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初被人喊醒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张口就是一串汉华语：

“你们这着急着慌的是干什么——”

利里克将人从门缝里拉出来：“去看看能源晶内部状况。”

布拉德利将事情经过给依初快速说了一遍。

“‘碧海’不是因为在数值下才能用的？！异能禁止数值范畴调高的我见过，敢在这种场合取消异能限制的我还真没见过！”

依初骂完就换下一个话题，没想到依初先问的是：

“密尔的城市监控塔亮了，还将光打在云海里？”

利里克：“哦？你想过去看看？”

“不了不了，”依初眉一皱，“那边不是我们能管的。真是麻烦事多……我去取工具。你们打算怎么去能源晶？那里是需要权限的。”

“我先让同学准备报警，再去问问阿拉德。”

“要是这是就是阿拉德故意干的怎么办？”

“那就是阿拉德家族自寻死路了，”布拉德利不知道从哪里翻出笔记，“根据我提前调查的结果来看，阿拉德家族最近一切正常，本次聚会的顺利举办符合他们的利益。不排除阿拉德突发奇想的可能，但经过我对现场环境的确认后，在现场部分人员会使用异能的情况下，阿拉德本人就在现场，想做什么都非常不便。

“以及，现在现场正常，尽快检查能源晶状况，若有异常则疏散人群，是最稳妥的方法。如果出现异常，就算对方目的不明手段不明，海岸酒店也有应对措施，只要酒店工作人员协助撤出白帆区，大概率足以保证安全。”

依初取出压缩空间的手提箱，摔上门：“走——你刚才说是你同学用‘碧海’和白帆区能源晶检修公示资料，顺手在数据模拟机房算出来的？”

“对。”

依初不吝赞美：“人才。你就不怕她算错？”

三人的脚步快速穿过走廊。

利里克：“去检查一下，总比真的出问题要好。”

依初诧异地看了利里克一眼。

利里克回以理所当然的眼神。

布拉德利：“而且她确实是天才，我相信她的水平。”

布拉德利始终相信艾维就是拉普拉斯理工界的天才。

没有背景，家里中产都不算，不懂拉普拉斯食堂的一些食物怎么吃，不懂同学所说的各类基金、项目和实习，不懂极限运动、俱乐部、环游世界和包装出高价的饮料，被无数人在成功的路上甩开一大截，在原来的社团被排挤，她依旧是天才。

就算不懂多国语言，没有从小接触高难度知识，其他领域样样落后，似乎平庸无奇，照样凭着一腔热爱在专业知识上碾压大量豪门学生的天才。

像来自台下之人的、对满室倨傲者最痛快轻蔑的嘲笑。

白帆区的能源晶在高楼楼顶，电梯没有传送阵快。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跳动。

地下宴会厅。

“碧海”的装置影响下，宴会厅如海岸与水面下两种蓝色的交融，清凉梦幻。

提供最多的玫汀酒也是拥有给人相同感觉的色彩，异能的调酒调出独特层次，红带粉的颜色犹如一片片花瓣点缀冰球。

阿拉德发挥出平生最强的演技，从另一边晃到布拉德利这边高台上，没想到再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盘正好放在他进高台的位置且嘲讽十足的“玫瑰花”。

……谁闲得无聊雕的？！

阿拉德张口无言，呆滞许久，转个弯下去了。

路过台阶下的气球沙发时他直接走了过去——亨特家和他们家有些孽缘，碰到了至多打个招呼。

“阿拉德。”

希耶拿将窗口挂上亨特的姓氏，打开自动报警。

阿拉德的目光正把宴会厅翻过来找人：“希耶拿——”

“取消异能限制的主意是你的？”

周围顿时安静。

辛西娅蹙眉，朝这边走来。

“你说什么？哦，异能限制。”

阿拉德退了半步，在人声全部停止的环境中开口：“……这是法律规定范围之内的吧？”

“你有没有让人检查过能源晶的情况是否能支持‘碧海’今晚目前程度的消耗？”

“有啊，这不是基础的安全检查吗？”

阿拉德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希耶拿对取消异能限制有意见：“我说，希耶拿，能源晶当然支撑得了‘碧海’的消耗——”

“谁负责检查能源晶的损耗情况？”

与亨特和夏普家同一套培养模式的家族，最小的孩子多半是兰斯那种性格，要么就更懂事一点、乖巧一点，希耶拿只是其中较为突出的存在。

然而平日从不插足各类事务的希耶拿步步紧逼起来，阿拉德这个从旁协助家业的人竟然有些不敢胡乱应付。

希耶拿面上依然是平静的。

阿拉德对上她那张平静的脸，冥冥中骤然意识到，有哪个环节出现差错了：

“我——”

希耶拿的综合机响了一声。

布拉德利：

报警，立刻让所有人撤出白帆区，再让阿拉德把权限给我。从外面就看得出来，能源晶的损耗阻止不了了。

白帆区楼顶。

“权限到了。”

一个不慎人都会被风吹倒，四个半环支架钳住能源晶露出来的部分。能源晶露出的下段有一段支架托起的空心，底部喷出的火星呲啦啦地往下落。

布拉德利挡着风抬头，借着城市灯光看黑暗里的情况：“……好高。”

依初抬头，汉华语：“……我他——它海岸酒店的检修和监测这么垃圾？”

利里克：“监测要问阿拉德，关闭异能限制后能源晶出问题的预兆比瞬移的能量波动还弱，根本没法引起注意。”

总之都是阿拉德的问题。

布拉德利还有心情边跑边开玩笑：“这次阿拉德可能真的要被他们家的人发射到外太空去。”

阿拉德在家族里不上不下，帮着长子干活，之前有次惹了麻烦就险些被送去太空度假。

太空度假对别人来说是福利，对阿拉德来说是剥夺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依初朝控制面板走过去：“又不是早几十年，现在的材料都能给我烧出一股糊味儿来——那我祝他不用借汉华的空间站，不然我高低得让人揍他一顿！”

布拉德利滑进外露的下段卡口，迅速浏览楼顶的状态，找到防风罩拉杆一把拉下。

光罩登时扣住了整个楼顶。

利里克无事可做，伸手敲了敲，又敲了敲，半实体光罩发出敲击某些设备屏幕的音效。

布拉德利调出扫描建模完成的三维地图，一转头就看见利里克的手探出了光罩。

布拉德利：“？！”

“布拉德利——布拉德利，”依初喊了半天没见人有反应，扭头，“你在干吗？”

“没事。怎么了？”

“上来帮个忙，这盘子一样的破电梯故障了，你那边按着按键我才能上去。”

“现在进去会不会太危险？”

“停是停不下了，但能用异能做个减压器延缓损耗，”依初甩着手，拎起扔到一边的手提箱，“哪个十多二十年往前出生的汉华人没习惯随时可能会死的日子——利里克！要是我把它弄炸了你随时开职赋异能跑路哈。”

布拉德利：“利里克，帮忙按一下，我也上去。”

利里克的回答是徒手用可化能量的物质捏出铁块，乒一声砸上控制面板。

刺啦，控制面板光荣报废，电梯变成手动模式。

布拉德利：“……”

圆形的电梯板上升到一半，露出下边的空洞。利里克一撑电梯板跳了上去。

布拉德利赶紧跟上：“没问题吗？”

利里克：“你们觉得我是顺手一捞快点，还是听见动静瞬移进去再开职赋异能快点？当然，如果你们想把自己烤一烤，我没意见。”

依初盯着下面报废的控制面板：“这玩意儿能报账吗？”

利里克言简意赅：“警方负责。”

在他们下方数十层楼的位置，阿拉德胆子再大也知道能源晶损坏的后果，脸色唰地就白了。

希耶拿还是那样平静的神情。

辛西娅一听就懂，顾不上找阿拉德家的麻烦，阴沉着脸让所有人离开白帆区。

在场的人没经历过也听过这些意外，白帆区的工作人员得到消息心里一咯噔，立马派了保镖，开启安全监测，总体撤离还算有序。

辛西娅则听完希耶拿的话后折回空荡荡的大厅，忍着才没将纸质名单拍在阿拉德脸上：

“除了布拉德利、利里克、依初之外，自己开酒店系统检查哪些人没撤出白帆区。我告诉你，别以为亨特家手上没有料，阿拉德家族内部也没好到哪里去。今晚不管是意外还是有蓄谋，是针对阿拉德家族还是其他人，你负责的这一环出了问题，后续再处理不好，倒霉的还是你！”

阿拉德的火气也被激了上来：“完全不限制异能到底会怎么样？！”

“你知道最后一层保险都消失会有什么后果吗？！”

这人没学好近代史吗？！

辛西娅的怒气更上一层，反而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冷静下来。

她用带着嘲讽的语气，说出口的单词停顿加重：

“自上个世纪开始，斯帝莫连异能保险都没有的地方只有战场。

“我早就针对斯帝莫的安全保障提交过调查报告，倒是没想过这么快容易就出事了。”

“辛西娅，先走，”希耶拿扶着宴会厅大门，提醒，“白帆区不安全。”

辛西娅走出两步，回头最后给阿拉德留了一句话：

“战争年代才过去多少年，越来越放纵的心态迟早害死你们。你就祈祷今天只是个没有人操控的疏忽意外吧。”

依初使用异能比布拉德利猜想的更熟练，构筑物体是异能中相当困难的能力，他构筑减压器内部结构的速度极快，要是说没有经过训练，布拉德利都不怎么敢相信。

能源储蓄晶被称作“晶”，就是因为它内部使用的材料与结构。此时头顶黑色晶体般反光的材料幽邃诡异，连通整个能源晶内部的柱子上是一段段长轴。

利里克托出那团光球，只是今天又像填满了晃荡的墨水一样，光也被收拢在一处，没有照亮其他地方，因此呈现出偏白微黄的温润色泽。

他和布拉德利站在钢板平台上，依初则坐着辅助工作的机械臂，一手按住长轴。他从手提箱里取出工具，临时固定出一个异能触点来保证异能对整个长轴的传递，用异能调整内部结构以形成减压器。

下方隐约有蒸汽与水流似的声音，那是能源转化与输入的动静，可化能量的物质不断转化最终变成储蓄起来的能源。

利里克开着酒店的系统，忽然说：“阿拉德那边发现有其他人没撤出白帆区。”

声音回荡在能源晶内，依初建个减压器建得大汗淋漓。完成后松开手，让机械臂带他回到墙壁上的特殊钢板：“这边一切正常，还要十分钟左右损耗达到上限。利里克，你说酒店内还有人？”

人已经在撤离白帆区，布拉德利这次可以用异能了：“我这就去。”

“别急啊，”依初跳下机械臂拦住他，“你的瞬移够熟练吗？”

利里克看了过来。

布拉德利还记得利里克职赋异能的表现，以及刚才将手探出光罩的行为，最后是依初说要利里克发动职赋异能：

“你们该不会——”

“光线折射型半实体瞬移。”

利里克握住光球，光球在他手中消失不见。

他一手拽住一个：

“走了，去跳个楼。”