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中之路蜿蜒曲折,尽是羊肠小道。他腿脚没好利索,但不耽误施展轻功,一只脚,点了两下便蹬上了一处房舍。
此地建筑多有江南风韵,房舍前有水道通行,四平八稳。房屋且排列紧密,多为黑白墨色,小路也都由细石铺垫,不见一丝土地。
但安静的可怕,竟连一丝风声也不闻,他闭上双眼,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这雾气中带的东西不寻常,竟叫整个村子一丝生机都不见。他调整好呼吸,耳朵动了动,细细辨认着,雾中有风,细微而不可察觉,风中夹杂着一丝清香,他用力嗅了一下,好似兰花,但着味道飘忽不定,他也无从分辨。
忽而一个激灵,他睁开了眼睛,正西方,有人!
他单脚一踏,飞身向西而去。西面临水,是这村子所有水道的发源地,水池中立着一架大水车,早已经停止了运转,水车周遭几朵荷叶随便漂浮着,零星的几朵荷花骨朵呆呆的挺立着。
水车旁有一间茅舍,同这村子所有房间不同,茅草搭建,略显潦草,但细听里面竟有一丝的喘息声。
他又闭上眼睛辨认,里面不止一人,先前在村口分析说那群黑衣人的同伙还在村中搜 寻,难不成是这些。
他腿脚不利,不可能悄声过去,所以还不如弄出个大动静。
他单脚一点,“砰”的一声撞开茅舍的大门,可一打眼他就愣住了。
他看人最先看的是眼睛,比如程屿,琉璃瞳色,总是带着暖阳和笑意,师兄是温和湖泊,师姐是娇嫩花蕊,而面前这人他只看见了深渊和侧骨的寒意。
他不知怎的打了一个冷颤,继而才发现,这是个女子,天仙之貌,西施之容,不过身上衣物退落在肩膀之处,已经露出大半肌肤,被四个黑衣人将她挤在墙上撕咬。
而她竟毫无惧怕躲闪,只是眼神中星光点点,似要哭泣之状。
且她见人来了,竟也不开口呼救,只是眼神中深渊似要吞噬一切。
明明她在忍受着巨大痛苦,可面上竟是如深潭一般幽静,亦或是感知不到。
无无为空,凡是世上之人便总有情绪悲喜,再能隐藏的人也会外露,可她就像是没有一般。
他呼吸一滞,而后反应过来,长剑一挥,一股冲天的剑气,将那几个黑衣人震到一边。
女子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即使剑气到她眼前,竟连眼都不眨一下。
他转过身去,低声说了一句“把衣服披上!”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轻动慢移的脚步,他不敢回头,直至女子走到近边,低声问了一句
“你这是什么剑法,好生厉害!”
她声音温润软糯,让人听之不觉脸红,他回了一句“无常!”
女子却走到他身前,衣物虽然穿戴完好,但因是白衣,身上一块一块的血迹尤为明显,她好似什么都是轻轻、慢慢的,她站在他面前仔细注视着他,他脸上虽然带着一块青色面罩,但也是眉头上青筋暴起 ,他忽然一瞬间忘了要说什么。
可女子先开口 “你是谁?”
“我···”他还没说完话,那女子竟上手摘掉了他的面罩,他本能后退,举起长剑做出防御姿势。
“你做什么?”他呵斥了一句
“我竟···”女子脸上淡漠,面若死灰“不识你!”说完便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他刚想上前,却忽然反应过来,他的面罩掉了,会不会····
但此时也无暇顾及,他只得将女子拦腰扛在肩上,施展了轻功,向村口赶过去。
他们一行人,兵分两路。他功夫最好,单独行动。村口聚集的人里,没有那个前几日才来飞光村的外人。
所以他进村寻找,剩下的人涎在村口周旋,弄懂黑衣人到底要干什么。
那些黑衣人武功不差,且为首的连他也要忌惮,所以他不敢耽搁,找到人赶紧跟大部队汇合,至于那些被他放倒的人,此时也无暇顾及。
村口聚集了一群人,村中男女老少,大多都是摊在地上,只有那人带着大大的面罩,站在当中挨个的扎着针。
他一身黄衣似神,白纱如仙,但这神仙双手叉腰,大声骂道“疼就疼点,还想不想好了!”
原来是一个六岁小娃闲扎针太疼,哭闹着不干,直喊阿娘。
他阿娘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小宝扎这一次就好了 !”
他叉着腰接着补刀“那不一定!”
小宝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啊!那得扎几次啊!”
“至少!十次!”
“啊!”听到这话,小宝哭闹的更加厉害,她阿娘怎么哄都哄不好。
“喂!”他大声喝了一句,小宝顿时止住了哭声,但大鼻涕还没吸回去。
“扎针算什么?”他大咧咧的说“扎完针还得喝苦药呢,苦的你胆汁都得吐出来 !”
“哇!”小宝哭的更大声了。
他一到村口就瞧见来这一幕,站在一旁轻声笑了出来“这人怎么竟吓唬小孩!”
他又看了一眼,发现眉敛那个大块头正忙着将那几个黑衣人五花大绑,他可能拿出平时绑猪的架势,绳子不够紧,还要上脚扽两下。
而纫兰正在帮“大夫”拿针,两人配合还不错。
他心中有些吃味,果真是聊了一路,真有默契。他把那个古怪的女子放在一边,他摸过她的脉向,除了气血有些虚弱之外,没什么大事。
可刚才那一眼过于骇人,她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这般古井无波。
忽而他察觉一丝异常,口中一股腥甜之气袭来,
“噗”
他突然吐了一口血,而后眼睛漫上了血丝。一股特别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似幽兰之气,他低头看向那女子,她白衣染血,身上的血迹此时竟刮起一阵龙卷风,风中央形成了满天血雾,一瞬间血雾飞舞着扑了他满面,将那些血色染上眼眸。
而那血雾飞舞中开出了一朵朵兰花,他本能的嗅着这香气,竟伸长了脖颈想要一口将那兰花吞入肚中,可没等他靠近
一个人的声音成了一把利刃,玄黑剑戟,细腰袭来,将那兰花腰斩。
“喂!你一个大男人跑什么跑?”“你娘说了,你娘是大夫啊!”
那些花撕扯着破碎,他眼前有出现那人身姿,不过作“泼妇”状。他轻笑起来此人怎的如此蛮横,这般当大夫可怎么得了。
他眼中血雾渐消,一瞬间的清明让他反应过来,他应当是中蛊了,而这蛊竟是专门为这女子所下的吗?
“不行!不行 !”他得离那女子远些,他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
他的青衣上沾了不少血迹,面色又冷峻,且腰际挂着一把玄黑长剑,跑出来跌跌撞撞,形似僵尸,前面还有黑白鸟儿引路,忽的村中老者惊声尖叫
“罗刹鬼来勾魂了!”
其余村民都难免骚乱起来,那“菩萨”双手叉腰恶狠狠的骂道“都给我闭嘴!”
说完穿过众人,一把抱住了那人的腰,温声说道
“你回来了,找到了吗 ?”
他不说话,只是突然搂住了他的脖颈,那大大的面纱也被他压乱,贴在了脸上,他却依旧不恼轻抚着他的后背
“怎么了!”
纫兰在一侧看的清楚,惊讶的喊道“公子,他的面罩掉了!”
“诶!大惊小怪什么?掉就掉!”他骂了半天人,一时没收回来,除了那人对谁语气都不好。
忽而他脖颈上一痛,纫兰惊呼“公子!”
他眉眼带笑“怎么,你也会中招!”
“喂!当心他神志不清,要吸你的血!”眉敛这时也过来了,惊悚的说道。
“诶!吸点就吸点,你喊什么啊!”他满不在乎的说
“啊!你刚才不还把那吸你血的人牙打掉了吗?”眉敛对他这态度不服气
可他遭了一记白眼“那人是谁?他是谁?”
“可他神志不清,没轻没重的,先打晕吧!”眉敛继续担心的说
可结果这人只是轻轻咬了一口,并没用劲,连一丝血都没出,只不过那些村民也看得傻眼了,可顿时肃然起敬,这大夫当的,舍身为患者啊!
“他要是真的神志不清,咱们这儿有谁拦得住他,你以为他是那些功夫下烂的人吗?”“菩萨”有些骄傲的说。
“那他还咬你脖子!”眉敛分辩道
“这只是”他顿了一下“……之后的本能,但他能控制的住,不然我这脖子都要被他咬穿了!”说着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要不你吸一口血就好了!”
眉敛倒吸一口冷气“还得是亲姐夫”
纫兰眼中含泪“这大夫也太医者仁心,舍己为人了!”
可那人似听得懂一般,轻轻用牙齿咬了上去,但并没咬破,一下一下的,似咬着玩。程屿笑笑,在他耳边说“你这般定力真不知以后还忍得了多苦的事!”
说完这话,那人收起了牙,狠狠的吸吮上去,他浑身一颤,赶忙推开他“喂!这样不行!”
那人也怪听话,他说不行,便浑身瘫软着倒了下去。
他身子沉下去的时候,就好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那女人的眼睛太过唬人,他偷偷看了两眼,便陷入那深渊当中,深渊里面紫色花瓣由下至上,而他去失控着与之错过,幽兰之气,将他包裹,他顿觉浑身冷意,忽而一个声音传来
“不想死吧!”轻快明亮
说着拉住了他的手,他直腰起身,可那只手却放开了,他便腰下一沉,坠落的更深。
“你整日里都存了什么龌蹉心思!”那人怒斥
他挣扎着向上,口中喃喃“我没有!我没有!”
“你当真没有吗!”是师兄的脸,以及万分嫌恶的语气,师兄从未这样跟他说过话
“师兄!”他带了哭腔,将双手奋力向上挣扎“救救我!”
“这样的你!谁要救!”师姐怒目圆睁
“师姐,我难受!”
“小水儿,怎的能这般!伦理人常,你都当作什么!”师父苍老的声音
“师父!师父!可我喜欢他怎么了!”他胸中千万次的呐喊,如今终于吼了出来。
“你喜欢他,他不一定喜欢你,败类!有辱门风!”是父亲的声音
他也一下发了狂“我又不是唐门的人,要你管我!”
“我不要你们管我!”
“哇!”不知何处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带着一丝光亮,将他的深渊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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