不能自己又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吧？”
在迟雨眼里，简直就是**的暗示。
“那……我可以当裁判啊。”
边原却问：“你有证吗？”
“什么证？”
“裁判证。”
“邵卓元颁发的。”
“邵卓元是谁？”
“前男友。”
边原问：“怎么变成前男友了？”
“他的手指头形状太难看啦。”
边原举着五只手指，往她眼下一张：“那么，你看我手指头好不好看？”
迟雨捏着他五根手指头，翻来覆去看了个仔细，认证为上品，心想，用起来应该也很棒。
楼下就是丽思酒店，从楼顶的bar到一楼前台，再到房间门口，边原确认了三次：“你真的要当裁判吗？”
迟雨在那一瞬间忽然犹豫了，“我”了两声没个下文。
边原抬手刷开房门，腕表意外刮起卫衣下摆，露出腹部的肌肉，于是她说：“再问就罚红牌。”
“停。”
迟雨还没回顾完，就被边原打住话。
他掷地有声：“首先，我没有默认你是我女友。”
说到“默认”二字时，咬着重音。他总不能说，你谁？都是要进去，只好点头。
“但你没有否认！”
“我是在等你否认。”
边原很有绅士风度，把否认权交给女方。
迟雨沉默不语，他乘胜追击：“那你为什么不否认？”
因为洗手间那段八卦。
她喝下一口拿铁，液体划过食道，糖分子急切切渗进胃里，甜得齁。热气顺着杯盖口腾上来，迟雨猛然冲着这一阵热气，喉咙刺刺的痒。
来不及扭头，对着边原就干呕了一声。
边原下意识摊开手掌心往前递，迟雨心头的发条一松，给他加了两分。
他又迅速撤回手。
扣分！
发条复拧紧了。
疏疏两条空气刘海，纷乱地贴在两边太阳穴上，迟雨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梳拢到耳后，才顾左右而言他：“你同学什么眼神，会以为我们是一对。”
忽然哗啦啦一阵响，掀天掀地起了风，把梨花片打在窗玻璃上，盖住了边原的声音。
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听到了一句：“不像吗。”
也可能是：“也不像啊。”
边原清了清嗓子，配合她的自恋：“要怎么做才能看起来和你是一对？”
这样的话迟雨听过很多，男生们会以玩笑的方式试探她，怎么努力才能追到你？
但这话从边原嘴里说出来，颇有讽刺的意味。
他高高在上的神情真是很讨厌。
“看缘分。”
她通常会如此客套，心里想的却是，凭直觉，第一眼不行就是不行。
迟雨挑男人的方式很直白，关若凡认为不妥，错过一些其貌不扬的珍品岂不是很可惜？
她答：“凭直觉不等于看外貌。”
关若凡说：“你的直觉是X光还能看到内在？”
迟雨说：“我指的是一种感觉。”
她相信女性从猿人姥姥那一代起积累的动物直觉。
此刻对着边原，准备说出一长串条件，他长手一捞，把隔壁桌的纸巾拿过来，接着回顾当时场景：“因为你挽着我的手。”
“不是挽，是搭，搭一下，”她抽出两张，擦干净唇角的奶油沫，补充道：“并且我很快就收回手了。”
他的眼神里浮现做题时的专注，重温当时场景：“然后你跟着我走进去。”
迟雨没有异议：“一块进去比较不显眼。”
他眼皮往下压了一压，看起来像挑刺。
“进去之后，你全程挨着我坐。”
“因为里边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是进去找关若凡拿东西的。”
迟雨不理会他眼神里的逼促。
忽然反应过来，其实那会儿他俩也不认识，以防他问“那你认识我？”，于是先发制人：“你是为了我才说要先走的吧？”
边原用肯定的口吻：“是。”
迟雨扬了扬下巴，嘴角翘出问询的弧度：“出来之后，我请你喝金汤力，为什么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为什么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
迟雨咬着下嘴唇，用目光将他里里外外扫描了一遍，发觉他不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譬如承认自己也有贼心所以跟着走。
她直接下结论：“所以最开始，我没有否认我们是一对，你有暗爽吧。”
边原的脸始终以同一角度对着她，也不避让对面的目光，此刻换成附和的话术：“对。”
“我请你喝金汤力，你乐开花了吧。”
“有点。”
“一进去就在计划怎么让我摸你的手了吧？”
“免费看手相的机会很难有。”
迟雨冷笑：“你勾引我！”
边原否认：“哪个环节？”
“从答应换场，到酒店门口露肉。”
她一一掰扯，抛出论据。
他听完之后问：“论点是？”
“你想成为我的周默之一。”
“我不想。”
“你想。”
“我不想。”
“你想。”
往常她压根不会以这样“难缠”的姿态面对异性，但此刻十分想从对方的表情或话语中挖出蛛丝马迹，边原莫名激起了她的战斗欲。
自己的姿影倒映在他黑漆漆瞳仁里，迟雨欣赏着，管他想不想！她也没那么在乎答案。
给这么直勾勾盯视一会儿，边原深呼吸了两下，室内暖气足得肺叶猛然一缩。
嘴上还是说：“迟雨，我才不想。”
你根本就记不住他们。
但迟同学沉浸在自己鲜亮的姿影之中，没有窥到对面的端倪。
把咖啡喝见底，迟雨不再纠缠在他是临时起意抑或早有蓄谋，总之她也有主动，话题重点转移到事发现场。
当时衣服脱到一半，她突然清醒过来，严厉地问：“你有在相亲吗？”
边原手上的动作停了，思考过后才回答：“我可以相。”
见她不知道在回忆什么，他面带不解：“在这里相？”
“施云舒，认识吗？”
“谁？”
迟雨打开主灯，仔仔细细把眼前人看过一遍，确认施镇展示的照片和眼前这位没有重合迹象，她才放心地上下其手。
判分过程中，边原从背后问：“裁判会放水吗？”
没想到他还会这样的一语双关，还以为此人是沉闷型学霸。
她缩了缩身子：“你高考会作弊吗？”
他即刻会意，作弊和放水，都是多此一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