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晴蹙起眉,孙氏是没脑子吗?
都这个时候了,在外面叫嚷这些事有什么用?是让邻居敬畏蔡家?好彰显她高人一等的地位?
只会被人当成傻子吧。
她推门出去看,瞧见胡同里围满了邻居,孙桂花竟然躺在地上,全身抽搐起来。
“这是怎么了?好好地怎么跟犯羊癫疯了一样?”
“不知道啊,我刚听见门外有动静,还当孙桂花又骂媳妇嘞,还没听清骂什么,出来一看,她就跟犯病了一样一头栽下去了。”
“我也没听清,说来奇怪,这孙婆子平时骂小媳妇那叫一个吐字清晰、字正腔圆,怎么今儿跟喉咙里咯痰了一样,呜呜囔囔的,我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让也没听清说的啥。”
“我看着不像是羊癫疯,天爷,怎么跟触电了一样?咱们胡同旧电箱多,可别是哪漏电了。”
小儿子蔡坠宝听了邻居的话反驳说:“你们都耳背啊,我娘说的我都听清了,她说她是九品官夫人……啊!”
还没说完,就倒在孙桂花身边抽抽起来。
邻居都吓了一跳,好好地,怎么又撂倒一个?这孩儿刚才说的啥?怎么又是呜呜咽咽听不懂?
时以晴看半天,明白了,这是不能把穿越的事往外说啊,说了有惩罚,躺在地上的孙氏和蔡坠宝就是个例子。
蔡坠瑜和蔡老森紧紧皱着眉,蔡坠月吓得捂着嘴。
蔡坠瑜赶忙说:“以晴,坠月,快来帮忙。”
时以晴站着不动,时刻把“谁的老子娘谁管”的精神贯彻到底,寻思既然是惩罚,就不会危及性命,急什么。
蔡坠月则是拉了老娘半天拉不起来,孙桂花体胖,她弄不动,气得看向时以晴出气:“嫂子,你好狠的心,娘和弟弟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时以晴还没说话,先有个邻居开口:“那怪谁?你老娘平日里就没善待过人家,照顾人的时候想起人家来了,谁的心还不是是肉长的。”
昏倒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邻里邻居早就帮着叫120抢救了,现在孙桂花都躺在地上有一会儿了,硬是没人上前帮忙,可见平时得罪了多少人。
不知谁说了句“胡同不会真漏电吧”,人群呼呼啦啦一下子全散开了,张罗着找街道的电工来排查。
蔡老森不得不上手帮忙,几个人费劲吧啦地把孙桂花和蔡坠宝拉扯回屋里去。
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伤员沉默不言,半晌,蔡坠瑜才说:“看样子是回不去了,这事在外人面前提都不能提,咱们只能在这儿老老实实生活下去。”
蔡坠月小声嘟囔一声:“你是影响不大,我的亲事怎么办?”
蔡坠瑜没听清:“什么?”
蔡坠月见气氛低迷得很,撅着嘴说:“没什么。”
蔡坠瑜看向蔡老森:“爹,既然要在这生活下去,你就去那什么钢厂做活去吧,全家人得指望你吃饭。”
蔡老森其实是个没什么主意的,婆娘强势,他自然而然养成唯唯诺诺的性子。
听儿子这么说,又觉得自己成了全家的指望,他初来乍到,虽然也害怕去适应外面的新生活,此刻却不得不挺直腰背:“行,爹去。”
蔡坠瑜又看向蔡坠月:“看好娘和弟弟。”
最后对时以晴说:“你跟我来。”
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时以晴面无表情地跟进去。
蔡坠瑜照常坐在常坐的书桌主位上,等着时以晴站在他面前他好训话,谁知时以晴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挺直着背等他开口。
他又惯是无奈的语气:“你想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在那边时,你就给你爹娘写信,说要和离,如今到了这边,饭也不做、衣也不洗,昨晚连卧房门都不让我进,今儿更是当着邻居的面指使不动你,以晴,谁家媳妇像你一样?”
“确实没像我这样的,以前都是我太好性。”时以晴有话直说,“我要去上学。”
蔡坠瑜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上学?你是个女子。”
时以晴语气淡淡:“这个时代的女孩都上学。”
蔡坠瑜噎了一下:“女子上了学又能如何?将来不照样嫁人生子?何况你已经二十了,这么大年纪还能学什么?跟着六七岁的孩童一起学?还是要和我一样念高中?高中的学问那样深,岂是你一下子能学会的?”
时以晴心说我只是告知你,又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于是也不理会蔡坠瑜的絮絮叨叨,径直站起身,往厨房去了。
蔡坠瑜隔着窗户见时以晴进了厨房,以为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给一家人做早饭去了,暂时放下心来。
经历此遭,他也心累得不得了,好在现在是寒假,他有充足的时间适应。
厨房里囤放着一些食材。
时以晴洗了手,挽起袖子,见有韭菜,就打算做道韭菜鸡蛋锅贴。
正要拎着水桶到院里打水时,忽然发现如今这院里是没有水井的,难不成还要到外面去打水?
直觉告诉她,这个年代的一切都不会比以往更差,她在厨房看了一圈,果然在墙上看到类似“出水龙头”的物件。
从前听村里的老人讲,皇宫的汉白玉高台上筑有一十二个龙头,位于高台底部,连同着孔,下雨时,台子上积存的雨水就能通过这些龙嘴排出,因此也叫水龙头。
如今王朝没了,水龙头倒是走进千家万户。
时以晴试着拧动水龙头,果然见到一股清水从“嘴”中喷出,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一盆。
这可比在水井中打水省事多了,那样湿冷勒手的井绳,这辈子都不想再碰一下。
韭菜切末,鸡蛋打散,紧接着就是炒鸡蛋。
时以晴没有犹豫,径直舍弃烧柴火的地锅,目光看向一口带电线的平底锅。
“长虹牌电磁炉。”她轻声念出商标上的字,试着摁下圆形开关按钮。
不一会儿,锅热冒出热气来,挖一勺油膏,油膏果然慢慢在锅中融化了。
不用像烧地锅一样搞得满头满脸都是灰,既要顾着灶底的火,又要留神锅里的菜,有了这个电磁炉,简直像多了个伙夫帮手,干干净净,从容烧菜。
时以晴微弯着嘴角,有条不紊地炒蛋,调馅儿,再和面包成韭菜鸡蛋馅儿的锅贴。
正包着,蔡坠月进来了,闻着厨房里炒鸡蛋的香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嘴上却惯性挑剔:“嫂子,你怎么在做韭菜?哥不喜欢吃韭菜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这面皮发了吗?娘也是不吃死面的。”
时以晴包好了锅贴,继续在电磁炉里倒油,开始煎锅贴。
面皮接触热油,发出滋滋的声音,变成诱人的焦黄色,油香夹杂着面香争先恐后冲出来,能把人香迷糊。
蔡坠月的鼻子贪婪地掠夺着香气,真想立刻把锅贴吃进嘴里。
但她从来不会夸赞嫂子半句,只会嫌弃嫂子做的还不够好:“虽然家里和以前不一样了,但爹仍旧算是工部的官儿,我们家仍不是外头那些平头百姓能比的,早饭不能只有锅贴,嗯……你再蒸些宣软的包子饺子来,粥要红枣银耳。”
时以晴看了眼蔡坠月:“想吃自己做,任你能吃十道八道也没人管。”
蔡坠月不可置信问:“什么意思?”
时以晴的锅贴已经出锅了,拿筷子小心夹进油纸包里。
“你装油纸包里干什……”蔡坠月吃惊地问,话还没说完,就见时以晴把油纸包揣进怀里,长腿一迈,出了院门。
气得小姑子在后面直跺脚。
时以晴一路往广场这边疾走,她个子高、步子大,走起路来旁人得小跑才能跟上。
她来广场不为别的,只为找到陆星辉打听两件事。
昨晚看电影前听到两个大娘闲聊,说这片广场上新装了健身器材,要约着一起来晨练呢,还说这广场附近还有好多年轻人来晨跑。
时以晴来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遇到陆星辉。
广场上果然有不少晨练的人,打太极的老大爷,按摩腿儿的老太太,还有不少晨跑的年轻人。
时以晴还没寻到目标,先听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果然是你,昨晚光做了自我介绍,还没问你叫什么。”
时以晴一转头,果然看到陆星辉穿着一身黑色宽松运动衫,脖颈儿上搭一条条纹汗巾,迈着长腿朝她走来,刚运动完的缘故,爽利的短发湿漉漉的,鼻尖沁着汗珠,显得活力无限的样子。
“时以晴。”她自报姓名,从怀里拿出油纸包递过去,“我想找你打听点事,这是报酬,我亲手做的。”
陆星辉胡乱擦了擦汗,接过油纸包一看,笑了,这姑娘名字好听,人也有意思,打听事先给报酬。
他也没客气,直接拿出一直酥脆的锅贴一口咬下去,韭菜那叫一个水灵、鸡蛋那叫一个鲜嫩,酥皮更是香酥可口,竟比老街口煎锅贴煎了十几年的老师傅手艺还好。
“你这厨艺太好了,你丈夫一定很有口福。”陆星辉忍不住又吃了一个,鼓着腮帮子问,“对了,你要打听什么来着?”
时以晴:“离婚。”
陆星辉呛得直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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