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里斯转过脸两秒，总算是发现自己看到了个熟人，再次扭头：“米勒？！”

咔。

布拉德利已经清楚地认识到他们只会各种稀奇古怪的情况下碰到利里克：“小心你的脖子……”

说着布拉德利去看利里克和他身边的两个汉华人。不知道科尔教授说的汉华学生在不在里面。

涉及近代史和国际关系背景，他有点想避一避。

说话的那位汉华学生看上去洒脱好交流，纯正的汉华气质，就是浑身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桌角还放着一罐酒。另一个长相稚嫩，要是按照已成年的年纪看，甚至嫩得不太正常。最多一米六五的个头，猫眼睛，外表最多只有十四五岁，且还是十四五岁中外表最稚嫩的那一类。

食堂的冷气没有Inverted triangle凉快，利里克只穿了短袖。

这还是布拉德利第一次见他穿短袖。脱掉修饰身形模糊年龄的那份黑色，整个人一下子好接近不少，捉摸不清的一面似乎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大部分区的斯帝莫人没见过汉华人时，仅凭印象很容易以为利里克就是汉华人，现在利里克和两个汉华人坐在一起倒是很容易看出区别。不过利里克那样的长相去掉疏远后的确讨人喜欢，因为舒服——和布拉德利那样的亲和不一样的舒服。

布拉德利的长相和气质让人亲近，利里克则是距离感淡去后，就有让人感觉这人非常有分寸礼节的舒服。

有了上次在R.S的碰面，布拉德利、伯里斯与利里克熟络不少。

利里克：“好巧？”

布拉德利：“……”

他看起来真的对R.S很感兴趣。

“你们认识？”

那个外表年纪偏小的男生磨着纸碗里的冰淇淋。

布拉德利主动报了名字。

伯里斯：“伯里斯·布里奇斯。”

“依初。其实我也算单方面认识，”另一边刚才说话的汉华学生似笑非笑，“之前科尔教授的课——”

布拉德利：“！”

还真是！

“放心，”对方好像看出了他的顾虑，“我平时懒得聊国家科研问题。”

利里克帮他补充：“除非特殊情况，不然他下班期间对所有工作相关通讯都会一视同仁地挂断。”

“和那谁有的一拼，”猫眼睛的男生用汉华语感慨，“还有，依初，你酒要倒了。”

“靠都要推下去了才说，你故意的吧。”

利里克看他们两个吵，换了个座位坐到布拉德利这边：“打扰一下。”

布拉德利往旁边挪了点。

伯里斯还记着那个“接触”，眼睛不断往布拉德利这边瞟。

不行，心痒手也痒。

伯里斯摸出口袋里的综合机：

你打算怎么接触？

布拉德利：

顺其自然。

伯里斯：

……

忘了布拉德利是个什么样的人。

多半会顺其自然地熟悉熟悉，然后和做咨询一样和别人聊聊天，讲讲自己了解的利弊，非常坦荡。

布拉德利：

比起利里克这边，那位汉华的同学比较奇怪。

布拉德利：

他提到的那件事里，按照没有经过异能训练的标准看，听力再好也不可能听见我这边的通讯内容。

伯里斯：

又一个特意学过异能的？？

伯里斯：

不要考验我的大脑，我连为什么圈子里的人试图拉拢米勒都没搞懂。

布拉德利：

……

布拉德利关掉综合机。

依初那边结束互怼，转过眼：“对了利里克——你坐那么远干吗？”

“旁观席。”

“……”依初对他的脑回路异常熟练，“行。密尔的邀请函你收到了没？有纸质的还是纯电子的？”

伯里斯伸长脖子。

“纸质的。”

这是聚会的潜藏规则——纸质代表的重视程度大于纯电子。依初放下酒罐：“我这边也是。那他们拉拢你拉拢得还是挺努力的嘛。是吧夏普先生？”

遇到聪明人，最大的便利就是不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挑明事情。

布拉德利表明态度：“先说好我不帮夏普家。”

“知道知道。”

怎么知道的不清楚，反正是知道了。依初好像完全不在意和他有关系的夏普家是什么状况，也不在意布拉德利前几天和科尔说了什么。

他将空罐扔进垃圾篓：“那就聚会那再天见了。”

矮个子的男生在后边喊：“喂，不问我？”

“要是你有邀请函，”依初头都没回，“斯帝莫就算完蛋啰～”

伯里斯：“……”

布拉德利：“……”

这位同学，这里还有三个斯帝莫人呢。

不料利里克跟在后边赞同了这句话：“说得没错。一点问题都没有。”

伯里斯：“啊？”

被讨论对象：“有道理。”

伯里斯：“啊？？？”

依初远远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又倒回来坐下。然而伯里斯的疑惑依旧没人解答。

被讨论对象猫眼睛一眨，摊手：“这个没法解释啦。”

然后他问：“你又回来干什么？”

依初：“想起点有趣的事。”

布拉德利侧头，利里克在熟悉的朋友面前比较放松，身子惬意地靠着椅背。正面看不太明显的立体感一转头就凸现，文雅精致，只要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冒上来的灵动就可以将线条清晰的眉眼融开。

那是色彩铺陈不出的韵味和相貌，只是更加简单的、钢笔书写的单词，未干的墨水在光线里又冷又温润。

失去外套遮挡，伯里斯发现他的肩没有想象中那样挺立，肩宽恰好配合长相，俊俏带点秀气。

利里克今天没有回到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去。

布拉德利意识到这点，又看依初和另外那位不知道名字的汉华人。

他突然有点儿好奇利里克的背景。这人像格雷曼二世时代的故事，神秘奇幻，所有不详的因素完美契合成这个来历古怪又总是出乎意料的人。

正想得有些出神，利里克看了过来：“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怔忡。

“总不能叫夏普？感觉发音一岔就会叫错，”利里克看进他的灰蓝眼睛，“夏普先生体谅一下？”

隔得太近，利里克的声音带起震颤感。布拉德利将头避开，感受着耳朵上的酥麻：“叫夏普就可以……”

毕竟他还是不能认同利里克的作品传达的东西，即使已经有点理解书中世界的魅力。与布拉德利熟悉到不顾及夏普家次子身份的朋友有限，直接称名的话，就像——

就像他在利里克那里也卸下了夏普家次子这个身份一样。

布拉德利突然又有点后悔。

不对。布拉德利甩空脑子里的想法。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名字在夏普家范围内的独一无二，至少能提醒我你与夏普其他人的不同，”利里克随口道，“我习惯用名字来区分私人与工作的界限。”

布拉德利第一次听这样的区分方式，顾不上自己一脚踏过私人界限的事实，虚心求教：“那汉华人的名字？”

求知欲过于强烈，利里克都顿了顿：“后面两个字都凑不出的直接叫全名就好。”

依初用汉华语附和：“对，我这种就是那个凑不出俩字的。说起来，今年他们邀请函写的汉华字还是和去年一样丑就算了，怎么下面的字母大小写又错了？”

猫眼睛的男生：“可能你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少见，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代号呢。”

利里克评价：“挺有意思。”

“……”依初一噎，“信不信他们今年竞选月一次都写不对。”

“夏普家今年有我看着，”布拉德利安慰，“还是能写对的。”

依初感激地瞧了他一眼。

布拉德利也觉得挺有意思——他见过的跑到斯帝莫还会和斯帝莫家族搭线的汉华留学生中，很少见依初这种对斯帝莫人的态度相当随意的人：“你们往年都有参加竞选月？”

猫眼睛的男生：“我没有。”

利里克解释：“主要是第一本书出版后受邀去各地赴宴，不怎么参与竞争。只是往年没有今年这样……声势浩大。”

依初：“不知道斯帝莫上面出了什么状况，今年各方都在急着拉人和给自己造势。”

布拉德利知道利里克每本书准备的时间都不少，第一本书是早就准备好材料写的稿子：“第一本没有发布在网上——那就是5040年开始？”

猫眼睛的男生和依初一下子转过来盯他。

布拉德利疑惑。

伯里斯也疑惑。

“没事，”依初说，“想起来那年我还没到斯帝莫。”

猫眼睛的男生声音轻柔清晰，说话的语气却比起轻柔更应该叫带着玩味：“我倒记得当年竞选月，新兴名流还没到现在这个威胁世纪大家族的地步。”

“每次竞选月都是城市500强和名流录的大换血，最近几年新兴家族和名流掌握了宣传规则，”依初扒拉碗里的食物，“夏普先生，我记得夏普家族的情况还好，是吗？”

布拉德利：“他们会考虑到，但确实不太关心新兴名流的现象。”

夏普家要的是自身脱离权力斗争漩涡的同时维护威慑地位——近两年的夏普家的顾虑主要不是新兴名流，而是一些战争中及战前发展起来的势力。

伯里斯用调侃的语气补充：“毕竟我们这些新兴家族，老牌家族都不会放在眼里嘛。”

布拉德利：“没事，老牌家族自己向来以为自己品格高洁尊贵高雅，本质上就是这样，都挺心高气傲的。你可以旁观他们在人员混杂的宴会上如何不愿意与人‘同流合污’，像群别脖子的鹅……啊，我就形容一下。”

伯里斯：“真有你的布拉德利。”

利里克今天意外地会关心人：“你之前有参加过竞选月的聚会吗？”

“我吗？我没有代表夏普家出席过——而且竞选月今年多出了在读和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聚会。”

“学生聚会的事我知道，”利里克的声音凑近了能惹得人腿软，容易给人一种他真的对某个人很上心的错觉，“以前见到布拉德利都不是在专属于家族小辈的聚会上。”

布拉德利奇怪：“我们之前见过？”

“大大小小的聚会那么多，这不是很正常？而且有次记得比较清楚——有人给布拉德利介绍我的时候，被布拉德利拒绝了。有点不巧，我经受过训练的听力比一般训练出来的还强一些。”

利里克没有责怪的意思，然而离开幻想的专注眼神晃得人心虚。

布拉德利：“……”

就算以现在的情况指责过去的合理行为没有意义，布拉德利还是选择深刻反思一秒低头：“对不起。”

依初手臂往桌面上一撑：“我懂利里克的意思了——先前听有人在聚会上说到过夏普。夏普之前都没有感受过各阶层年轻一辈乱炖的画面吧？”

利里克微微一笑，介绍：“和拉普拉斯大学内还算表面和谐的氛围不太一样。挺好看的。”

布拉德利：“……”他被利里克笑得背后一凉。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利里克轻轻点头，“你们下午有课吗？”

伯里斯听得津津有味，闻言一翻综合机。

下午他们两个的课是一样的，现在还有二十分钟上课。

“布拉德利！要迟到了！”

“告辞！”

布拉德利和伯里斯收拾完桌面就跑。

猫眼睛的男生眨眼，撑着头问利里克：“哎呀，布拉德利·夏普是吧？没想象的那么讨厌哦。”

利里克：“他是R.S的。”

“哦……怪不得。”

依初看不下去了：“你把你那副挑对象的样子收一收，你们老夫老妻的两口子都不是我管得起的。

“还有，你不能在斯帝莫待太久。”

“尹春秋又不在，管他呢，回去的时间也还没到，”男生不甚在意地一甩手，“利里克，他对你有点意见，然后又记得你第一本书是什么时候出版的，还记得没发在网上？”

“是有点意见，”利里克看着布拉德利和伯里斯快步走远，收回目光，“好玩吧？”

依初：“某人说他对你没兴趣。”

依初：“你到时候还可能要和他干一架。”

“我没告诉他我认识奥罗拉，”利里克淡定拿起叉子，“——那不就更好玩了。”

依初：“……”

依初：“利里克，你做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