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后面有一块隐在荒草中的山芋地,他耐着性子刨了大半块地,才找到他心宜的山芋大小。
剩下的不过是一些还未长成的小土豆,又被他悉数埋了回去。他做事总是认真一丝不苟,那地面被他规整后,焕然一新,不仅除了杂草,还翻了新土,剩下的山芋应该能长得大些。
他还是穿着那件里衣,撸起裤腿,拿着从竹屋偏房里翻出来的锄头,活脱一个农夫模样。比起练剑,他干起这些来也是津津有味,若不是华山险峻,没什么平地,说不定他也会在门派里面开辟出一片中菜蔬的地来,不过可能更被人笑话了吧!
日上三竿,他不再多做停留,拿着他满意的两个大山芋,借着灶火的余热,埋了进去。这东西自然得细心看顾,多一分糊苦,少一分生涩,他不过端坐在灶火旁,静静等待一个时机。
时机总是很重要,多一分僭越,少一分生疏,他等着不知何时,再变得熟络。他从来不是主动示好的人,也不是能踏出第一步的人。所以不到万分确定,他也不会将此心交付。
他向来会隐藏,表现的少,自然破绽就少。他最亲近的师兄师姐都不知道,他剑练的那样好。
但被这人一眼看出破绽。
灶膛里响起,木炭灼烧的“噼啪”声响,一股香气弥漫出来,这种炙烤的山芋,最是香甜,就算离得很远,也能闻见。
他忽而一个激灵,这还怎么藏的住。
待他忙活完事,已是中午了,阿鸢站在窗户边上留着哈喇子,他只能悠哉的坐在竹椅上,给它剥土豆吃。
阿鸢“啾啾”了两声表示抗议“凭什么别的不给我吃!”
可是那土豆它也一口没落下。
吃了半个左右,程屿忽而喊了一声“年轻!”
唐荥赶紧回头,发现那人还未睡醒,迷糊着眼睛,他平淡回应“醒了,来吃饭!”
可心下嘀咕“这人总是一副长者的样子,说的他不年轻似的”
程屿伸了一个懒腰,睡眼惺忪的走过来,他睡了一觉眼底的乌青散去不少,但脸色依旧白的骇人,他瞧见桌上的饭菜之后,不自觉的“哇”了一声 。
“你还会做饭啊!”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会一点!”唐荥谦逊道,说着给他盛了一碗鸡汤。
那汤一直温热着,程屿喝了一大碗,发出满意的喟叹,忽而他严肃的问道“你说实话!”
唐荥停住盛汤的手看着他
“燃藜长老其实上华山之前是厨子!”程屿煞有介事的说道
“不是!”唐荥又给了他一碗“这是···我在家里时学的!”他说的有些犹豫
程屿舀了一勺,缓缓放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回道“唐门!”
“嗯!”唐荥点了点头
“你···”程屿似乎想问些什么,但一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你吃的惯辣的吗?”唐荥指了指桌子上的鱼说
“能!”程屿夹了一大筷子塞进嘴里“好吃!”
“吃慢些···”唐荥递过去一杯水说
“你找些纸笔···我一会儿把天仙子的内功心法给你写下来 !”程屿吃着说道
唐荥咽下一口汤,思索了一下说“好!”
“不过,你知道这掌法是要靠毒物才能进上一层,所以····你即使知道怎么练,也很难!”程屿缓缓说道
“没事!”
“因为这个练起来风险很大,且用起来的话也不如剑法,而且据说现在唐门的人也很少练,所以···你也···不必!”
“我知道!”唐荥打断他的话“我想试试!”
“制毒不可鲁莽,一定要小心为上,你有些天赋,但总归粗心了一些,我之前见过一本毒经,等什么时候给你找来!”程屿嘱咐道
“嗯!”
唐荥话少的可怜,程屿也懒懒的不想多问,他吃完之后,觉得还是要睡个午觉,唐荥任由着他去,自己里外收拾一遍,开始鼓捣起他的那些毒蛇。
阿鸢倒是精力旺盛,一直守在他身边,这鸟儿真是有灵性,从不乱叫,知道跟着唐荥有吃的,就多讨好一些。
程屿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发现夜已深沉,他看的不太清楚,但闻见一丝香味,唐荥递了个东西到他嘴边,他下意识张开嘴,炙烤肉的味道,又多了一丝香甜。
他也不客气,顺手接过,嘶咬了一大块,悠哉的说道“你怎么什么都能做的这么好吃啊!”
“山间野味,刷些蜜糖烤着,怎么都不能难吃!”唐荥在旁说着,但天色太黑,看不清脸。
“哦 !我一觉睡了多久啊!”
“快三个时辰!”
“答应给你写的掌法还没写呢!”
“无妨!不急!”
“今日初几了!”
“初三!”
“那还有两天,来的及”
“对!”
“你心跳还那样快吗?”
“不会了!”
“你懂医理,就该自己调一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
“你回去时···”程屿停顿了一下,似要说什么要紧的话,继而他接着说道“别说遇见过我!”
唐荥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闷闷的,但也还是应答了一声“嗯”
“我身份特殊,尤其在黄山上那样招摇,总会有人惦记,你若说认识我,别管好的坏的,都要跟我一样人人喊打了 !”程屿耐心解释道
“好!”唐荥回答的决绝“以后就说不认识!”
“你看你又赌气!”程屿听得出他的冷嘲热讽,给他归于一类——赌气,他也只得耐心哄着“在外人面前就说不认识,但是我们私下还是很熟的啊!”
“是吗?”唐荥冷冷的质疑道
“诶呀!又不是说以后形同陌路了,你我还是朋友对吧!再说了,你在黄山上借剑给我,就已经招惹了口舌是非,你若是不想跟你师兄师姐说假话,你就如实告知,但再旁的人,就不要说你我认识了 !”程屿给他折了一个中。
“不用这么麻烦,你我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从未相识,再不用见!”可这人不要中间,声音颤抖的说。
“喂!”程屿就算是快木头都能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可他气性未免也太大。
“那你的鸟怎么办!你不是说给你传信的吗?”程屿摆出阿鸢。
“不必了,这鸟儿有灵性,你既然嫌弃它,就放它归山林吧!”唐荥努力控制着发抖的声音。
“我没嫌弃它!”程屿解释道“只是····唐泗水!你知不知道我这离恨天少主有多少人仇恨 ,你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没有必要因同我认识一场惹上麻烦!”
“那你干嘛要救我!你即不想让我跟你沾染太多,何必剜心剖腹的救我!”唐荥加大了音量,一丝晶莹的泪滴在月光下似宝石。
“我救你,别无他意,只是医者仁心,不可见死不救,就算是旁人,我也会救的!”程屿这话说的不留情面,夹杂着一丝狠意。
“是!是!是!”唐荥连着称赞了几句“你医者仁心,可当我是狼心狗肺?你即救了我,便是我恩人,这恩总要还的,至少要两不相欠。”
“你当初借剑给我就算还了 !”
“所以!你救我!就是为了还一剑之恩!就是为了我们再无瓜葛!”
“我!”程屿顿了一下 “唐荥,你又何必纠结这些,你我都无事好好活着,还要怎样的,你口口声声瓜葛牵连,若有朝一日,你师门与我势不两立,非要决出个死活来,你又顾及谁呢?”
“若不能周全,以命相偿!”
“这条命那么轻易就得来吗?你以命又能偿给谁呢?若你真想报什么恩情好好活着便是!”
“程屿,已经这样了,你叫我如何活的好 !”他咬着牙,字字珠玑,可程屿不解其意 ,只当他还是闹着脾气。
他只是转身嘟囔了一句“小孩子脾气!”
竖日五月初四,程屿醒的不晚,但睁开眼睛时不见唐荥身影,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这竹屋比他刚来之时整洁规整不少,且屋内四周通透,竟泛起一股起清新之气,此地本来地气比别处要强上许多,所以人居其中别有心旷神怡。
窗外是满目绿色,窗下的桌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花瓶,瓶中插着两株纤细的娇花,根茎似脖颈修长,高傲的挺立着,浅粉颜色,似菡萏未开将开之时,想是此屋清新之气就是由此花而来。
程屿下床一看,细腰立在床尾,只不过本来规整的剑穗变得乱七八糟。程屿心下纳罕,唐荥此人住过的屋子都得似他一样干净规整,怎么对这宝剑这般不上心,他想着帮他一把,把“细腰”的剑穗给他复原,结果手笨,竟打了一个死结,他不好意思的咂了咂嘴
“应该本来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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